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淩

第7章

那人被一腳踹開。

孫廷沒等到預想的疼痛，放下胳膊去看，只見那個一向無辜安靜的、在孫廷心裏像是小奶狗一樣乖巧的屠寶，神色冰冷，殺氣騰騰，對着地上的人猛踹兩腳。

“你敢打他？”

剛剛還在KTV唱歌的稚嫩聲音，語氣裏透露出來的怒氣，讓人陡然一顫。有人上前，被他用可怕的力氣甩開，再踢一腳，倒在地上好久起不來。

一般混混打架，都會挑地方，孫廷則是向來留有餘力，就連餘晖那個瘋子，也知道打人不能打頭這種要害。

打架歸打架，殺了人就不一樣了。

屠寶出手很老練，腳不方便，便揚起拳頭，直接對準那人的頭，那人吓的将将躲過，一身冷汗。

一場混戰，本來是十來個對四個，現在又加了一個，而且是個打起架力氣大，不管不顧，只逮着一個人狠揍的殘暴分子。

到了最後，其他人都跑走了，屠寶還揪着那一個人打，孫廷不得不上前将人拉開，屠寶面無表情，還想掙脫去給那人一腳。

孫廷心煩意亂，用力扯了他一下：“夠了！”

屠寶愣了下，眼睛裏溫度漸漸回來，又變成了那個乖巧的好學生。只是無論是剛剛殘暴的揍人，還是那一股往死裏打的狠勁，都在其他人心裏添了滿滿的疑惑。

剛剛那架打的，絕對不是新手，一看就是實戰練出來的。

剛開始他們對屠寶還有好奇心，問他為什麽來三高上學，原先哪個學校的，學習怎麽樣……但是屠寶總是不說，問的多了，孫廷總會開口解圍。

“屠寶，你打架這麽厲害啊？”李德文沒頭沒腦的開口。

屠寶垂下的手緊緊握住。

何将道：“那你之前是裝出來騙我們的嗎？”

孫廷看着他，見他不發一言，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心裏失望，面上也從原先的訝異，多了幾分冰冷。

何将和李德文，一身狼狽，兩人對視一眼，又去看孫廷。餘晖對這氣氛察覺到不對，但是他又不知道哪裏不對，只好自顧自說自己的事：“廷哥，我想回去上學了。”

一時寂靜。

“……嗯。”孫廷拉了拉外套，“你想明白就好。”

餘晖很高興，他打心眼裏喜歡跟着孫廷，也只服孫廷，一想到回學校又可以每天跟着廷哥，就開心的不得了。

屠寶看着他的笑臉，只能偷偷的在心裏罵了一句髒話。

“廷哥，哎，你去哪兒？”

孫廷走出幾步：“回家了。”

何将李德文兩人一個小區，可以一道回，餘晖還得回去攤子幫忙，突然之間，只剩下屠寶一個人。

他無力的呲呲牙。

小巷子裏沒了別人，他一個人，慢慢的走出來，外面喧嘩依舊。屠寶看了下周圍，打開手機的導航，跟着指示，決定走回家。

屠寶走了很久很久。

他已經習慣了，上學放學回家，一個人走路跑步，那是獨屬于他的時間，離開家，也離開學校。雖然他每天花費在路上的時間近乎三個小時。

手機上的地圖，顯示過一個路口，就是風揚私立高中。

當初去風揚上學，一是因為家裏認識風揚的校董，二是離家遠。屠寶拒絕了家裏的接送，不願意騎車，也不願意住校，他寧願每天早早起床，走一個小時的路去上學。

屠寶慢慢的走，往常最放松的時刻，腳步卻越來越沉重，不只是因為腳腕的傷，他心想：我應該說清楚的。

沒什麽可怕的……

“叮鈴鈴……”

自行車的鈴聲響起，屠寶擡頭，看見孫廷停在一旁，皺眉看他的腳，張口帶了怒氣：“你傻嗎？怎麽不給家裏打電話？”

屠寶突然眯起眼睛，笑了。

“笑什麽。”孫廷盡力讓自己表情變得自然，“快點，送你回去，我還要趕緊回家。”

