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傅禦斯的表情實在複雜,這幾天因為辛禹無故曠工自己給他打了無數個電話,但不是不接就是直接挂斷,還以為這孩子又出什麽事了,直到嚴汐文打人的新聞曝出來之後,傅禦斯才感覺到了事态發展的異樣。
首先,廖軒宇這個“受害者”的确是公司當初為了阻撓他參加發布會使的一些下三濫手段,但,這和嚴汐文又有什麽關系呢?
這兩個人扯到一起,畫風太過于詭異。
最重要的是,他雖然知道嚴汐文私底下并不像公司包裝出的人設那樣溫柔完美,但下如此狠手,不知道的還以為世仇呢。
傅禦斯當時假借慰問之意去醫院見了這位“受害者”廖軒宇先生,雖然自己是不太待見嚴汐文,但畢竟也是公司的活招牌,他要是垮了,公司不知要損失多少錢。
所以不管願不願意,自己作為總監,面子工程還是要做足。
而廖軒宇幾乎就像是有目的性一樣,迫不及待把自己和辛禹的關系全部抖摟了出來,還說什麽一定是辛禹指使嚴汐文的,要連辛禹一起告。
嚴汐文身後有強大的公關團隊,還有大股東一方坐鎮,想洗白他簡直易于反掌,但辛禹不同。
他的光明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眼看着他終于可以告別過去那些不堪的歲月,向着美好的未來大踏步前進,但如果被這人曝出是同性戀,再把他以前的事添油加醋誇張一番,他會被捶進地底再也起不來。
“那,你想怎麽樣呢。”傅禦斯冷冷問道。
“很簡單,你讓嚴汐文過來找我,給我下跪道歉,這事我可以不追究。”廖軒宇腦袋都包成粽子了,但說出口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你覺得他會答應麽?”傅禦斯一挑眉。
“答不答應全看他咯,我還有更多細節沒向警方說明,你覺得要是這些事被曝光了,網民會怎麽想,他的粉絲會怎麽想。”廖軒宇笑得乖張。
“說實在的,我覺得你恨的并不是嚴汐文,而是辛禹吧。”傅禦斯冷聲道。
廖軒宇愣了下,但還是大方承認了:
“是啊,我的目的就是辛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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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他怎麽得罪你了嗎?”
“讨厭一個人需要理由麽?”
傅禦斯笑笑:“罪犯行兇都會有自己的作案動機,無緣無故就讨厭一個人,說實話,我是不信的。”
“随你怎麽說。”廖軒宇別過頭去,似乎是不想再和他浪費口舌。
“廖先生,沒有可商量的餘地了麽?”
“我說了,要麽讓嚴汐文親自下跪道歉,要麽,這件事咱們沒完。”
傅禦斯深吸一口氣,微微點頭,算是道過別。
窗外是陰霾連綿,似乎也在積極地襯托此時所有人的心情。
傅禦斯很清楚,嚴汐文成名過早,又過度受人追捧,那種不羁狂傲的性格已經根深蒂固,讓他放下尊嚴去下跪道歉無異于天方夜譚。
可如果不這麽做,看廖軒宇這德行勢必會将辛禹牽扯進來,那時候才是真的麻煩大了——
“你在想什麽呢。”見傅禦斯遲遲不答話甚至還陷入自我回憶中,辛禹終于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沒什麽,你說找嚴汐文是吧,他剛好接了工作,現在人在外地拍雜志封面,應該挺忙的。”
辛禹在心裏直犯嘀咕,就算是外出拍廣告也該通知自己一聲吧。
“還有,時押娛樂前兩天聯系公司了,說想對你做一次專訪,問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們好确定下日期。”
“我?”信譽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的鼻子。
“對,他們對你此次的T臺處女秀贊譽有加,希望你能接受他們的采訪,你可以去坐坐,時押娛樂算是國內知名度較高的雜志了,你參加他們的專訪可以幫你提升人氣。”
一聽這個,辛禹頓時緊張起來。
時押娛樂的銷售量一直高居所有娛樂雜志榜首,是那種只有國內一線藝人才能接受其采訪的王牌娛樂雜志,他們找上自己,是不是代表自己……要火了。
“那那那那就定明天吧,我我我我随時有空。”辛禹說着,甚至都開始結巴起來。
