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花朝會(九)
距那雨花樓一側不遠處,有一株參天的千年古榕樹,枝繁葉茂,足以藏下幾人。
邱靈賦輕車熟路,從花雨葉的廚房溜達了一圈,所有吃都被掃蕩了一圈,把那廚房鬧得雞飛狗跳,然後懷中再端着一只烤雞,兩三個鮮花餅,便到了這古榕樹上歇着。
剛惬意地躺下,心裏一片滿足之時,身後一陣窣窣響。
邱靈賦滿手油膩端着一整個燒雞埋頭啃着,也不回頭,就知道來着何人。
“我手裏的烤雞這麽香一路跟着?”
身邊一陣風,一人輕落在他身邊,貓兒一般幹淨利落,不是阿魄是誰?
邱靈賦雖半個正眼也沒給他,可鼻子裏卻嗅到了他手裏的香味,忍不住偏頭一看,那修長的手指間正拿着半壺花茶。
阿魄對他的眼神一切了如指掌,他道:“花茶的主意你可以打,但這盛會的主意你別打。”
邱靈賦琉璃一般的眼睛從他握着白瓷茶壺的手指移到了臉上:“花茶的主意我要打,盛會的主意我也要打。”
“你想在這盛會上公布自己的身份?好讓暗地裏的人露出馬腳?”阿魄坐在這樹上的姿勢一派懶散,惬意得神情也輕松起來,可這吐出來的話,卻是直白又犀利。
“對,然後呢?”邱靈賦并沒有覺得在阿魄面前坦誠對自己會有什麽影響。
“你不能去。”阿魄話裏霸道,可嘴邊卻是挂着笑,歪頭看着邱靈賦,風吹起他額前幾根發絲,一派江湖少俠的風度。
那股年輕的潇灑,讓邱靈賦的目光不由得在他那舒服得半阖的眼睛上多留了一會兒。
可他又道,“怎麽又不能去了,上次在雨花樓我們不是和孫驚鴻說好了,用我的名號做誘餌,引蛇出洞。”
又想糊弄。
阿魄笑道:“我記得他們說的是以飯酒老兒放出的‘邱心素在花雨葉’這則消息,由花雨葉出面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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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要找出設計找我娘的是誰,我是要幫我娘。”
“笑話,湘水宮要是知道你是邱心素之子,恨不得絞盡腦汁把你捉了,然後拿你百般折磨,引出邱心素,談何幫你娘?”阿魄為他分析。
邱靈賦卻嗤笑:“我娘可沒那麽蠢真被他們捉住。”
“那你呢?”阿魄道,“我倒是看不出來,你會舍身取義,把自己的命抛出去,就為了提醒你娘提高警惕麽。”
“為什麽要提高警惕?”邱靈賦道,“湘水宮仍舊在設網捉拿我娘,這就說明我娘尚且安全,她已經很警惕了。”
阿魄一愣:“那你想......”
“我娘不弄清楚這秘密是否透露,就是死,也是不會回來的。她既然要弄個究竟,我當然要幫她。”
“你是想把局攪得更亂,以劍走偏鋒的方式來幫你娘?”阿魄笑道,“要是你出了意外怎麽辦?這是幫你娘,還是拖累你娘?你想過嗎?”
“我不會讓自己出什麽意外的。”邱靈賦肯定道。
這麽說邱靈賦的肆意妄為,不是來自于任性魯莽,而是來自于心裏那股子自信。
阿魄欣賞着邱靈賦眼裏的傲氣,有些失神,嘴裏嗫嚅道:“可你別忘了,上次要是我不在,你可沒辦法應付那些人。”
邱靈賦笑道:“那你也別忘了,可是我讓你跟着我一起的。”
“那你是肯定我會一直跟着你,所以你才越來越大膽嗎?”。
這回輪到邱靈賦發了愣。
阿魄湊近他,那唇邊随性的笑,與那柔和英氣完美融合的五官,頓時放大在邱靈賦眼前,把邱靈賦逼迫得無法後退,也無法呼吸。
他喜歡你。肖十六的話就在耳邊。
邱靈賦優美的項頸上喉結一動,他心跳律動得異常,喉嚨一陣幹涸。
阿魄像鷹捉住自己的獵物一般,抓住邱靈賦的放在自己懷裏,不讓那頑皮的獵物再想方法逃離,那手裏的烤雞便掉下了樹,顯得那麽可笑滑稽。
他道:“我在淮安的時候,每天就看着你做着一些你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去做的事。”
“你把鄰居的小鬼絆進了泥潭裏,看他又哭又鬧,笑得這樣開心,為什麽又馬上把他哥哥騙去那裏把他撈上來。”阿魄問。
“街邊的小混混要夥同你去把那叫-春丫的小姑娘騙出來玩弄,你為什麽臨陣變卦,把那幫人玩進了牢獄裏?”
