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誰還能沒點悲慘往事呢?(4)
肅修然看着面前的程惜,用非常溫柔而悲哀的聲音說:“修言在警車上聽到有一個女孩被□□了,他可能以為那是你……他見到我之後,說出的第一句話是‘哥哥,我還是害了她。’”
看到程惜驚訝的目光,肅修然又輕聲說:“那晚除了你們,還有個女孩遭到了□□。”
他說着目光重新又悲哀起來:“不過那晚有生命危險的人只有修言,他受傷很重,在對我說完那句話後就倒了下去。他肋骨骨折,內髒也受到了損傷,內出血的情況很嚴重。
“我的弟弟,是被我抱上了救護車,又親手抱到醫院的。他在中途昏迷了過去,失去意識之前,他把手按在我的胸前,說如果他的心髒還能用,不知道可不可以還給我。”
這寥寥幾句話中的意味實在太過驚心動魄,程惜瞬間就蒼白了臉色。
肅修然卻猶嫌不夠一樣,又輕聲說:“到醫院搶救的時候,我們才知道他兩年前還曾有過心肌炎的病史。那時他遇到的醫生在醫院的檔案裏做了記錄,否則我們根本不知道。”
程惜額頭有些冒汗,她突然開始責怪當年的自己,程昱說的那句“他脫離危險了”,應該是指他被送入醫院搶救後脫離了危險期,而不僅僅是脫險那麽簡單。
程惜知道程昱一直并不喜歡肅修言,他經常提起并大加贊揚的人是肅修然,對于肅修言,他則最多語氣不耐煩地說一句:“那個肅家的老二。”
他甚至刻意對程惜隐瞞了肅修言的情況,不希望妹妹跟肅修言有過多交集。
若說他對肅修言帶着偏見的目光,也沒什麽不對,但程惜自己呢?
在她還不知道“小哥哥”就是肅修言的時候,哪怕沒有哥哥态度影響,她也像很多人一樣,認為肅家的兩個少爺,大少爺肅修然成績優異,功課完美,是個人人向往的天之驕子。
二少爺肅修言的成績雖然算不上稀爛,但卻十分平庸,還據說脾氣惡劣,反複無常,幾乎沒有人願意靠近。
所有人也都從他們父親的态度裏,感覺到以後繼承神越集團的會是肅修然,肅修言大半就是個不成器的二世祖了,在父親和哥哥的照顧下渾渾噩噩地過完這一生。
肅修言像今天這樣掌管神越集團,甚至還發展得蒸蒸日上,是當初那些等着看笑話的人所沒有預料的。
事實上當肅道林去世後,肅修然真正擔任神越總裁的時間不過半年多,剩餘的時候都是肅修言在管理。
如果說當肅道林的時代結束後,現在的神越就是肅修言的時代,也絲毫不算擡高。
人類其實是一種很殘忍的動物,只會注視光環下的強者,而對光環外的“失敗者”不屑一顧。
當年的肅修言,就是在這樣日複一日的偏見和輕視中度過的。
但一個人真正的樣子,是怎麽界定的呢?是輿論中勾勒出的模糊影像?還是衆人口中的積毀銷骨?
就連程惜自己,在和肅修言的最初重逢後,不也貼了幾個“霸道總裁”“蠻橫不講道理”“說假話不眨眼的資本家”……諸如此類的标簽在他身上?
倘若不是後來發生的事太出乎她的意料,而她又有足夠的好奇心,只怕肅修言這個人在她心目中,也還是那麽個平面化的樣子。
她想着就拿手遮住眼睛,輕嘆了口氣。
也許是看出了她神色間的深思和動搖,肅修然又微笑了笑,說:“你也想起那些年人們對修言的成見了吧?”
他頓了頓,才又也嘆了口氣:“當年的修言,其實是個非常優秀的孩子……他所有的測試和試卷,只寫三分之二。”
三分之二就是不到70%,在只寫三分之二的情況下還能有個不上不下的成績,他寫過的題目,準确率只怕有百分之百了吧?
程惜想着就倒抽了口冷氣,這個人,簡直就是個拿着自己的天賦開玩笑的瘋子。
在她這樣無依無靠,只能憑借自己的天分和努力,來獲得更好人生的人眼裏,肅修言簡直是個随手揮霍金山銀山的奢侈分子。
肅修然像會讀心一樣,又看穿了她的想法,笑了笑說:“你是不是以為,修言自恃家世優渥,厭惡學習?可若真是如此,他又怎麽會保持那種百分之百的準确率的呢?”
他邊說,邊又輕嘆了口氣,唇邊的笑容更加哀涼了些:“修言這麽做,只是不想同我争什麽。他比誰都希望父親和母親能夠不要再怨恨彼此,不要再用我們兩個來作為互相競争的工具。我們一家人,能夠真正和美地在一起生活。”
程惜聽到這裏,是真正有了些意外,她在一個和滿的家庭裏長大,哪怕父母去世後,哥哥和她也是相依為命,互相扶持。
她原來也實在沒有深想過肅修然和肅修言,是在一種什麽家庭環境下長大的。
從現在肅修然的話裏可以猜出,他們的父母應該是貌合神離,連帶兄弟兩個,也被撕裂成了隐約的對立面。
肅修然在最後,微笑着給出了會心一擊:“修言是個實際上,遠比看起來要溫柔得多的人,我想你也有所體會。”
肅修然在說完之後,沒有等待程惜的回應,而是對她微微笑了笑,就轉身回了病房。
留下程惜在原地低下頭認真思考,她想了一陣子,才得出結論:肅修然果然不愧是大神級別的作家,不僅句句信息量龐大耐人尋味,甚至還是個心術大師。
她還是第一次在談話中完全失去主動權,被對方吊着情緒走。
肅修然回到病房後,沒有打擾肅修言,就在病床邊的沙發上無聲地坐下了,開始閉目養神。
肅修言休息了兩個小時醒過來,他也從淺眠中醒來,對肅修言溫和地笑了笑:“有沒有什麽地方不舒服的?需要叫醫生嗎?”