看他這樣子,傅禦斯寵溺地笑笑:“好,我現在就聯系他們。”
“那那那我該準備點什麽,要不要現在去做個美容。”
“不用,他們拍了視頻都會調濾鏡精修,你只需要實話實說就好了,最好勵志點,多傳播些正能量。”
被國內一線雜志采訪,這是辛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所以難免的,在采訪前一夜,他不負衆望的失眠了,以至于第二天頂着兩坨碩大的黑眼圈前去接受采訪。
化妝師一見他這狀态頓時就萎了,塗了好幾層粉才把他的黑眼圈蓋住。
以前見他的時候都是灰頭土臉的,沒想過好好打扮一番竟然也可圈可點,小西裝往身上一穿,也人模狗樣的,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
時押娛樂那邊的人早早便候在了槍花大廳,見到辛禹的瞬間,幾乎是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毫不誇張地講,有些人你恨不得用唾沫淹死他,但在見到本人的時候卻意外印象不錯,甚至還有些喜歡。
他們采訪過不少國內大牌明星,一個個架子大過天,還有某女性藝人光助理就帶了六個,就連水都要別人幫拿,生怕別人不知道她腕兒大。
而辛禹,淳樸地擠地鐵而來,見了人稍顯慌張的九十度鞠躬問好,看起來特別平易近人,所以大家對于辛禹的第一印象,意外的很舒服。
但此時的辛禹,緊張的都快窒息了。
演播室內,導演攝像就位,燈光一打,調整好設備,待辛禹和主持人坐好,一切準備就緒後,場記板一敲,辛禹頓時如臨大敵——
對面坐的是個名聲斐然的主持名嘴,怎麽說呢,嘴巴稍微有點毒,哪句解饞撿哪句說,常常能把人怼到無地自容。
特別是兩人對上眼的那一瞬間,辛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扭過了頭,不敢去正視他的眼睛。
“辛先生是第一次來到我們演播室吧。”主持人笑着道。
“是,是是是。”辛禹瞬時間化身為複讀機,一個字重複好幾遍。
導播在下面提醒他別緊張,但看他那樣子,估計現在說什麽也聽不進去了。
辛禹:我是誰,我在哪。
“其實呢大家都知道,T臺模特對于身高以及臺風要求極高,聽聞辛先生之前并沒有參加過任何此類活動,外形也并不是那麽符合模特審美,那麽您能否向我們詳細說明一下,您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呢,我相信電視機前的各位觀衆一定也非常好奇吧。”
主持人面帶笑意,但問出的問題卻多少令人有些不痛快。
“就……就是得到了前輩的推薦。”辛禹說這話的時候實在沒什麽底氣。
“哦?您所說的前輩可是指嚴汐文?”
辛禹點點頭。
“您私底下和嚴汐文關系特別好麽?”
辛禹想了想,點點頭:“還算不錯,我還代他去學校參加他妹妹的親子運動會來着。”
“那看來真的很不錯,嚴汐文平時好像不太願意露短,也從未向任何人提過自己有妹妹的事,可能也是不希望妹妹走娛樂圈這條路吧。”
辛禹尴尬笑笑,算是默認。
“辛先生,其實我個人特別好奇,就最近網上沸沸揚揚的暴力致殘一事,您又是怎麽看待的呢。”主持人換了個姿勢,雙手優雅地搭在膝間,眼神卻是難以言喻的犀利。
“嗯?暴力致殘?誰?”辛禹被問懵了。
他的手機還在嚴汐文那裏,自己完全處于一個和外界失聯的狀态,病房裏的電視就是個擺設,自己也不會想着去看。
所以主持人所說的什麽暴力致殘,他可謂是一無所知。
“嚴汐文啊。”那主持人笑得可溫柔了,但說話的語氣多少有點戲谑的意味。
一旁的導播也懵了,詫異望向主持人,心道這種事怎麽能拿到節目上說,于是一個勁兒朝他使眼色,但主持人絲毫不為所動,甚至還假裝沒看見。
“你說,嚴汐文被打殘了?!”辛禹幾乎是差點跳起來。
要不是導播一直在旁邊拼命沖他打手勢,他恐怕真的能跳起來。
“您平時不上網的麽,或者說,都不用手機電腦的麽?”主持人的笑意漫上一絲嘲弄。
“我……我前不久因為過敏住院,手機又恰好……丢了。”辛禹說話都開始結巴,覺得當着全國人民的面兒說謊,也是一生難得一遇的了。
但這不是重點,而是嚴汐文好幾日不出現,原來是受傷了?
辛禹頓時心疼的都快滴出血來。
主持人無奈地笑着搖搖頭:“之前嚴汐文用瓷瓶打了一位廖姓先生的腦門,致使他重傷住院,這事兒,您不會不知道吧,你們私底下關系那麽好,他就一個字都沒向您提起過?”
