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花朝會(十九)
“我為什麽會後悔?烈百溪與我又沒什麽關系。”他人死活在邱靈賦心中似乎如鴻毛輕薄。
“他自然與你沒什麽關系,有我在你身邊,他能與你有什麽關系?”阿魄嘴邊勾起的暧昧之色,阿魄的笑容如此耀眼,可邱靈賦看一眼便恨得牙癢癢,“但是害死了人,你一定會後悔。”
阿魄的肯定說得幹脆,他這番推測不像是推測,反而陳述一個鐵铮铮的板上釘釘的斷論。
“我不會後悔。”邱靈賦咬口道,可那堅決而倔強的眼才撞入了那盈滿笑意的眼眸,又似心虛道,“他不會死。”
這後一句語氣比前一句氣勢弱了一寸,聽起來有幾分慌亂,邱靈賦立刻懊惱起來。
“其實我知道他在哪。”阿魄忽地狡黠一笑,還把那有些薄繭和細小傷疤的手伸去,在邱靈賦倔強的臉上肆意妄為得輕輕摩挲着。
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注視着自己摩挲的地方,手下的皮膚如此細膩,讓阿魄悄悄地心猿意馬。
心思好似已經不在話語上,略微有些失神,阿魄喃喃道,“他在丁宮主或是那幕後之人那,是嗎?”
邱靈賦那雙漂亮的眼睛看向阿魄。
阿魄自信道:“很好猜測,我想許碧川也已經猜出來了。因為你無論做什麽,目的都很明确,一定是為了你娘。”
“那他們湘水宮捉烈百溪幹什麽?”邱靈賦反問。
阿魄嘴角一勾,“你說他不會死,說明你知道烈百溪目前确實危險,但你能給他吊着一口氣。烈百溪不過是一個江湖新秀,沒有得罪過江湖上的人......你的鬼心思太多,我有幾種推測,你要聽聽嗎?”
“當然不聽。”邱靈賦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挑釁一般不按套路出牌的樣子,像是心懷着要憋死阿魄的惡計。
阿魄莞爾一笑,便真的不說了,卻道:“今晚我就去把那烈百溪救出來。”
“你!”邱靈賦難得真的急了。
“你別去。”明明是要警告威脅,可話說出口,卻是軟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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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阿魄好笑,“你有什麽本事阻止我嗎?”
“我怕我不小心會把你與白家之事透露出去。”邱靈賦斜眼看他。
“這個你怕,我不怕。”阿魄風輕雲淡,“這消息我早就托付許諸葛透露出去了。”
邱靈賦訝異,阿魄這背負的秘密,要是透露出去,怕是比自己受到的注目和觊觎更甚。
至少在江湖人心中,邱心素是行俠仗義之士,在此名聲的掩護下,邱靈賦那些暗地裏的小動作做起來也是順風順水。
但白家之事,就算當初江湖上對白家背負之罪有些質疑,但大多數人在心底還是認為白家的手不幹淨。
如此一來,阿魄要為白家讨回公道或是報仇雪恨,那就是難上加難。要是對方要誣陷阿魄誣陷白家,根本不用需要什麽理由。
自己尚且有個花雨葉作為後盾,而阿魄幾乎孤身一人。
看着邱靈賦在思考什麽,阿魄卻湊近他,“你還有什麽本事嗎?不妨來試試。”
說着手一動,便解了邱靈賦的穴位。
阿魄在這粗壯但行走起來并不容易的樹幹上,緊緊盯着邱靈賦,後退了兩步。
就像逗小貓似的,想要親近邱靈賦,阿魄便點了穴欣賞他的惱怒,想要與他玩了,便解了穴,看他會如何攻擊自己。
邱靈賦手腳一松動,卻汲取了先前的教訓,看了阿魄一眼,便坐在一旁打坐。待有些凝滞的周身經脈暢通無阻,才起了身。
他不去對付那阿魄,只瞪了一眼那人,便飛身要往雨花樓而去。
阿魄光是一瞧那邱靈賦的眼睛,就知道邱靈賦要做什麽。腳下方向便一轉,向着邱靈賦而去。
邱靈賦一出那古樹,便覺得視野遼闊,那被禁锢和控制的感覺頓時煙消雲散。
這原來自己這麽鐘愛的古樹蔽處,沒想到被阿魄弄得一團混亂,自己竟然再也不想待一時片刻。
身後腳步聲穩健,不遠不近跟在後面。
不知是邱靈賦這次跑得快,還是阿魄有意放慢了速度,邱靈賦快到了那雨花樓,阿魄依舊沒有趕上自己。
雨花樓前已經重新挂起重重疊疊十丈長紗。
要是沒了這長紗擾人視線,雨花樓前便是一片開闊。在雨花樓上往下看,所有小動作一覽無遺,不知沈骁如中毒那一夜,那人是如何自命不凡,妄想能夠躲過這有如天眼的監視。
忽然身後伸來一只手捉住了邱靈賦的肩,好大的勁!把邱靈賦整個人都往後扯了去,整個人像被射中的小鳥一般!
