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對月(倒v結束)
“好。”
纖細指尖淡白如月華,襯得手中夜光杯愈發晶瑩剔透,菱唇抿住杯沿,淩珂仰首将一杯桃源醉飲下,嬌軀微/顫,很快濕了眼眶。
甘冽清甜的滋味在唇齒間彌漫開來,逐漸蓋過了濃稠得化不開的酸澀苦楚。她在一片朦胧的淚眼裏側過頭,面上緩緩升起一抹淺淡的笑意:“裴殊,謝謝你。”
這笑容如月出雲,如玉回光,卻灼燒得裴殊眼底生疼,忍不住別過臉去,望着遠方高懸的月,喃喃道:“你我之間,哪裏需要這樣客氣。”
這樣的生分與疏離,自從她對段雲泱芳心暗許伊始,便綿亘了這許多年。可不知怎的,雖說今夜他們的對話與以往一般無二,裴殊卻在心底隐約覺得,有什麽正悄然發生着變化。
似乎那扇封閉已久的心門悄然敞開了一道縫隙,他因此能窺見其中一枝含苞待放的蓓蕾,随風搖曳生姿。
“吱呀。”
接過客棧小二遞來的一桶熱水和幹淨毛巾,段雲泱掩上房門,放輕手腳來到床邊。
蘇巽依舊昏昏沉沉地睡着,因為傷勢作祟發起高熱,面上滿是病态的潮紅。他身上滿是疼痛掙出的冷汗,沾濕了亵衣緊緊地貼在身上,若不加處理,這樣下去非得着涼受風不可。
他便聽了元若拙的建議,找小二讨來熱水為蘇巽擦浴,動作輕柔地解開那人月白的衣衫,再将沾濕了水的毛巾緩緩覆在光潔的胸膛上。
因着發燒的緣故,蘇巽從面頰到脖頸熱度驚人,身體卻是冰涼的,只剩下心口一片肌膚熾熱滾燙,在毒素侵蝕下顯出隐約的青紫。
他一定……很難受吧。
心頭仿佛被群蟻齧咬,又是酸楚又是刺痛,段雲泱擦拭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放得更輕,唯恐驚擾了他淺薄的睡眠。
依稀記得,上一回為蘇巽擦身清理傷口,還是兩年以前在塞北誅殺流寇,他為自己擋下致命的一刀。那道貫通腹部的傷口猙獰可怖,即使到了今日,也依舊清晰地盤踞在白皙的小腹處,久久難以消退。
被水流浸得溫熱的指尖珍重撫過那道疤痕,姿态溫柔,卻不慎觸碰到了蘇巽的敏感處,教他忍不住輕哼一聲,身子輕/顫。
而他此刻正靠在段雲泱肩窩,溫軟的唇瓣不經意間蹭到了那人耳後,濕熱的觸感如同電流頃刻間傳遍段雲泱全身,耳後的肌膚登時騰騰紅透,晶瑩如秋日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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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一瞬間變得粗重,他險些抑制不住手上的力道,脊背剎那繃得筆直,身軀堅硬如鐵。而他陡然的僵硬讓昏迷中的蘇巽感到不适,低哼着動了動上半身,兩處挺翹的渾/圓向下挪動寸許,竟不偏不倚地抵在了那致命之處。
他身上的亵衣早已被汗水浸透,雪色肌膚若隐若現,而段雲泱為了幫他擦身也脫下了外衫,僅着了一件絲質裏衣。輕薄布料的遮掩作用近乎于無,極致的刺激從摩蹭處洶湧迸發,段雲泱腦海裏轟然作響,理智一時被絞得粉碎。
不能……不能夠……
猩紅的霧色逐漸在他眼底彌漫開來,他壓抑不住地悶哼,竭盡全力控制着自己略微後退,才拉開了危險的熾熱與蘇巽之間的距離。
他自問并非欲念熏心之人,但每每遇見蘇巽,便如同植根體內的蠱毒發作,向來被壓制的躁動與不堪此起彼伏,時而想不管不顧地将那人肆意占有,靈肉合一;時而又憐愛那人的孱弱身體,連溫存愛撫也覺得疼惜。
情感與理智天人交戰,他連順暢呼吸也覺得困難,閉了閉眼壓抑下內心的焦灼不安,這才重新在水中加熱了毛巾,繼續為蘇巽擦拭着身體。
感受着掌下突出的骨骼,他心中發痛,向來穩定的手忍不住輕輕/顫抖。依舊是光潔的肌理,流暢的輪廓,卻比兩年前消瘦清減了那樣多,在被褥下只勾勒出淺淺的起伏,緊貼他小腹的腰身更是纖細得不盈一握,噴吐在頸側的呼吸短促而微弱,似乎稍有不慎便會斷絕。
現在想來,在與自己相識的這段歲月中,他竟是一直衰弱下去的,往昔無謝樓的姿态潇灑,意興風流,竟然是那人最為健康平安的時刻。
四下靜谧,微微起伏的只有或悠長或急促的呼吸聲,以及水滴濺落的滴嗒輕響。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段雲泱拭去額角的細汗,将提前備好的幹淨衣衫為蘇巽換上。
所幸擦浴起到了應有的效果,這樣處理一番下來,蘇巽額上的熱度消退不少,緊繃的神情也舒展了許多,總算能呼吸均勻地沉沉睡去。
段雲泱将他散落的發撥到一側,俯下/身在他額上輕輕印下一吻,随後也登上床塌,摟住那人腰身和衣而卧。
“願你今夜好夢,阿巽。”
次日,客棧中的衆人便分為兩路而行,一隊由平昌軍将士帶領,護送着一幹醫者返回紹陽城,另一隊則以段雲泱為首,想着西北部的蒺藜草原進發。
從楓潞城一路前往蒺藜草原路途遙遠,且越向西北方行走,人煙便愈發稀少,地勢也随之變得崎岖不平,翻山越嶺已成為了旅行中的常事。
眼下已近臘月,正是寒風呼嘯,朔雪席卷的隆冬時節,他們一路前往西北方,短短三日便接連遇上了數場暴風雪,更有甚者,在行到一處半山腰時,岩壁上成摞的積雪驟然崩塌,阻住了衆人的去路。
前進的隊伍驟然停下,岩石傾落的巨響不絕于耳,原本昏昏沉沉的人立刻被吓得一個激靈,撐起身來:“這是怎麽了?”