辛禹這下子完全怔住,如同一道落雷直直劈下,給他劈了個七葷八素。
“插廣告,插廣告!”導播小聲呵斥道。
一旁的技術小哥收到消息趕緊斷掉連接。
“淩主持,這種事怎麽能在節目上問呢,這可是全國直播。”導播肺都快氣炸了,心道這人平時也不是這種沒腦子的,怎麽現在就輕重不分了呢。
主持人喝口水,無所謂地聳聳肩:
“為了節目的收視率罷了,辛禹并不是什麽大腕兒,說實在的,大家對他的事也沒多大興趣,但嚴汐文就是個切入點,現在這話題炒的這麽熱,我們也該蹭下流量吧。”
“道理我都懂。”導播拿紙筒煩躁地敲着腦門,“這一期采訪走快一點,之後随便問幾個問題然後進入抽選觀衆提問環節吧。”
主持人笑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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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沒和我說嚴汐文吃官司的事?”辛禹質問着眼前的人。
“我和你說了事情就能解決麽?只會越理越亂罷了。”傅禦斯一攤手,“說真的,嚴汐文這事,沒人能幫得了他,哪怕公司出來撤熱搜,把所有公關拉出來洗白,網友也不會買賬。”
“他打的是廖軒宇吧。”
“是啊。”傅禦斯笑笑,“不過那小子确實該打。”
“到底為什麽,是……因為我的原因麽?”
辛禹思前想後,覺得嚴汐文和廖軒宇之間唯一的一點點聯系就是自己,況且嚴汐文是誰,怎麽會放下架子去給他揍一頓。
“具體原因,警方還在調查,但我估計也八九不離十吧。”
“廖軒宇在哪間醫院。”
“你想做什麽。”傅禦斯的語氣冷了幾分,“我說了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事情是因我而起,而我還在這裏做縮頭烏龜,享受着別人用委屈換來的名譽和待遇,你覺得,這合适麽?”
“你聽着。”傅禦斯猛地按住他,“沒有什麽合不合适,也沒有什麽對不起別人,這是你為數不多的大好機會,放棄了真的就沒有了。”
辛禹愣了下,接着緩緩推開他:“告訴我,廖軒宇在哪間醫院。”
傅禦斯望着他,心中鈍痛一下。
原來并不是出現得早就可以确保永遠不會遲到。
“你真的想好了?”他輕輕問道。
而辛禹,堅定地點點頭:“想好了,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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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押娛樂作為國內頭牌娛樂工作室,想借着他們之名妄圖雞犬升天的十八線小明星不在少數,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機會,但,他們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拍攝進行到一半就無故失蹤的人。
主角沒了,只有主持人孤獨地坐在一邊。
導播大哥一聽說辛禹人跑了的消息,連罵三聲“我艹”,就像給了他迎頭一棍,他忽然覺得,接受宋瀾的建議采訪這個沒規矩的十八線簡直就是給自己添堵。
“馮導,抽根煙冷靜一下。”
導播正要打電話給槍花的高層“慰問”一下,一回頭,正對上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他忿忿接過煙,張口就是:“我就不該聽宋瀾的那什麽狗屁建議,這倒好,還給我半道玩失蹤,觀衆還在等着呢,你讓我怎麽辦!”
“不然,您看我怎麽樣。”傅禦斯眯起眼睛,笑得如同一只狡猾的狐貍。
醫院門口聚集了大批記者,都是一早嗅到味兒尾随嚴汐文而來。
聽說是來談和的,說實話,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嚴汐文吃癟的樣子,早就聽說嚴汐文私底下是個特別傲氣的人,過來談和?真是本年度最精彩大戲。
病房內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幾名醫護人員還在奮力驅趕着鑽縫溜進來的狗仔隊。
廖軒宇正倚在病床上,翹着二郎腿,閑極無聊地擺弄着手機。
距離嚴汐文被曝出打人事件已經過去了一周,但熱度依然高居不下,始終霸占熱搜榜前三。
這不像明星耍大牌給狗仔隊兩拳或者打兩下手機,這是直接給人打廢了,要不是有槍花在背後頂着,嚴汐文興許現在已經被刑拘了。
“別站着了,坐吧,站着多累啊。”廖軒宇歪着腦袋,言語之間諷刺意味滿滿。
而我們打人事件的主角嚴汐文同志,就是廖軒宇口中那個一直站在一邊不動聲色的那位。
公司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打算私了。
最重要的是,要是真把廖軒宇逼急了,供出公司曾經買兇綁架的事,任是誰臉上都挂不住,廖軒宇也是吃準了這一點才敢肆意妄為。
“呦,咱們巧舌如簧的大明星怎麽不說話了,當時不是挺能說的嘛,還什麽替我媽教育我,你也配?你以為自己就是什麽好東西?”
嚴汐文攥緊了手,臉色如同白紙,實在不好看。
“你們總監應該和你說過吧,我不接受精神損失費賠償,除非你親自跪下和我道歉,不然我還有更多猛料,到時候別說你了,你的公司能不能保住還是個未知。”
廖軒宇笑得乖張。
“沒有商量的餘地是麽。”良久,嚴汐文終于這樣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