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貪玩(一)
傍晚,黃昏漫過花雨葉,大山環繞之下,花雨葉一半被山影覆蓋,一半灑滿金色的暖光。
渺渺炊煙,袅袅升騰。
廚房中人影綽綽,手忙腳亂,一位花雨葉弟子一雙嬌手端着一個食盤,食盤上放着滾燙的骨湯,那從蓋縫中冒出的蒸騰熱氣,看着就讓人心裏緊張。
一不小心灑了,那得有多疼。
“含嫣你看,這小姑娘生得這麽讓人憐惜,你還讓人端這麽燙的東西。”
屋內人在濃的睜不開眼的廚房中忙裏忙外,屋外,邱靈賦卻纏着含嫣,一副游手好閑的公子模樣。
不說人忙亂之時最看不慣這種偷閑之人,此次花朝會接連出了意外,這許多花雨葉弟子心中都傾向于與邱靈賦有關。
此時看到邱靈賦,還能給邱靈賦好顏色?
那小弟子聽了邱靈賦的話,饒是其中有關心之意,也被她曲解成調戲,瞪了一眼那頗有潇灑之色的邱靈賦,便加快腳步走遠了。
含嫣看得倒是開心,低聲道:“花雨葉的弟子們可讨厭你了,你來這就是找罵麽?”
“沈骁如醒了,你們掌門讓我來叫阿鵲多要一份骨湯送往雨花樓,哎——阿鵲,你手裏端的是什麽?是骨湯麽?”
這聲“阿鵲”,讓周圍許多人又朝這裏投來不滿的目光。
......這人真的恬不知恥,直呼阿鵲姑娘的名字,好似多親密似的!
“不是,哪有骨湯長這樣。”阿鵲也聽到了方才邱靈賦的話,便對方才走去那小弟子道,“雲喬,我和你換一份,你先把這清蒸魚給湘水宮那邊送去,這骨湯給我,掌門那邊缺一份。”
那邊怯懦的小弟子聽了師姐這般使喚,回了頭只道:“好的好的。”
兩人正要把手中東西換了,邱靈賦卻道:“阿鵲,你這清蒸魚,我方才好像看到有人送過給湘水宮了,你是不是不安好心,想要這雲喬妹妹玩玩丁宮主那個老家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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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鵲不理他,卻問含嫣:“這清蒸魚送過了嗎?”
邱靈賦朝含嫣擠眉弄眼。
含嫣當邱靈賦是在捉弄阿鵲,兩人關系好,卻也幫襯道:“好像是的。”
那正要與雲喬交換食盤的手收了回來,阿鵲只能道:“雲喬,你先把湯給雨花樓送去,我去換一份菜給湘水宮送。”
“哎,骨湯我送去吧,燙了美人的手,我心會疼的。”邱靈賦眉間一皺,好像真有那麽回事。
那叫雲喬的小弟子心中滿是別扭,看了阿鵲與含嫣一眼,卻不願領這邱靈賦的情,低頭看着地上:“不,還是雲喬送去雨花樓好了。”
說着便硬是端着那骨湯往雨花樓走了。
“花雨葉的姑娘們可真是心疼我。”邱靈賦才給自己臉上貼金,又對阿鵲道,“阿鵲,你這份東西,也送雨花樓麽?要不我幫你?”
阿鵲瞥他一眼,眼中無奈,“不必。”
說着便走回廚房,去把菜換了。
邱靈賦對含嫣嘟哝:“阿鵲在外人面前都不愛與我說話了,演得可真像。”
“看來我還得演得更像一些......”說着,在這昏暗的光色中,含嫣忽然将目光移到那邱靈賦的衣領中,似乎發現了什麽。
邱靈賦被這視線弄得緊張起來,一攏衣領,“那在你演之前,我得走了,省得你找機會給我抛白眼。”
說着邱靈賦衣袂一動,便一溜煙跑遠了,腳步有些倉促,像是逃走一般。
雨花樓,圓桌之上,菜色鮮豔誘人,滿滿地擺滿了一桌。
桌旁,孫驚鴻、許碧川、阿魄,外加邱小石、肖十六,銜璧六人,面前碗筷未動,似在等着誰。
“小少爺說去解手,怎麽這麽久。”邱小石忍不住嘀咕道。
阿魄眼微動,看了一眼邱小石,似在想什麽。
“不如大家先吃?邱靈賦他可不會介意這種禮節。”許碧川倒是不介意。
這時,除了一個不會武的邱小石,所有人皆是警惕起來。
有一武功不高的花雨葉弟子上了這雨花樓。
不是阿鵲。
門外忽然響起禮貌的敲門聲來,“掌門,您、您要的骨湯來了。”
許碧川與孫驚鴻對視一眼。
銜璧将身後一個輕紗幕籬帽遞去給孫驚鴻,孫驚鴻一手接過便戴在上頭上來,遮去了那驚豔的容顏。
“進來。”
門開了,雲喬看了一眼房間內的人,又怯怯垂下頭。
“骨湯?”孫驚鴻看了她手上的東西,問道。
“嗯,是阿鵲姑娘說,掌門要多一份骨湯。”
“那阿鵲她為何不親自來送?”