“沒事,只是山體滑坡,清理出道路繼續前進就好,你別擔心。”
段雲泱心疼地嘆息一聲,擡手為蘇巽将肩頭滑落的狐裘裹好。
他們此刻正卧在馬車中的軟榻上,車中生着炭火,暖融如春,可那人包裹在厚實衣衫下的手指依舊清寒若冰,臉容蒼白殊無血色,下巴削瘦得幾乎能割傷人。
馬車一路颠簸辛苦,蘇巽又是重病的人,那裏禁得住這樣的折磨,是以這幾日持續不斷地發着高燒,心口灼痛夜不能寐,平日裏也總是半昏半醒,少有神志清明之時。方才好不容易昏昏睡了過去,又被巨響驚醒,饒是身子虛軟胸中犯惡,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了。
見蘇巽皺着眉,神情微微痛苦,段雲泱心知他心脈處的毒素怕是再度發作,立刻取來一旁溫涼的藥汁喂他服下。
藥湯苦澀,咽下的同時仿佛在喉嚨中燎着了火,刺激得腹部陣陣絞痛。蘇巽強自忍耐着嘔吐的沖動,額上微微見了汗,低低/喘/息着道:“我們現在……是要去哪裏?”
“我們正一路向北,前往草原,等向珞雲族求得了靈藥,你便不會如此難受了。”
輕如落羽的吻印在他眼睫上,段雲泱将一枚奶糖喂入他口中,催動內力将溫暖源源不斷地輸送過去。
不久,蘇巽覺得稍微舒服了些,便動了動身體湊近他耳畔,輕聲道:“……你千萬莫要勉強,死生有命,無論是什麽結果,我都受得起。”
“不,不會的,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段雲泱堅定地搖頭,俯首埋在他柔軟的發間,深深嗅着那人獨有的清淡香氣,不由自主地濕了眼眶,“你別想那麽多,只管放心交給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那夜争執無果,心中原本也有芥蒂難消,可蘇巽想到自己時日無多,心中便被酸澀的情緒脹滿,恨不能将眼前人再多看幾眼,深深刻入記憶,永遠不能磨滅。
他眨了眨眼,清淚一行便從眼角滑落,骨節支棱的手指緩緩撫上段雲泱的側臉,哽咽道:
“本是我貪心不足,才妄想着伴随在你身邊……你給予我的已經夠多了,待此間事了,便回到平昌軍中,繼任公爺的職責吧。記得好好保重自己,別再過刀口舔血,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可人世間若沒了你,我該有多寂寞,多無趣?阿巽,千萬莫要輕言放棄。”
段雲泱吻去他眼角晶瑩的淚,張開手臂将他攬入懷抱,感受着懷中清瘦單薄的身軀,心頭泛起抽搐般的痛:“你就算是為了我,再忍耐片刻,再堅持堅持,好嗎?”
蘇巽眼前一陣陣發黑,他剛才說了太多的話,孱弱的精神難以為繼,喘/息着緩了好一會,才低聲道:“……雲泱,你這樣好,值得世間最為美好的一切,我自知福薄,無法伴你長久,若以後……心中寂寥,記得尋找禀性溫柔之人陪伴身側,還有……你脾胃有恙,要記得好生将養……”
他越說越是聲音低微,胸中漫上洶湧的咳意,忍不住蹙着眉細細弱弱地咳嗽,嗆出殷紅的血星,浸染了蒼白嘴角。
“阿巽,你先別說了……身體受不住的。”
段雲泱用手帕細致拭去他唇畔的血漬,另一只手托着他後背順氣,鼻子止不住地發酸,不由澀然道:“死生不過一剎,獨自苦守着刻骨的回憶過活才是最大的殘忍。我自問太過懦弱,沒有茍且偷生的勇氣,若當真抗不過命數,那便讓我來殉你。”
“黃泉路上孤冷,人間亦慘淡無色,倒不若并肩而行,也不失為一種完滿。”
随着話語吐露,高懸已久的心終于塵埃落定。是了,這是他心中之劫,命定之人,若能為其傾盡所有,他便是就此身殒,也了無遺憾。
“……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蘇巽嘴唇顫抖,淚水湧得更兇更急,仿佛崩潰的前夕,“可我不願,我只願你安然無恙地活着。”
“一生順遂,平安無憂,那樣我若是泉下有知,也能心安了。”
心口的疼痛愈發劇烈,到最後他幾乎詞不成句,只悶哼着蜷起身體,拼命攥緊胸口衣襟,用力之大連指尖也泛出青白。
段雲泱對此無計可施,唯有将他緊緊攬在懷中,将全身的熱度傳遞過去。良久,直到難以言喻的絞痛消逝,蘇巽才停止了顫抖,随即身子一松,脫力陷入昏迷。
“阿巽,別怕,我在這裏……”
堅定的話音逐漸被悲戚嗚咽所取代,段雲泱抱着那氣息奄奄的人,大滴大滴的眼淚終于洶湧落下,轉瞬間濡濕了面龐。
“你等等我,別丢下我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還是爆肝更新出一篇!!
這一章後面就是v章啦!!會讓yy努力把蘇蘇救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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