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晨，霞光被遮擋在高山之後，芒夏挎着竹籃出門。與拎着鐮刀在院門口等待的沈滿會合，兩人徑直往後山走去。
正值暖春，山上各種花草樹木紛紛綻放光彩，長出嫩綠的芽，開出豔麗花朵。
秦姝靜會染布繡花，芒夏此次前來是打算采些花兒給她備用。
花瓣在竹籃裏堆成小山，晨光越過高山露出光芒。兩人停住采摘，準備回家吃早飯。
回去路上，芒夏問：“我上回讓你幫忙留意的東西有着落了嗎？”
沈滿看着她沒說話，待她蹙眉催促，他才道：“找到兩樣了，還有一樣至今未尋得。”
“這麽棒！”芒夏欣喜，又問：“那你怎麽不把東西給我？是東西賣的太貴不夠錢沒買？等會我把銀子給你。”
“不是，只是這幾日忙碌一時忘了，回去便給你。”沈滿似乎興致不高。
芒夏只當他是累了，沒把他的平淡放心上，喜滋滋地想着拿到東西後該怎麽操作。隔了這麽久沒弄過，也不知道手藝有沒有生疏。
兩人各懷心事前進。
忽的，沈滿問：“小夏，你真的很需要那些東西嗎？”
“當然！”芒夏毫不猶豫，見他欲言又止連忙補充道：“放心，我不是幹壞事，就是想……嘗試新事物。”
沈滿若有所思地點頭，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理解這話裏的意思。
見狀，芒夏有些挫敗。她有一萬個答案可以解釋她的行為，可她不知道哪個答案才是能被他接受的，只得這般含糊回答。
她心情忽的變暗，輕嘆一聲垂頭看地，心裏感嘆着也不知何時才能正大光明地行事。
“上回媒婆來替陳康明提親一事有着落了。”快到家門口分別時，沈滿突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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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
遲疑片刻，沈滿沉聲道：“他……你不能嫁。”
“為什麽？你打探出什麽了？”芒夏滿是好奇，是什麽消息能讓他這麽篤定說不能嫁。
“我一時說不清理由，反正你不能嫁，我幫你去王媒婆那兒說。”
芒夏連忙推脫：“別別別，你去算怎麽回事啊。”她抿嘴想想，“我和娘親解釋就行，但你要給我一個合适的理由。不然我娘不可能會如此随便地去回絕。”
“我怎麽會拿婚姻大事糊弄你。”沈滿氣得話都話不順暢，支吾道：“他……他……”
半天也沒說出個好歹，芒夏心裏着急，佯裝生氣板着臉兇人。
“他什麽他，快說！”
沈滿捱不過芒夏，長嘆口氣說道：“他身材高大、家境富足不假，可他會生怒氣時會摔桌子毆人。”
那麽多年相處，沈滿有沒有說謊騙人芒夏一個眼神便能瞧出來。看着他的嚴肅臉，芒夏陷入深思。
“你是說他會家暴？”見沈滿有些疑惑，芒夏緊接着解釋：“就是生氣醉酒時會打媳婦孩子。”
平日裏芒夏也時不時冒出幾個新鮮詞，對此沈滿沒有在意，只當她是古靈精怪。
他點頭補充：“對，他連爹娘都敢下手嘞。”
人長得高大精壯，又學得一門打獵好武藝，可惜就是不甘心只用在正道上，借着拳頭和家人的愛意作威作福。
芒夏震驚道：“不會吧，從來沒聽說過呀，你是從哪打探到的？”
愛打架毆人，還會打父母這種事，不用出門就能傳遍村子。如真像沈滿話中的嚴重度，不可能一點兒風聲都沒傳過來。
沈滿聽到問題瞬間低頭，沉默好一陣後他才開口。
“我找隔壁村幾個兄弟問的，家醜不可外揚，陳獵戶一家肯定藏着掖着。你聽我的最沒錯，上回劉家那小子不原形畢露了。”
別提上回那事還好，一想起來芒夏就生一肚子氣。
“為上回的事，我娘不知道和我反複念叨多少遍，說什麽也不能像上回一樣魯莽了，不然我娘會真生氣的。”
沈滿應道：“是他們太過分，不是你的錯。”
芒夏長嘆一口氣道：“光你理解有什麽用，你是不知道村裏面的嬸娘說得多難聽。”
人言可畏四個字她可算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長舌婦們從來不在乎真相是什麽，她們只考慮自個講閑話時痛不痛快，哪管別人的死活。
讓芒夏如此鬧心的事也是由提親一事引起的。