這話本是單純一問,可聽在沒與掌門有太多接觸的小丫頭耳裏,卻是覺得那掌門是在責備自己。
心下一緊張,便一股腦兒什麽都說了,“是......是邱小少爺說沈姑娘才醒,掌門要添一份骨湯。阿鵲姑娘便讓我先把骨湯往這裏送。”
在座幾人互相對視一眼,雲喬看氣氛不對,便低着頭,大氣不敢出。
孫驚鴻便道:“好,你先把湯放好,辛苦你了。”
雲喬得到指令,便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把湯放下,正想出去,阿魄卻忽然叫住她:“小姑娘之前送菜之處,可是湘水宮?”
還以為能夠走了,這時又忽然有人叫住自己,雲喬吓了一跳,聽這問題,也不知是否應該回答,便拿了眼睛悄悄看孫驚鴻。
“說。”孫驚鴻批準。
得到了掌門的指示,雲喬才道:“是湘水宮。”
阿魄神色嚴肅,點點頭,與那雲喬姑娘道了謝。
雲喬點點頭,便出去了。
雲喬出去,沒走幾步,便聽到一聲拍打桌子的響動,也不知是裏面何人所為。
雲喬小丫頭害怕得很,也沒管這拍桌之人究竟是誰,便加快腳步走遠了。
“小少爺他是什麽意思?”邱小石看着許碧川如此氣憤,忍不住好奇道。
阿魄站起來,“我去找他。”
說着便丢下一桌子佳肴和還摸不清頭腦的其他人,靈巧躍上窗戶,投身了夜色之中。
銜璧肖十六也欲起身,許碧川便道,“別去。”
肖十六擔憂,“許諸葛?”
“外面盯着花雨葉動靜的人已經太多了,讓阿魄去即可。”
兩人對視一眼,便坐下了。
“許諸葛,小少爺他去做什麽,你知道麽?”
許碧川搖搖頭,又忿忿道,“哼,邱靈賦得了甜頭,仗着自己有點本事,自作主張,沒點教訓都不會勒馬回頭的。”
“你要給他教訓麽?”孫驚鴻把頭上幕籬帽取下,手一甩,仍在一旁椅子上。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知道,沈骁如身中奇毒,烈老鬼愛徒消失不見......對方敢在江湖衆人眼皮子底下,如此膽大妄為,此時要是邱靈賦受到了教訓,那也許會是一個要了性命的教訓。
湘水宮來者甚多約莫八-九人,其所住之處是一棟花雨葉客住小樓。
阿鵲端着那獅子頭走向湘水宮所住之處,聽那樓靜悄悄的,心底還有些奇怪:這別處好幾門派為鄰,還得噤聲怕打擾了對方,這湘水宮獨自一樓,怎麽聲音也如此壓抑。
這氣氛安靜得讓人生疑。
獨自一樓,吃飯便在一樓,可那門卻是緊緊掩上的。
再一看,這一二兩層,哪一間門窗不是緊緊掩上的?
阿鵲在心裏偷笑,這湘水宮武功稍遜,怕是那沈骁如中毒之事與那焰雲莊烈百溪失蹤之事,把這湘水宮給吓膽怯了吧。
正要把菜給人送去,忽然那樓一側通往二樓的梯子卻發出響動,像是有一粒石子從上面滾下。
像是這梯上有人躲在陰影中似的,好像按捺不住,便發出了一絲響動。
阿鵲不由得戒備起來。
花雨葉這幾天發生的事有目共睹,身為花雨葉弟子,自然對周圍的異樣更為敏感。
阿鵲朝那梯看去,她清楚那梯中沒有人。
“喀啦”一聲,又是石子在地上滾動的聲音。
是二樓。
阿鵲左右看了一周,四處無人。
她便屏住呼吸,端着獅子頭,小心翼翼往上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這樓本就小,上下不過六間房屋。
花雨葉之中,這住處不似中原江南,庭庭院院,隐私秘密都能藏得死,只不過在周圍種植了些花木,開辟了些小道,以作為樓與樓之間的一些屏障。
那花樹本無圍牆那般封閉,卻讓阿鵲感到壓抑窒息。
這二樓不過四間屋子,阿鵲武功也不低,她知道自己身旁這第一間屋子裏無人。
可方才這石子滾在地上的聲音,究竟來自何處
這才想着,阿鵲便在地上看到了一粒半個指頭大小的石子。
走過去看了看,不過是一粒普通的小石子,這是從何而來的呢?
又疑慮着,左右看了幾眼,黃昏時分,天色昏暗,倒是無別的異樣。
擡頭看了看這樓的屋檐,心想着可能是樓屋年久失修,也許是自己多慮了。
正要走,卻聽聞那第三間房內傳出腳步聲,心中方一驚,那門便開了。
屋內走出一人,看到是阿鵲後,顯然神色有些緊張。
“阿鵲姑娘,你這是?”
那人盯着她手中的食盤。
阿鵲也算是花雨葉得意的弟子,自然名聲在外,可那人呼得出她的名字,她卻呼不出那人的名字來。
可從那人衣衫看來,料是湘水宮一弟子罷了。
阿鵲坦言道,“我聽這樓上有異響,想着這幾日花雨葉不太-安寧。為丁宮主擔憂,便上來探看一下。若是誤會,那真是抱歉。”
阿鵲盯着眼前男子,心想這湘水宮的武功一向淺薄,怎麽自己還未發現這人,這人便首先發現了自己?
眼神下意識往那第三間房飄去,這才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