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紀老師什麽時候才拍完啊。
祁燃盯着最後兩只完整的面包猶豫。
紀寒景跟他還不是很熟,他當然不能把切過的面包送人。
況且面包涼了可就沒有靈魂了,美食是不可辜負的。要不還是等下次買的時候再專門給紀老師點份熱乎的,這次就……唉。
人生為什麽要面對這種難題。
紀寒景拍完一天的戲份,收工後馬不停蹄地跑過來,老遠就看見他哥蹲牆邊對着一排面包發愁。由遠及近的路上走得是四平八穩,心理活動就沒停過。
那個叫周舟的小助理還挺有效率。
可我哥怎麽光看着不吃呢。
為什麽我哥連皺眉的表情也在發散可愛。
祁燃還正在心裏糾結。突然聽見身邊一圈此起彼伏的“紀老師”,回過神看到他出現,頓時如釋重負,開心地招呼,“紀老師快來。”
“……”
我哥叫我了!
紀老師低空飛來。
“吃什麽呢?”
“早餐時說的那家面包,舟舟幫我買了。特別好吃,你嘗嘗。”
祁燃給他遞了張濕巾。剛準備再拿面包,卻看見他擦完手指,從已經切過的面包裏拿起一只自然地咬了下去,還瞥着其他排成長隊的面包們問,“怎麽還剩下兩只沒有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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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燃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他這麽“平易近人”:“剩下兩只……才是給你留的。”
“……”
紀寒景乍一聽還以為自己搶了他吃的,差點被碎果仁卡住,艱難地吞下去後略帶驚慌地問,“那這只,我是不能吃麽?”
“能吃的。”祁燃被他顫抖的尾音逗笑,解釋道,“就是剛剛被我動過了,怕你嫌棄。”
“這有什麽可嫌棄的。”
再看這排面包每一只的口味都不帶重複的,紀寒景心裏明白過來,大方道,“切吧,分着吃。我不講究,吃圓的扁的都行。”
美味的食物不止能填飽肚子,還有治愈人心的神奇能力。工作一天積攢的疲憊都被融化在香甜可口的芝士和奶油裏,祁燃端着他那只小塊面包集合的盤子,滿足地發出了擁有全世界的嘆息,“等我退休了以後,就回老家開一間面包店。”
紀寒景笑笑,從旁邊接了瓶水順手擰開遞給他,“這麽早就想退休?”
“謝謝……就是閑着的時候會想而已。”他喝一小口潤喉,頓了頓又低聲說,“其實也不算早了。我都這個年紀了,以後的事情還得好好打算才行。”
紀寒景聽他這語氣,心裏總覺得不太對。想問問怎麽回事,可他卻看起來并不打算再繼續往下聊得更深。
兩人正各自心緒不定時,周舟回來了。
他的情緒肉眼可見的消沉,與平常活力滿滿的模樣判若兩人。眼睛紅了一圈,聲音也啞着。祁燃看到表情立刻凝重起來,放下吃的問他出了什麽事。
“我媽從樓梯上摔下來了。”他哽咽道,“說剛送進icu,現在還昏迷着很危險。”
“……啊。”
紀寒景有些意外,遲疑了下沒有直接回避,見祁燃擔憂地問他,“那得趕緊回去啊,你別慌。機票訂了沒?”
“還沒有。”周舟用力吸了吸鼻子,低頭按着手機,“我馬上告訴公司,讓他們立刻再派個人過來跟你。”
祁燃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先別擔心我這邊了,家裏的事要緊。等會兒我跟田淼姐說。你快看看回去的票。”
“嗯我現在就訂。”
他肩膀抖着,眼淚啪嗒啪嗒往手機屏幕上掉,一邊哭一邊說,“哥我對不住你……”
“沒有的事。家裏人最重要。”祁燃看得心裏不好受,沒找到紙巾就拉起袖子給他擦了擦臉,“吃口面包緩緩?”
