第77章
賈老師:“……”
一大波馬賽克帶着哔聲從他心裏奔騰而過。
一路上他自己說過的話, 溫九說過的話,隊友看過來的眼神,耐人尋味的表情……一一在眼前重現。
平心而論, 他自知從沒完整地看過溫九一支視頻。但凡是曙光的玩家,或多或少聽也會聽說過“溫九”這個名字。游戲一開始, 不過是想借這個知名人物的名聲震懾下陌生的隊友, 免得自己玩起游戲來沒有發言權——雖然有借過頭的嫌疑, 但看這幾人沒有反駁, 還以為是起到了效果。
後來聽他們“九爺”“九爺”的叫, 心裏總隐隐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直到現在, 這樣不祥的預感終于被驗證了。
他們早就知道了?卻像看猴似的看着着他表演?
賈老師沒再說什麽, 收斂陰暗的目光, 低着頭坐在柏裏身邊徹底安靜如雞。
裝逼不成改裝死了。
何戟心裏一聲嗤笑。見溫良久都沒說什麽,也懶得再費勁嘲諷。聽他終于拾起劇情,跟被晾在一旁多時的族長繼續對話,“單憑我們幾個或許做不到。”
溫良久說,“但加上這裏的其他人,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由于當前場景的對話公放, 旅館裏所有玩家都能聽到他們交談。其中有些任務還停滞在靠前的階段,對他們的談話內容雲裏霧裏。但這句話一出,大概都能聽明白他的意思——是要這裏所有的玩家跟他身邊的幾個人一起,把徐萦保下來, 去對抗一群兇惡的怪物。
還是系統沒給發的任務, 完成了大概也不會有獎勵的那種。
議論聲四起,旅館裏頓時喧鬧起來。
“既然劇情走到這了。不想動手的話, 要麽留在室內等死,要麽現在就走, 趁狼群還沒來趕緊跑。”
溫良久也找了張桌子坐着。一邊胳膊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漫不經心地轉動左輪手/槍,“看過地圖沒有?出去也沒地方可跑。”
“你這左輪哪兒弄的?”
何戟探頭看了看,“以前沒見你拿出來過。”
“樓上阿阮房間裏拿的。”
溫良久說,“不知道能不能用。”
他轉槍的動作很漂亮。半松着握把,食指頂在扳機圈上,手指靈活運動劃着小圈。柏裏沒忍住多看了幾眼,再轉頭去看身邊已經空掉的座位時,心裏一墜,“包。”
“我盯着呢。”
半圈後轉正位置,溫良久将槍口對準鬼鬼祟祟往門口移動的背影,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機。
“砰!”
賈老師面朝地趴倒下去,片刻間化成虛影退出了房間。
溫良久自顧自地點頭,對槍表示肯定,“能用。”
“……”
唐宋看得咂舌,“你們九爺對隊友向來都這麽冷酷無情的嗎?”
溫良久的直播視頻他也看過一些。但現在想想,他跟別人一起組隊的情況還真是少見。
“只是坐一輛車過來的而已,他可從沒承認過這位是我們的隊友。”
何戟對這人臨死還妄想要占便宜的做法嗤之以鼻。眼下見溫良久突然出手也并不覺得奇怪,甚至有種“終于發生了”的感覺,“再說你看看,這什麽人啊這是。真要拿他當隊友,不是坑自己麽。”
柏裏過去把背包撿了回來。
“丢三落四。”
話雖這麽說,溫良久的語氣裏并未有責怪的意味,“想什麽呢?”
“沒什麽。”
柏裏把包背上,無論如何都不想承認剛在盯着他手出神。
“我是覺得,既然來都來了,順手幫一把也不是不行。”
溫良久的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在大堂裏緩慢地巡視一圈,繼續剛才的話題。
有不少人都別開了臉,避免跟他對視。
“但是呢,也不強求。”
他不緊不慢地收回目光,擡手把槍撂在桌上。咣當一聲響。
“誰想退出,現在就可以走。”
“……”
這他媽誰敢走啊。
“反正都已經玩到這兒了。”
陸續有玩家反應過來,“不幫他們,等狼來了我估計也得交代在這兒。還不如一起拼一拼。”
贊同加入的聲音漸漸多了起來。角落裏裝備齊全的黑衣人仍舊沒有反應,像是已經被設定成了要袖手旁觀。
“他們坐着不動,裝備能不能讓我們用用啊。”
何戟對着那些人身上的現代化武裝眼饞,“看着就很高級的樣子。”
“那個……我也自己制作了一些可以用的工具。”
似乎察覺到他們的需求,阿阮主動提出,“在我的秘密基地裏。銀質的武器和子彈對抗狼群更加有效,各位可以盡管去拿。”
與此同時,旅館裏所有玩家同時接到了一條系統提示。
【阿阮的秘密基地:即将開啓無限刷新模式。開啓時間:三十分鐘。是否進入戰備狀态?】
“三十分鐘無限刷新?”
不少人被這一條提示挑動了興奮感,“那不就是半個小時的無限軍火庫?兄弟們沖啊!”
趁着其他人都一擁而上去拿武器,柏裏把那一大瓶血液分裝到六個小瓶裏。
賈老師那份剛好餘了出來。一瓶的分量就足夠較差,多餘一份依舊留在柏裏的手上。
“分裝之後的瓶子可以放進道具頁裏帶離房間。”
突然發現新信息,唐宋驚奇道,“難道除了拿去領賞金還有別的什麽作用?”