陳家不是最早一個托媒婆上門提親的，最早的是隔壁茶庭村的劉家。芒夏過完十五歲生辰第二天，劉家雇的媒婆就登門了。
劉家的兒子是名打鐵匠，身子雖不高大但也健壯。他與村口的李大哥是在同一家打鐵鋪幹活，偶爾會來村子裏玩。據媒婆說是劉家兒子瞧見過她在山腳下采花，自此心裏便惦念着。
沈滿得知消息後偷偷地去打探消息。言之鑿鑿說道——劉家兒子嫁不得！
芒夏雖然對劉家小子不感興趣，但聽到沈滿的說辭後覺得好奇。
沈滿解釋幾番都沒說明白，最後沒了辦法只得帶她親眼去瞧瞧。
他帶着扮成男子模樣的芒夏偷溜進賭場，媒婆嘴裏那個品行端正的少年正在賭桌前大口灌酒豪邁搖骰子，那暢意潇灑人生的狀态，一看便知是賭場老手。
兩人偷溜一事被發現，歸家後芒夏被迫把所見所聞告知秦姝靜，意料之中得到一頓狠批，罵完兩人的大膽，秦姝靜開始琢磨如何回絕一事。
思前想後都沒想出好法子，秦姝靜暫時決定冷着對方，說不定他就自然放棄忘卻此事。
可惜她們的好心沒被發現，沒過幾日，劉家父母攜着兒子媒婆一塊兒登門。他們想表達誠意，讓秦姝靜和芒夏快些做決定。
秦姝靜禮貌回絕，誰料媒婆收了劉家好處極力想促成這樁婚事，便心直口快說了幾句。
媒婆話中意思是說讓芒夏和秦姝靜都擦亮眼睛，醒醒腦袋，認清自己孤兒寡母無背景的現狀，好好抓住這個機會嫁得如意郎君，攀上高枝過好日子。
芒夏一聽這話心裏急了，你想誇就好好誇，順帶着貶低一番是什麽壞毛病。
忍無可忍之下，她氣不過怼了兩句。話裏意思是讓劉家也別太自傲，知道自家兒子那副德性就別往死裏誇。
她話語委婉，偏偏對方不領情。
劉父親怒拍桌子斥問芒夏為何要辱沒他兒子的名聲。
氣氛倏忽間緊張，芒夏和秦姝靜還沒想好回應的話，趴在栅欄邊偷聽的沈滿蹲不住了，直接翻過籬笆越過來。
沈滿站在兩人身前擋住劉父的怒火，隐去發現經過，簡單說幾句他兒子嗜好賭博一事。
本就是事實，劉父臉皮再厚也無法睜着眼睛說瞎話辯駁，只得嘴硬回了幾句。稱他兒子只是幹活累了去放松心情，沒有賭瘾，讓沈滿等人別誇大其詞毀壞他兒子的名聲。
話說這裏芒夏聽不下去了，仗着有沈滿撐腰，一口氣怼了大串。
她讓劉父回去好好查看家當，別哪天家裏被兒子賣個底朝天都不知情。她還讓媒婆回去好好反思，別哪家的委托都敢接，把女孩子騙去狼窩是要遭唾棄的。
劉父和媒婆兩人被戳中痛點，顧不上争執甩袖離去。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芒夏和秦姝靜母子倆還沒吭聲，外頭的人就通過劉家氣沖沖離去的表情繪聲繪色地把事情經過都編排出來。
秦家本就是豐田村的風雲家庭。風雲不是指芒夏多麽聰明伶俐，或是秦姝靜多麽賢良淑德，而是在除了沈家的其他鄰裏眼中她們母子倆是怪人。
秦姝靜的丈夫去世多年，逝世前留下些田地家當。雖然秦姝靜是個瘸子，但勝在長相俏麗年紀不大無兒無女，手裏又握着豐厚錢財，村子有不少男子都想着把她拐進門。
死者入土剛過百日，便有膽大的男子上門提親，說願擡她進門做妾。
不過遭到秦姝靜冷聲拒絕。
這大夥都能理解，手裏捏着這麽多東西做妾哪能甘心。
後來有還未沒娶親的男子願意娶她做正妻，還願立下字據保證不再納妾。秦姝靜還是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村子裏都說她太高看自己，一個瘸子寡婦，別人願意娶你當正妻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
後來秦姝靜在山腳下撿回芒夏，認她做幹女兒養在膝下。
消息傳到村子後可熱鬧了，每日都有來假裝路過來瞧芒夏長相的人，愣生生地把撿來的女兒編排成是年輕時候的偷/情種。
又過不久，秦姝靜放出消息要把家中田地全部租出去。村民們又驚了，田地是農戶家裏的寶，誰家不是把得緊緊的，就連村裏的大地主也是招小工幹活不願租賃。
因此事，秦姝靜被莫名安上好吃懶做貪安好逸還沒腦子的頭銜。
年僅五歲的芒夏旁敲側擊地打聽完這些事情，恨不得拎着菜刀把長舌婦的舌頭割下拌涼菜吃。
多麽心地善良的人兒，要不是秦姝靜把她撿回家，她還不知道猝死穿越過後該怎麽在這個異世讨生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