“……”
周舟搖搖頭,小聲說,“不用了燃哥,我現在吃不下去。”
“那帶着路上吃。”祁燃嘆口氣,從擺攤似的一排面包裏挑還熱乎的收拾了一半裝好遞過去,“別太擔心,肯定沒事的。”
他近些年工作不多,進組也只帶了周舟。現在事發突然,組裏就只剩自己了。
“從公司調人太慢了,工作不能耽誤。”紀寒景說,“劇組也有生活助理。正好我身邊也确缺人,待會兒我去跟導演說一聲,順便先要兩個人跟你。”
祁燃擺擺手:“一個人就夠了。”
主要用來給他搶盒飯,劇組放飯的時候太恐怖了。
他對工作條件的要求不高,只要給口吃的就行。
周舟很快就回酒店準備離開了,想到那雙平日裏活潑明亮的眼睛因為家中變故而黯淡消沉,祁燃心裏越發不是個滋味兒,就趁着還有一點休息時間往家裏打了個電話。
“是我啊媽。”
電話通得很快,他聲音很乖,“嗯。沒什麽事,就是有點想你。”
紀寒景在旁邊聽着,腦補出了許多溫馨的詞句。剛以為他們要好好聊一會兒,卻見他說聲“知道啦那拜拜”就麻利地結束了通話。
“唉。我媽說我影響她打麻将了。”
“……”
紀寒景表示能理解:“我媽也喜歡打麻将。”
**
紀寒景今天收工早。不急着回去休息,就坐在旁邊看祁燃演戲。
剩下的兩場戲是在上完課回實驗室的路上。連續拍了應執如何拒絕學生的告白,以及如何面對不懷好意的同行到訪實驗室時,明裏暗裏對他性征的嘲諷。
祁燃演得很穩。他進組之前特意約了課程學習表演,臺詞也好好訓練過,整場戲演得中規中矩,沒什麽錯處。
紀寒景看下來,心裏仔細琢磨,有了些考量。
周舟離開後,新到崗的生活助理叫阿顏,是個活潑愛笑的beta妹子,近距離看到祁燃的時候倒是臉紅了好一會兒。晚上收工後一起回酒店休息,快到門口時路邊有十幾人靠近聚集,手裏拿的是Eureka的應援棒,看起來是沖祁燃來的探班粉絲。
紀寒景以為祁燃會停下來跟粉絲互動,特意放慢了腳步。卻見他只是招手鞠躬示意,就匆匆地經過了,甚至還加快步伐。兩人一慢一快,轉眼便拉開兩大步的距離。
紀寒景被他落在後面,詫異地愣了一下才加速跟上。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剛出道那段時間,他每次見到粉絲會開心地停留很久,給她們一一簽名再大方地合照,有時間還會放慢腳步一邊走一邊唠兩句最近的生活小事,叮囑她們注意保暖路上小心,像真實生活在她們身邊的哥哥一樣,觸手可及地存在着。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躲着手機和鏡頭,逃避跟粉絲們對視,不敢去看她們期待的目光。
再想到下午一起吃面包時他說到的話,紀寒景心裏越發覺得不對勁。睡前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着,漸漸的,心裏甚至生出些悔意。
他不了解祁燃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變化,是因為在過去的好幾年裏,他明明可以靠近,卻因為各種理由的遲疑都站得很遠。
他對祁燃身上都發生過什麽事不得而知。因為來得太晚了,想開口去問都不知道從何談起,也不确定祁燃願不願意跟他談。
所幸他現在已經到了這裏。
紀寒景靠在床頭,朝門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僅僅隔着條走廊的距離,他們離得已經很近了,以後還會越來越近。
那麽不管祁燃以前經歷了什麽、願不願意傾訴,既然已經到了這兒,他就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有再次發生的機會。
誰能眼看着喜歡的人受委屈。
隔天去片場,導演讓他倆重新試戲,在正式開拍前再走幾遍位置好好溝通。
紀寒景提出可以改動的地方,比如教授在上課的時候,板寫的內容講到時只要擡手虛虛地點一下示意就可以,不用非得離開講臺,走到黑板邊給學生指明。
祁燃卻覺得随手一指太輕浮,有違應執教授的身份:“我爸上課的時候就是那樣的。”
紀寒景脫口而出:“你爸都四五十歲了你能跟他一樣嗎。”
“……”
祁燃若有所思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