肅修言有些口渴,不過還是抿着唇搖了搖頭:“你還留在這裏幹什麽?自己身體那麽爛,趕快回家休息。”
肅修然卻還是看出了他的需求,去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你這次還是內髒損傷,讓我想起了十三年前那次,實在放心不下。”
聽他提起舊事,肅修言臉上頓時有了些不自在:“這次沒那麽嚴重,不會那麽半死不活。”
肅修然又笑了笑說:“可是弟弟就在我的懷裏氣息微弱、命懸一線的樣子,我實在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肅修言正在喝水潤喉,聽到他這種形容詞差點嗆到:“哪裏有你說得那麽誇張!”
肅修然看着他彎了唇:“當年你昏迷後就不知道了,搶救的時候,醫院下了兩次病危通知。”
肅修言臉上的神色更不自在了些,憋了一陣才憋出一句話:“這些不用告訴程惜,她沒必要知道。”
肅修然還是彎着唇溫和微笑:“可是我已經都告訴她了,并且還跟她談了一些其他關于你的事情。”
肅修言頓時漲紅了臉:“哥哥!你說這麽多幹什麽?”
肅修然還是笑得很溫柔:“修言,程惜就是你一直惦記着的小姑娘吧……你藏得這麽深,我竟然到今天才猜出來。”
肅修言又繃緊了下颌默不作聲了,他和程惜之間,除了橫亘着的黑暗往事,還有更多的陰差陽錯。
如果不是他在最後關頭弄明白了一些事情,他不知道他們還将錯過多久……也許就是永遠錯過了。
肅修然不再微笑了,卻還是輕聲地對他說:“修言,如果你很重視什麽人,那麽一定不要對她隐瞞太多的事情……這是我在這麽多年的生死裏,得出的結論。”
肅修言還是微垂着頭沒有看他,他又輕嘆了聲:“修言,你也是我不想再對你隐瞞的人。”
肅修言低着頭又過了一陣,才冷不丁說了句:“哥哥,程惜不在,你不用演兄弟情深給她看了。”
肅修然這才忍不住笑出了聲:“我是出自真心,全無矯飾。”
肅修言擡頭滿眼笑意地看了他一眼:“好了,我知道了,哥哥很擔心我。我沒事,會很快好起來的。”
肅修然攬住他的肩膀輕拍了拍,眼中也滿是笑意:“對于程惜那個小姑娘,我也只能幫你這麽多了。”
程惜沒有無休止地思索下去,她調節能力很強,肅修然進去後,她也就在外面的沙發上躺下小睡了一會兒恢複精力。
畢竟現在還不知道追殺結束了沒有,也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什麽難纏的人物。
她睡得不深,肅修然開門出來時她就醒了,翻身坐起來揉着脖子:“蘇修老師,修言怎麽樣了?”
肅修然點頭示意她可以進去,然後笑了笑說:“我的身體狀态一直欠佳,修言一定要我回家休息,這裏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程惜連連點頭答應:“蘇修老師,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修言的。”
肅修然微笑了下:“不用這麽客氣,都是一家人了,叫我大哥就可以。”
他說完就帶着那種非常優雅溫和的笑容飄然離去,帶走了在門口守着的四個保镖裏的兩個,不用說還是肅修言安排的。
程惜托着下巴又站着思考了片刻:蘇修老師難道一直是在打助攻?那這個助攻打得實在是比劉嘉高太多了。
她帶着這種深思回到病房的時候,就看到肅修言側過臉去,臉上有些不耐煩的神色:“老大跟你說了些什麽?他春秋筆法的,不要信。”
程惜現在已經知道他這樣子,多半是又傲嬌了,笑了笑坐在他身側,又擡手很自然地摸了摸他的臉頰:“小哥哥,我是不是已經錯過你太多次了?”
肅修言的耳朵又有泛紅的趨勢,隔了片刻才帶着些咬牙地說:“你是不是不打算放棄這個稱呼了!”
程惜側頭笑看着他:“為什麽要放棄,你就是我的小哥哥呀。”
肅修言沉默了片刻,抿着唇說:“被別人聽到了不好。”
程惜忍不住就笑出了聲:“好,好,我的小哥哥愛面子,人多的時候我就叫你‘修言’好了啦。”
肅修言轉過臉無奈地看着她:“我發現你是不是翅膀硬了?把我當孩子哄?”
程惜卻突然靠上去,抱住他的肩膀,然後在他仍顯蒼白的薄唇上吻了一下,看着他說:“修言,這或許是我們的最後一次機會……我不希望再像以前那樣留下遺憾,所以你需要我怎樣努力,一定要告訴我。”
肅修言看着她,眸色有些加深:“你不是說了一定要離婚的嗎?”
對此程惜十分成竹在胸:“戀愛歸戀愛,結婚歸結婚,試過不合适,還是要離的。”
肅修言頓時又要被氣笑了:“你倒是挺有譜的。”
程惜也笑了,湊近到他的耳朵,輕聲說:“告訴你個秘密,我小時候就喜歡小哥哥哦,我發過誓,有一天要是再讓我抓到他……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程惜:不愧是大神,厲害,高杆,服氣。
肅先森:修言,我只能幫到這裏了,接下來看你自己。
劉嘉:好球!好球啊!
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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