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您哪裏都好
“小吳……”
“王主任……”
“太深了……別動太快……我會……會……”
吳正發着抖急促喘息,精蟲頂得他眼前模糊,死死攥緊被子的手指僵硬無比,好不容易才打開關節,岔着腿下床,從牆角拎過腹肌輪,跪着防滑墊瘋狂俯卧。
結果精力不集中平衡沒把握好整個人臉朝下拍在地上,鳥兒夾在身體地板之間重重一擠,差點爆了。
吳正一手捂鼻子一手捂鳥,又哭又笑地滾來滾去。
滾完盤腿坐起來,抱着胳膊低頭反省。
太不道德了。
人還沒追到,更沒牽手沒接吻,就擅自在夢裏跟人發生性關系,簡直下流。
吳正騰出一只手指着腿間的帳篷喝斥:“給我下去!”
“小吳……”
王全的聲音又在腦海裏響,吳正雙手捂臉倒在陽光下,蜷着雙腿“王主任王主任”地回應個不停。
等他被陽光曬軟都快中午了,吳正爬起來,拿了塊連夜買來的幹淨軟布,把珍藏在書架上、王全用過的那副碗筷擦拭一遍,供回去。
昨天送走王全,吳正心頭像被人撒了一把花籽,瘋長出一片玫瑰,刺撓得他癢卻又摘不得。爆棚的花香化為行動力,他一鼓作氣把突然冒出的想法落實大半,淩晨兩三點才渾渾噩噩上了床。
吳正洗完臉,欣賞一番自己的創作,拷進U盤。
他找圖文社的工夫,王全才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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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吳正相反,王全一到家就洗洗睡了。他大腦裏分管愛情的區域十分的荒蕪狹窄,吳正一劑猛藥下來,肥料過剩,消化不良,大腦缺氧,就昏昏欲睡。
一覺睡了十四五個鐘頭。
王全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放空良久,才做賊似的摸摸嘴唇。
他活了三十多年不知吻的滋味,夢中吳正的嘴唇毫無道理地像極了草莓,味道像,唇感也像,光滑,軟彈,稍微擠壓就要流出草莓汁來。
王全用手臂壓着眼睛,勸自己別把老流氓的标簽往自己身上貼。
對小帥哥抱有幻想是多正常的事啊,就像看到新鮮草莓就會掏錢買上幾斤一樣。
王全後悔自己的見識短淺,不然這夢還可以再深入一點。
青春期他爸拉着他看av光碟來做啓蒙,差點兒把他看吐了,等他後來突然開竅明白自己為什麽想吐,就着手自給自足地搜。那時候的惡人不比現在遜色,王全好不容易偷摸找到個不用注冊攢積分的資源網站,下載了小電影一眼還沒看呢,電腦中病毒了,随時黑屏閃過一行大字“我是死同性戀艾滋病饑渴騷賤想讓人幹屁眼”。
王全不敢找人修,電腦直接報廢,從此對網絡資源種下心理陰影,加上他的傳統和保守,也就沒別的渠道可了解了。
他腦海中寥寥無幾的相關畫面,全是十多年前那個下載頁面上的幾張預覽圖。
太久遠,太局部,拼湊不起完整的流程。
好在只是夢中一個吻也足夠他回味。
所以他喜歡我什麽?王全摸着嘴唇想,我暖在哪兒,連人飯都不會做,只會做貓飯。
就這麽一個問題在腦海裏繞啊繞,越繞嘴角彎得越高,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得意充斥心髒——甭管暖在哪兒,被小帥哥追,那肯定就很好啊。
他挪開壓着眼窩的胳膊,眯眼适應正午時分的光亮,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準備叫外賣。
一條短信橫在鎖屏界面。
“王主任。”
就這仨字兒。還有一句號,表明這就是全部內容,沒有下文。
突然,句號變幻成為一個酒窩,然後酒窩擴散成一張好看的臉,繼續擴散成一個挺拔的小帥哥,把前兩個字說成索吻的口型,第三個字說成一個迷倒衆生的笑容。
王全剛才只是有點餓,此時感覺能吞下整個地球,外賣也不叫了,先翻身下床忙不疊地燒水撕泡面包裝。
請問你為什麽要對零經驗的菜鳥用高招?王全倚在廚櫃上等水開,擺動拇指抹了抹這幾個字,反彈回去:“小吳。”
吳正剛要微信支付給小吃店,短信一閃,落雷似的砸在腦袋上。
“五十八。”收銀等了一會兒,錢還沒到,“五十八……哎,嘿,五十八,別擋着後邊兒的人。”
吳正如夢初醒,拍着褲兜團團轉:“不好意思我找不着我手機了。”
收銀:“你手裏。”
吳正:“啊?”