“那你可以帶着去別的房間試試。”
溫良久說,“反正只有第一個帶回去的尋寶者才能用它換賞金。這趟你用不着了。”
“這麽狂?”
唐宋依舊和煦地笑着,眼底卻有好勝的欲/望熊熊燃燒,“我的速度也不慢的。游戲還沒結束,誰能第一個回去還尚未可知,不是嗎?”
柏裏對他倆夾槍帶棒的聊天不怎麽感興趣。把兩只小瓶子收進道具頁後背上背包,也去樓上挑了件趁手的銀質武器。
下樓的時候,BGM變得越來越緊張,隐隐還摻雜着某種動物的拖長的叫聲,像是在呼朋引伴。
烏頭草盛開的山巅之上,一群非人非狼的怪物沖上山峰對月嗚嚎。
它們擁有比人類更修長強健的四肢,胸腹以上卻仍舊保留着狼的體貌特征。黑夜裏,無數幽綠的眸子逐漸逼近,肆虐着原始的破壞欲。
角落裏的那群黑衣人仍舊無動于衷。玩家們紛紛從阿阮的房間裏拿到滿意的武器,聽見越來越近的狼嚎,如同聽見出征的號角,鬥志燃燒沖出了旅館。
柏裏往虎口處纏了幾圈膠帶,雙手握緊手中的銀質十字劍。
沒有選擇用槍作為主武器,知道他底細的何戟和孟斂都很意外。
只有溫良久一臉理所當然,“砍人是會上瘾的。”
沒人知道,這場混戰中是誰開了第一槍。
一天一夜的時間過去,房內還剩二十多名玩家。在此之前他們互不相識,甚至在這之後,大部分人都不會再繼續聯系。但唯獨這半小時,他們把進房間以來的目标抛到一邊,為了同樣的目的浴血奮戰。
狼群沖進了村子。高處的狙擊手早已準備就緒,遠程瞄準打散來勢洶洶的陣勢。近處的弓箭手不斷将弓拉滿,子彈和箭矢齊飛,像是一場冷熱武器的交鳴。
濃重的血腥味熏得人視線模糊。柏裏站在主戰場,和溫良久背靠背融入搏殺的人群。
溫良久說得對。他砍NPC并不覺得過瘾,當下才是真正能迎來釋放的機會。利爪抓傷了身體也并不覺得如何疼痛,在腎上腺素支撐下,他沉浸在前所未有的亢奮狀态。每揮動一次手中的長劍,心裏的負擔就像能再減輕一分。
他清楚地知道這只是游戲,所以再不用像以往那樣,經過慎重周密的考慮之後選擇妥協退讓。沉澱在血液中的欲/望暴動沸騰,指使他去破壞,去侵襲,去粉碎眼前厭惡的一切,毋庸擔憂,毋庸顧忌。
心跳的頻率快得要窒息了。
他無法思考也無需思考。在這裏,在這個時刻,只憑着直覺和原始的天性,純粹的暴力能擺平一切。
不知何時,村民們也逐漸離開了躲避的建築,拿着鋤頭鐮刀沖出來開始反抗。
數十年來在外鄉人的庇護下安穩度日,他們幾乎快要忘了自己的祖先是怎麽對抗兇惡的自然,在這片土地上頑強地紮根下來。
而如今,深埋的血性終于被激發,他們高舉着武器,再一次為保衛心愛的家園拼死奮戰。
“為了自由!”
**
狼群的進攻在半個小時後如期結束。
一切平息後,大家聚集在一起歡呼雀躍。沒有人再關心寶藏的下落,他們為集體的勝利感到驕傲。
村民們相擁而泣。時隔多年,再一次憑借自己的雙手守護了這片土地。即使有着不可忽視的傷亡,卻仍舊令人振奮。
不用再跟外鄉人做違背良心的交易,他們仍舊擁有守護家園的力量。他們不是不能做到。
耳邊嗡嗡響個不停。失重般的暈眩感中,熱鬧的人群被拉得很遠。
柏裏回過神來,第一眼看到的是溫良久的臉。
大概是玩得太過投入。盡興之後,他雙手雙腿都開始打顫了,這會兒正靠坐在牆根角落,十字劍插進一旁被鮮血浸濕的土地裏。
溫良久單膝半跪在他面前。一只手撐在他腦袋旁邊,另一只手拿着毛巾,對着昏暗的月光小心地擦掉他臉上的血污。
第一次離得這樣近。柏裏突然覺得,從慕羨那聽到的傳聞裏,有女孩子為他尋死覓活也并不是完全沒道理的。
溫良久沒有注意到他打量的視線,全神貫注地在幫他把臉擦幹淨。碰到幾道明顯的傷口時想去清理又不太忍心碰,心疼得直抽抽。
幸好是在游戲裏。真要是線下受了這樣的傷,不知道得把那幾頭蠢狼剁成什麽樣才能解氣。
作者有話要說:
來遼
flag又雙叒叕倒了,一章還是沒法兒把小副本寫完
那就先甜甜地結束在這裏叭
明天一定寫完!
大家晚安~
*今天的鞠躬時間*
蟹蟹小可愛七夜雪扔了一顆地雷~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