屠寶熟練的坐上車，孫廷騎的很快，過路口的時候，迎面走來一群穿風揚校服的學生，擦肩而過。

“……老大！老大！”背後傳來喊聲。

三番兩次，孫廷心裏突然通透，但腳下不停，騎的飛快，将喊聲甩的遠遠的。

後面坐着的屠寶一直很安靜，到了小區門口，人剛下車，孫廷就像是火燒眉毛一樣急急的扭轉車頭要走，被屠寶一把拉住了後座。

熟悉的場景。

他們第一次見面，屠寶就是拉住他的後座，向他道謝，那時候孫廷以為他是被欺負的好學生，也沒在意。但現在想來，屠寶有這麽大的力氣，怎麽會被人輕易欺負，當時那幾個人，也沒有欺負人的實質動作，倒是衆星捧月的站姿。

屠寶微微低頭，拉着車後座：“廷哥，我是……”

“嗯。”

孫廷見他愣住，笑道：“沒事，回去吧。”

屠寶忍不住扁扁嘴：“那你不生我的氣了？”

孫廷揉了一把他的頭。他當然是生氣屠寶的隐瞞，但是屠寶也沒義務對他們說清楚，這畢竟是他自己的事……孫廷一直覺得自己想的開，但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負氣離開，卻又鬼使神差的偷偷跟着屠寶，看他一個人一直走，一直走，走的一瘸一拐，走的他心裏的悶氣煙消雲散，只剩下無奈和心疼。

“回去吧，明天休息，去醫院看看腳。”

屠寶點點頭。

孫廷等了一會兒，哭笑不得，眼神示意自己的車後座：“我要走了，松手啊。”

屠寶立刻松開。

孫廷失笑出聲，揚手告別，腳下猛地一蹬，自行車輪子轉動，飛速離開。

屠寶拖着腳回家，掏出鑰匙剛一打開門，就看到馮姨表情惶惶，卧室裏傳來一男一女的大聲争吵，女人的聲音異常尖利，加上男人的狂吼，間雜着摔東西的聲音。

馮姨看到她，立刻高聲道：“寶寶回來了，餓不餓啊？阿姨給你做東西吃！”

卧室裏的聲音立刻銷聲匿跡。

屠寶沒理會，徑直走到自己卧室，躺在了床上。

過了一會兒，房門被輕輕敲了下，門外的聲音像是小姑娘一樣細細的，甜甜的：“寶寶，我可以進來嗎？”

“我要睡了。”屠寶拉高被子，蒙住了頭。

“好好好，寶寶，你夜裏要是餓的話，冰箱裏有吃的，你醒來用微波爐熱一下就好了。”

安靜了一會兒，那聲音又怯怯響起：“寶寶，你在新學校好不好？”

沒等來應答，她自顧自的說下去：“聽馮姨說你最近心情挺好，也沒怎麽吃藥，媽媽很開心……”

“……前些日子爸爸媽媽忙，這兩天就沒什麽事了，我們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我是不是說的有點多了……那等你明天醒來，我們再商量吧。”

“晚安，寶寶。”

被子将人蒙的嚴嚴實實，屠寶突然起身，裹着被子鑽進了衣櫃。衣櫃很大，占據了一整面牆，當初設計的時候據說是給他放玩具的。他躲在小小的緊密的空間，以前輕松能裝下他的地方，現在十分擁擠，他蜷縮一團，緊緊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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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休息日，孫爺爺帶着孫廷去了老同學的武館。

武館舉報招生活動，館長急需一個形象代表，孫廷就把拉過去了。

從初中開始，他一放假就在武館裏待着幫忙，館長看在老同學的份上，收留他，給他個暑假工的錢，對外說是自己家的孩子。

這也是孫廷打架比較厲害，能控制自己力氣的原因，武館向來講究點到為止。

當了一上午的開業門面，中午館長請吃飯，拍着孫廷的肩膀不住的誇：“行啊小子，那些經過武館的人，看見你穿着練功服在門口一站，就烏泱泱的往裏面進！老孫，我跟你提前說，孫廷一畢業，就來我這裏就行，不會虧待他！”

孫爺爺差點嗆到：“不行不行，孫廷，別聽他的，好好學你的習！”

孫廷笑而不語。

等下午返家的時候，臨到家，孫爺爺憋不住問他：“孫廷，你跟爺爺說實話，你怎麽想的？”

孫廷摸了下鼻子：“爺爺，你知道，我成績一向不怎麽好，也不喜歡讀書，不如去館長那裏……”

“不行不行！”雖然是自己開口問的，但得到這個回答，孫爺爺還是搖頭，“孫廷，你一直很懂事，比其他孩子想的也多，爺爺也相信你。但是這事不行，你得好好讀書，不是為我，是為你自己。好好學，一年考不上考第二年……”