邱靈賦怎麽說學到的武功也屬上乘,可在這忽然襲擊之下就像一只被鷹捉住的獵物,無力抗拒。
正要運功反抗,卻聽身後阿魄說了句:“你看那邊。”
邱靈賦一看那雨花樓門前,一從花雨葉弟子從樓內走出,人數還不少。
心下覺得怪異,心裏一松懈,阿魄便把他拉進了一旁巨大的柱之後。
比起前幾日輕紗簾幕取去的空曠,如今花朝會賞花日結束,樓前高架上重置十丈輕紗,飄渺之間,還是能為邱靈賦與阿魄提供暫時的隐藏之處。
那從人都是些花雨葉女子,有人嘀咕的聲音傳來:“今年花朝會可一點也不好玩,出了個惹事的邱靈賦,孫掌門還不能處置。然後焰雲莊的烈百溪又不見了,還得我們來找。這會兒掌門又讓我們離開雨花樓半個時辰,也不知道要幹些什麽。”
知道邱靈賦與花雨葉關系的人不過寥寥,那位姑娘怕是對此不知情,心裏對邱靈賦還懷着不滿。
“這花朝會哪年好玩了?不過就是一幫江湖人在我們花雨葉地盤花天酒地,喝着我們辛苦釀的酒,吃着我們辛苦做的點心,一片狼藉還得我們收拾,就把我們當成什麽丫頭女婢......”
“別說了。”冷冷靜靜,銜璧的聲音。
“可是銜璧姑娘......”那姑娘怕是覺得說得還不解氣。
“......花雨葉全門女派,定會引起諸多對門派的誤解,每年邀江湖人來此,就是為了讓彼此更為了解,消除種種誤解。”
邱靈賦與阿魄對視一眼,彼此靠的太近,邱靈賦往遠走了一步,卻被阿魄攬住了腰。
瞪過去,只見阿魄未看向他,只是左右小心顧盼,一根修長的手指放在唇上,要邱靈賦噤聲。
邱靈賦扭過頭,隐忍地由他攬着,可他沒看見,自己扭過頭後,阿魄嘴角卻得逞一般微微揚起。
“......無論花朝會進行是否順利,花雨葉處事不忘骨氣,也可得到江湖好名。就算大家是英傑俠女,不在乎這點名聲,但贏得名聲能為行走江湖的姐妹們照應幾分,也是門派為她們做的一點事了。雨兒深謀遠慮,大家要是不能理解,也是負了一片苦心。”
“是。”銜璧說得在理,方才幾名議論的弟子的聲音不由得愧疚起來。
“另有,雖人有尊卑貴賤。可我們花雨葉衆許多弟子都解救于丫頭女婢,也知許多丫頭女婢身世凄慘,并非她願。就算只是用以比拟,沒有奚落之意,也別說出來壞了和氣。”
“是。”那些弟子的聲音更小了,大家都知銜璧姑娘為人更為嚴肅,不如含嫣親切,都不敢再吱聲。
腳步聲逼近,邱靈賦為躲進視線死角,往阿魄那邊移了幾步。
豈料阿魄一笑,摟着他身形一動,卻在那從弟子極近的情況下,在空中輕輕一躍,躲入另一根柱後。
速度極快,身姿極輕,幾重紗幕的掩護下,輕松躲進這許多人視線的另一死角。
一從人中甚至包含銜璧這般武功高強之人,竟然也毫無察覺。
等到那夥人遠去了,邱靈賦便問道:“孫驚鴻要做什麽?神神秘秘的。”
阿魄倒像是對孫驚鴻的舉動不介意,半倚着那柱子,神色輕松,“等等不就知道了。”
不過一會兒,遠處行來兩人,一人粉衣黛黛,身背長劍,正是含嫣,另一人身籠厚重白披,可還是能隐約看出來,來人是個女子。
那人左右張望之時,邱靈賦看到她包裹嚴實的布衣之下慌張淩亂的眼睛。但那又是一雙極美的眼睛,妖嬈中又不失高貴自矜的儀态。
那左右顧盼的動作甚至不會讓人覺得鬼祟,仿佛那頸脖動的一分一毫都是經過衡量規定的。
那氣質不像是江湖人。
甚至除了那雙眼睛,也只有含嫣走的太快那女子跟不上踉跄幾步,這才透露出此人的一絲內心的不安。
“豔意夫人。”阿魄看着那女子,忽然道。
這名字聽起來熟悉,邱靈賦略一思考,便想到了自己與阿魄闖入紫湘樓那一夜自己受了傷,阿魄便是從豔意夫人那裏偷了羽天羅給自己。
誰人不知,那豔意夫人是沈裕王爺最寵的王妃,兩人的相遇也為天下人傳頌的佳話。據說十五年前沈裕王爺率兵出征,中了敵方奸計,獨自一人落入地方陷阱,而後被豔意夫人所救,才得以逃出生天。
兩人因此機緣在往後的相處中,對彼此心生情愫,便私定終身。一年後沈裕王爺凱旋歸京時,豔意夫人已有身孕。
當時豔意夫人身份來路不明,可沈裕王爺硬是力排衆議把她娶作王妃,此情此意受到天下人傳頌。
後不知何原因,豔意夫人的孩子早産死亡,兩人再沒子嗣。
據聞沈裕王爺雖對豔意夫人寵愛有加十五年如一日,可身為皇親國戚,沈裕王爺先前幾名小妾又早為他生下兩兒三女,無依無靠的豔意夫人處處受排擠。
不過這畢竟是小道傳聞,百姓們要是有幸見到豔意夫人,誰人不稱贊其錦衣華貴風光無限。
不知這豔意夫人獨自一人來到花雨葉來尋孫驚鴻究竟是為何?
“奇怪。”邱靈賦嘀咕了一句。
“奇怪什麽?”
“據說當初沈裕王爺落入敵人陷阱,被豔意夫人所救,按理來說豔意夫人應該是會武的,可你看她步履虛浮,哪裏像是會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