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祭血(高高虐)
“你說……什麽?”
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全憑一股砭骨恨意支撐,此刻大悲之後驀地燃起希望,蘇巽頓時支撐不住,逆血奪口而出,臉色霜白地倒了下去。
盡管眼前一陣陣發黑,他卻掙紮着不肯暈去,在朦胧的視野中艱難攥住葉知蘅的手掌,聲嘶力竭地道:
“有什麽法子可以救他?”
“數日前我曾向元若拙詢問化生散的解法,畢竟化生散乃藥王谷毒聖林铮的得意之作,我覺得此間或有轉機……”
葉知蘅聲音澀然,将元若拙提出的兩種解毒方法娓娓道來,同時取出銀針刺入蘇巽頭頸要穴,暫時平複下他翻騰的氣血。
他之所以一直忍耐着不将解毒方法告訴蘇巽,正是因為極寒冰髓難得,段雲泱的生死迫在眉睫,若要解毒,非得采用取心脈之血的方法不可。而以蘇巽眼下的身體狀況,連尋常的傷病都得倍加慎重,哪裏禁受得住心脈的損傷。
常人剖心取血便是九死一生,更何況是他……
蘇巽的眼神卻随着他的話語緩緩亮起,仿若行将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絲浮草,說什麽也不肯放過:“咳……我體內的化生散毒素在丹田積壓已久,不論是在中毒時長還是深度方面都符合要求……待我們返回段府,你便取了我的心脈之血救治雲泱……”
“大人,您能不能為自己考慮考慮?”葉知蘅又氣又急,尾音都忍不住變了調,“先不論這種解法是否能成功奏效,單是您的身體孱弱至此,怎麽禁受得住剖心取血的創傷?再者說,玄霄閣中傳來消息,天吳用機關将近半閣員困在地宮內,亟待我們前往營救。若是您就此倒下撒手不管,那些人該如何是好?”
他這番話措辭很是激烈,卻恰到好處地喚回了蘇巽的些許理智,縱使頭腦中仍充斥着撕裂般的痛楚,激蕩不休的心緒卻逐漸平複下來:
“……心脈處雖然是身體關竅,取血卻并非必死之局。用你先前制作的蠟丸令我暫時能調動內息,提前封閉好心髒血脈,取血後通過內力牽引加速傷口愈合,半個時辰的功夫應當夠用了。至于玄霄閣之事……你先将密信給我查看。”
“可心脈取血之痛,連意志堅強者也難以忍受……”
葉知蘅幾乎不忍心說下去,畢竟心脈構成極為複雜,且人與人之間往往千差萬別,換言之,蘇巽不僅只能自行刺傷取血,甚至在用內力促進傷口愈合的全過程中必須保持着清醒,否則血脈迸裂藥石難救,便是華佗在世也回天乏術。
何其苛刻,又何其殘酷。
“我能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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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巽緩緩撐起身體,面色白得發青,神情卻無比堅定。
接過葉知蘅遞來的信紙展開,他神色并未有多少震動,如煙黛眉顫了顫,千言萬語終化為一聲長嘆:“玄霄閣……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眼下段雲泱中毒昏迷,即使能成功解毒,想必完全恢複也需要一段時日。在此期間自己若放任不管,葬送的不僅是墨棠小隊衆人的安危,甚至會連累玄霄閣近半數無辜的同侪。
先前尋死覓活之舉,真是過于自私孟浪了。
強自壓抑下胸中的煩惡欲嘔,他囑咐葉知蘅将密信銷毀,沉吟片刻,才頗為凝重地說道:
“今夜我和雲泱在宮中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朗京全城定然會即刻戒嚴。若要出城,除了東南北三面城門別無他路,西部群山環繞,更不在常人考慮範圍內。我們從城門出逃的可能性幾近于無,為今之計,只有借助玄霄閣地宮的廢廢棄通道,穿越西部的連橫山脈,才有機會逃出生天。”
“盡管無謝樓被毀,所幸我們早已将物資人馬轉移到了城西段府,抵達後我們先行為雲泱解毒,随後我與墨棠小隊部分人馬前往玄霄閣地宮毀掉斷龍石,你帶領着剩餘人手物資與我們在那裏會合。梁國目前已不适合再做停留,恰逢前幾日故人來信,在齊國楓潞城尚有落腳之處。我們此行不妨先以楓潞城為目标,待抵達後再做打算。”
“可是大人,您的身體……”
葉知蘅越聽越是心驚肉跳,雖說蘇巽的方案嚴絲合縫,中間容不得半點差池,可剜心取血的傷情至少需要卧床修養半月以上,他如何經得起這般緊鑼密鼓地奔波逃殺?