孫爺爺背着手唠叨，走着走着，發現孫廷沒跟上來，便慢慢回頭。

孫廷站在後面，眼睛似乎有光在閃爍，少年如松，站在那裏有了大人的模樣。像是一夜之間，再也不是那個跟在屁股後面喊“爺爺”的調皮小子，時光如梭，過去再多的困難，一切仿若滄海雲煙，唯有眼前這個少年，穩穩的站着。

他忽然道：“爺爺，我去上了大學，你一個人怎麽辦？”

孫爺爺心裏一軟，低頭“嗨”了一聲：“我身體好好地，能走能跑，自己還不能照顧自己？再說還有你李館長在，有什麽事也能幫忙。”

孫廷搖頭不說話。

“你去上大學也能回來看我！你這孩子怎麽那麽軸！”孫爺爺抹了下眼睛，“孫廷，你要是因為我這個老頭子，就不好好讀書……你傻不傻！”

見孫廷還是不說話，孫爺爺由原先的感動變成了生氣：“我說你初中學習還好好的，怎麽慢慢落下來，你還騙我說是課程太難！你個混小子！”

孫爺爺健步如飛，走過來朝着他背上打，孫廷佯裝求饒，哎哎慘叫，往前跳兩下，向往家裏跑。

背後傳來孫爺爺的怒吼：“孫廷，你晚上不要吃飯了！”

“爺爺！我錯了！”

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以前活的沒心沒肺，每天上學就知道玩，靠着腦子聰明維持着好成績。雖然是單親家庭，但是有爺爺和爸爸，一家三口，每逢節假日爸爸帶着一家子出去玩，那時候的孫廷，像個傻小子。

初二的時候，爸爸突然去世，家裏的重擔似乎一下子落在他身上，看着年邁的爺爺，身體未長，心裏那個小人突然長成了參天大樹，逼得他早早成熟，心思慎密。再加上爺爺突然得病，家裏的錢去了一半，他借口在家閑着沒事，去做暑假工。

他只剩爺爺一個親人了。

與其說是爺爺需要人照顧，實際上是因為孫廷是個膽小鬼，不敢讓爺爺離開他。

夜裏，孫廷累了一天，吃完飯洗個澡就睡着了。孫爺爺小聲喊了喊孫子，又敲敲門，沒等到回應，才安心回自己屋，他從櫃子裏翻出一個小本本，攤開，對照着那上面圓珠筆寫下的一串數字，用手機撥打出去。

電話很快接通。

孫爺爺輕咳一聲：“喂，是我……孫昭彰……”

隔天一早，孫廷和孫爺爺道別去學校，在校門口剛巧碰到屠寶，他讓人坐上來，載着他進了學校。

兩人一前一後，如往常一樣走進教室，看到這一幕的何将差點驚掉了下巴，前兩天孫廷那個黑臉他可沒忘，回家的時候還和李德文讨論，這兩人絕對要掰。

李德文直接問出來：“你們和好了？”

“又沒什麽大事。”孫廷笑了下，落座，坐在旁邊的何将立刻往裏靠了下。

他又去問屠寶：“那你打架怎麽那麽厲害？”

孫廷從書桌裏掏書，啧了聲：“問那麽多幹嘛，多關心你自己的成績。”

李德文立刻洋洋得意：“我這次絕對能擺脫倒數第五，坐在我旁邊的董胖胖，卷子空白的，好多沒寫！謝謝屠寶大神了！”

屠寶露出神秘的笑容。

臨下課，班主任将成績單給了班長，讓他待會兒貼出來，然後說了一番這次大家考的還行，但是個別同學需要努力巴拉巴拉……

老師一走班長像是從喪屍人群中突圍一樣，護着成績單站到講臺，貼到黑板的旁邊。

李德文對這次成績十分關注，仗着人高馬大，站在外面看成績，一眼先看到何将，喊了一聲：“何将，你26名！廷哥你排38！哈哈哈哈哈這名次好！我在42……靠，倒數第4啊！”

李德文突然瞪大眼，他看到自己的名字下面，那兩個黒黑的小字：

屠寶。

作者有話要說：

屠寶微笑：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成績很好啊

本次抄襲屠寶的一共三人，其他兩個班級路人小弟，因為寫的多一點，排在李德文的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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