收銀:“你手機在你手裏呢。”
吳正手裏的已經不是手機,而是個裝情書的錦盒,木質雕花、有機關、別人打不開的那種,情書暫時只有一封,上書:小吳。
吳正,職場經驗四年零九個月,聽無數人叫自己小吳,卻在這天的晨夢中,第一次發現這兩個字是“上我”的口型。
吳正一雙手口罩似的攏在嘴上,小聲說:“好的王主任。”
短信鈴聲一響,王全立馬甩幹手上的水把扣在桌上的手機翻過來。
吳正的短信:“喜歡您。”
王全打字“我也”。
删掉又打:好。
删掉又打:嗯。
删掉又打:喜歡就好。
他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良久,發送。
對面立刻回複:您哪裏都好。
王全把手機一扣:“啊太肉麻了受不了了……”
短信已經快要淪為一種古老的通訊方式了,收件箱像空房子前面立着的信箱,塞滿廣告和陌路人的公式化信件。
但吳正突然冒出來,把一封接一封的信件塞進信箱,王全恍惚覺得,如果自己查看的頻繁一點兒,就能在郵箱裏握住那端送信的手似的。
一個秘密聯絡處,一個偷情之地,一個私奔的接頭點。
王全帶着笑繼續洗草莓,一邊堆進果盤一邊随口吃,也不知吃到第幾個,猛地想起夢中的吻,咬草莓的動作一頓,牙齒切下去,果肉緩緩撐開嘴唇,摩擦舌頭和牙龈。
王全想把頭塞水龍頭下面沖。
就這麽着,王全的周六完全虛度,周日也沒好到哪兒去,吳正一整天沒動靜,霧霾又大,他只好窩在家看電影,第一百零一次被本傑明巴頓奇事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水分流失太多,晚上躺床上倍兒空虛,摸過手機還是沒收到有價值的的消息,心說哪兒做錯了嗎?應該回複他的短信嗎?可那條短信看起來不需要回複,關鍵是我也不知道怎麽回啊。
就這麽思慮過重地睡了。
第二天早晨一邊往車位走一邊幻想着吳正站在車旁邊要給自己開車,但吳正沒在那兒,王全等到再不出發就遲到了,吳正還是沒出現。
王全陰着一張臉進了部門,因為很少見他不戴袖套就如此冷酷,下屬沒敢主動搭讪。
王全掏出辦公室鑰匙,低頭看見門邊一個小盆栽,眉頭擰起來問:“這什麽?”
離他最近的下屬趕緊站起來:“這是您的快遞,好像是別的部門同事取快遞的時候看見,順便幫您拿上來的。”
“哪個部門?”
下屬:“好像是公關部。”
王全:“啊,謝謝,幹得好。”
下屬:“???”
王全端起盆栽用鑰匙開門,進屋把百葉窗放下,盆栽放桌上,脫外套戴袖套,視線基本沒移開過。
盆栽被一層透明的玻璃紙籠罩着,玻璃紙上別着個卡片,淡粉色,有花邊有logo,十分精致,但留白處什麽也沒寫。
下一秒,王全發現理論上是花店名字的位置印的是“無證草莓”,下面一行英文小字是“MrWbelongstoMrW”。
MrW之一差點失去理智沖下樓買個抱枕埋臉。
MrW之一也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麽感覺吳正是草莓味的,他在吳正家看到過一排挂着未成熟的白果實的小盆栽,當時過于緊張瞥一眼就忘了,現在,其中之一就擺在自己桌上呢。
心形的、心尖兒已經有點粉色的果實。
王全解開綁着玻璃紙的彩帶,卷成一卷用透明膠帶把尾端粘起來,攤平玻璃紙疊好,兩樣一起放進抽屜,把小盆栽放在陽光最充足的位置。
他自己都覺得這幾個舉動過于少女心,但天知地知,少女心又怎麽了。
吳正的短信:“王主任早。”
王全回複:“我喜歡這盆草莓。”
王全補充:“謝謝。”
吳正過了好久回複:“我想當那盆草莓,您不介意的話,也可以把它當作是我。”
王全本來都摒除雜念打開百葉窗進入工作狀态了,一看手機,心髒瞬間被槍決無數次。
于是回複:“工作吧。”
吳正答應:“好的。”
王全已經很難正确看待句末的小圓圈了,視線稍一停頓,小圓圈就變成漩渦,強硬地把他拖向核心,拖進它旋轉出來小帥哥的懷裏。
剛才那句“工作吧”太生硬了。王全用吳正送的筆支撐眉心,在桌上敲了敲,拿起手機發:“工作時間盡量避免交流。”
“……”
更生硬了。
王全補充:“我會沒法專心工作。”
“……”
還是有歧義。
王全再補充:“腦子裏全是你。”
往上四層樓的高度,一顆原子彈在公關部默默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