“我自有辦法,你不必憂心這些。”
蘇巽本人對此卻似乎不甚在意,擡袖拭去嘴角的血痕,再次将昏迷不醒的段雲泱攬在懷中,神色間竟染進了些從容寧靜的意味。
蘇巽的決定葉知蘅一向不會置喙,壓抑下心中的擔憂點了點頭,他催動懷中的傀儡寶石,驅使着傀儡車愈發快速地奔赴城西,只過了小半個時辰,便橫跨了數十裏路程,抵達了段府大門前。
元若拙等人早已焦灼地等候在門外,倏然撞見周身浴血的段雲泱與蘇巽,驚呼還來不及出口,葉知蘅已經逼音成線将事情始末大致告知。饒是心中倉皇無措,他也深知時間緊張耽誤不得,強忍着淚意颔首,便領着衆人向府內走去。
段府表面看上去與一般宅邸別無二致,地下卻經過裴殊的特殊設計,占地面積極為廣大,也有專用的通道與玄霄閣相連,只不過平時不予輕易使用,段雲泱平日豢養的暗衛也栖身于此處。
鑒于情勢尚未明朗,為避免人心惶惶,段雲泱身中化生散之事暫時不便聲張,葉知蘅與元若拙于是屏退了左右,領着段蘇二人來到一間密室之中。
蘇巽将段雲泱輕柔地放倒在石榻上,只覺得觸手滾燙,頓時意識到化生散的毒素已經開始在他體內擴散,取血解毒迫在眉睫。
深吸口氣平複下心緒,他向着葉元二人點頭示意,便脫下破損的軟甲,從懷中取出一枚蠟丸,剝去外殼嚼碎咽下。
辛辣刺激的津液順着喉嚨一路灼燒進丹田之內,剎那間蘇巽只覺得有什麽事物在體內悄然崩碎,緊接着澎湃渾厚的內息從丹田處向着周身百骸迅速蔓延,片刻已經将原本枯涸的經脈生生脹/滿。
江湖中習武者修煉素來循序漸進,內息的強弱與經脈堅實與否息息相關,最為忌諱的正是內力的驟然暴增,稍有不慎便可能爆/體而亡。
蘇巽體內長期內力虛空,受損的經脈比常人更為脆弱。此刻為了争取更多時間不計後果地釋放內力,經脈被撐起的瞬間,他仿佛被當胸刺入一劍,難以言喻的劇痛從心髒擴散到指尖,胸口發悶,一口血頓時噴了出來。
然而此時生死攸關,容不得半點遲疑,盡管痛苦難耐,他依舊竭盡全力引導着內力,沖破經脈中淤堵的層層障礙,向着心脈處穩定彙流。
感受着中正平和的內息通過筋絡相互銜接,交織成繁密堅實的網羅,他才顫抖着吐出一口氣。不過是小半盞茶的功夫,他的體力業已消耗得七七八八,因疼痛而浸出的冷汗在身下彙成小小的一泊,面色慘淡,神情卻依舊堅定。
他擡眼望向元若拙:“開始吧。”
幾滴清淚在元若拙眼底飛旋,他眨眨眼抑制住鼻尖的酸楚,勉強擠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從櫃中取出兩盞青玉碗和一柄玉匕首。
化生散毒性酷烈,尋常器皿根本無法承受它極強的腐蝕性,幾息之間就會化為膿水,唯有生性溫潤的青玉能暫時耐受住毒性的侵蝕。
蘇巽體內的毒血同樣無法長時間留存,故而元若拙在他運轉內力時先行調制好了送服血液的藥劑,以便在取血完成的即刻就能喂段雲泱服下。
接過元若拙遞來的匕首,蘇巽閉合雙眼,通過內視感受着體內毒血與內力的走向,全力以赴在心房處集聚內息,在內力強度攀升至頂峰的剎那,将匕首對準聚合點深深刺入!
匕首沒入的瞬間,他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深淵之中,周遭的一切頃刻間寂靜無聲,所有的感官被一霎磨滅。然而緊随其後的便是烈火燒灼般的劇痛,在身體的每一處接連不斷地爆發,連骨縫中也不可遏止地泛起酸疼。
紫黑色的血液順着傷口淅淅瀝瀝滴下,元若拙急忙用玉碗盛裝。蘇巽這一刀盡了全力,傷口極深血流如注,短時間血液便盛滿了大半碗,而他的面色也迅速灰敗下去。
“血量足夠了,蘇公子,快停下來!”
元若拙咬緊牙關,右手一連數道銀針封住蘇巽心脈大穴,左手玉碗下扣,毒血立刻與事先調好的藥劑混合在一處。
化生散的毒性何其猛烈,幾次呼吸間幾乎将元若拙施下的銀針腐蝕殆盡,蘇巽強自忍耐着痛苦與暈眩,再度将內力彙聚在匕首刺入之處,雙手發力,将匕首生生拔出!
葉知蘅與元若拙幾乎同一時間屏住了呼吸,蘇巽的生死在此一舉,倘若來不及以內息封鎖住血管的傷口,他很快便會因大量出血而不治。
伴随着匕首“當啷”墜地,蘇巽整個人劇烈顫抖了一剎,便脫力般倒了下去。
葉元二人立時撲上前去查看,只見他雖然口中溢血,胸口卻并未有多少血液滲出,高懸的心頓時放了下來,元若拙更是如釋重負地嘆口氣,淚水轉眼間劃了滿臉。
作者有話要說: 心疼到不會說話了……頂着鍋蓋默默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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