這些事邱靈賦自己做得太多,都快忘記,阿魄卻一件件記得清楚。
兩人之間狹窄的距離,讓罪魁禍首自己都有些喘不過氣來,阿魄凝視他的眼眸,呼吸都變得小心:“你對別人的事倒是喜歡觀察算計,好實施你的惡作劇滿足你惡意的快樂。可涉及你自己的事,卻全憑天性感覺,活得不清不楚,稀裏糊塗,做的事總是那樣矛盾。”
“我糊不糊塗,關你什麽事。我送不送死,關你什麽事?”邱靈賦逼着自己直視那雙眼。
“嗤。”阿魄笑得不屑,“關我什麽事?你自己心裏清楚。你還把我算計在了裏面,你知道我一定會跟着你護着你,給你肆意妄為提供機會......關我什麽事?這要問你自己。”
阿魄緊緊盯着他攝人心魄的眼睛,又湊近了一點,把兩人之間的空間壓縮得更擁擠,讓彼此呼吸都不可逃避,“但是我不會親口告訴你,親口告訴你的事,你一定會把它當做笑話玩弄,因為說出來的東西你從來不去深刻體會,唯有......”
阿魄的唇離邱靈賦不過毫厘,壓上去是那樣順其自然,溫熱的觸感覆蓋在邱靈賦的唇上,樹上這個位置被阿魄箍緊地無處可逃,邱靈賦和從來的每一次一樣避無可避。
一雙油膩膩的手就伸到了阿魄胸前推搡,可此時阿魄哪裏管上那油膩的手在自己胸前亂動,一雙眼睛看着邱靈賦,去驅趕他眼裏殘留的清明。
唇舌親密的接觸讓邱靈賦身體貪婪地酥麻起來,自從遇到阿魄之後,阿魄強迫地施予自己這種陌生又刺激感覺已有多次,讓邱靈賦一半抗拒一半沉迷。
他喜歡你。邱靈賦的心聲振聾發聩。
邱靈賦閉上眼睛,手順勢抱住了阿魄的頭,如同那夜在花田一般,主動舔-了舔阿魄的上唇。
意料之中,阿魄的呼吸一緊,對邱靈賦的攻勢更甚,直把邱靈賦壓得後腦勺緊靠樹幹,硌得生疼。
可看到邱靈賦一皺眉,阿魄就放開了。
但他的放開只是把唇微微離開了邱靈賦的唇,爾後看着兩人唇齒之間一縷藕斷絲連的銀絲,以手護住邱靈賦的後腦勺,又溫柔地又要壓制上去。
可他看到那張誘他靠近的唇卻微微開了口。
邱靈賦小聲道:“你喜歡我。”
阿魄看向他的眼睛,邱靈賦小心翼翼,并不确定地看着阿魄。
阿魄把他此時的迷茫與難得的淩亂看了個夠,嘴角一勾,一張臉迷人得邱靈賦心砰砰直跳。
阿魄又欺身而上,動作煽情得邱靈賦渾身顫抖。
邱靈賦不滿于他煽情的慢節奏,生澀地時不時逗弄一下阿魄,一次又一次,把阿魄逼得越來粗暴,直到把那兩瓣唇被啃食得紅腫。
兩人的呼吸越來越亂,那聲音停在邱靈賦耳朵裏甚至讓腦袋變得迷糊起來。邱靈賦在挑-逗阿魄的惡意興奮中,得到了氤氲一般舒服的滿足。
直到阿魄鉗住邱靈賦雙臂的手忽然一緊,阿魄猛地後退,強迫自己放過了邱靈賦。
兩人也同浮出水面一般,呼吸急促地失着神。
阿魄忽然手臂一展,緊緊抱住邱靈賦。這樣一個動作,好像一個身無分文的一無所有的乞丐,得到了一個前所未見的寶貝,覺得那是上天的恩賜,從此下定決心要好好珍惜。
直到自己胸腔裏的呼吸與懷中人的呼吸都得到了平和,阿魄才道:“在我能保護你的範圍內,你想做什麽就大膽去做。”
“你要探究白家的秘密,我要探究我娘的秘密幫助她,我們的目标都是一樣的,你必須幫我。”有理有據。
阿魄輕輕放開他,這樣可以看到他的表情,他看到邱靈賦面色如常,已經平靜了下來。阿魄笑道:“找借口。”
“什麽借口?”邱靈賦回想起方才自己對阿魄似乎道了一句“你喜歡我”而阿魄會以輕吻的畫面。
在阿魄攻勢下無從招架的邱靈賦似乎喪失了詭辯的能力,只能這麽讷讷地問着一句兩句。
阿魄對他脆弱不堪的明知故問回以一笑,懶得與他說破。
按照邱靈賦的性子,這般昏昏沉沉不清不楚矛盾的相處,阿魄很喜歡,何必把他挑破得渾身是刺。
邱靈賦眼裏還浮着一絲朦胧,看着阿魄嘴邊那灑脫的笑意,方才的火熱餘溫讓內心又開始不貪求。
他把阿魄對他流露的那點可觸可感的瘋狂,視為一種惡作劇後豐收的一種暴露的狼狽。他渴求着阿魄這種狼狽,似乎永不餍足。
邱靈賦湊近阿魄,以被蹂-躏得敏-感的唇,輕柔地在那笑意盈盈的嘴角摩挲。
他感覺得到阿魄渾身的僵硬,可阿魄卻并未進一步反應。
邱靈賦疑慮,後退一點看到了阿魄的神情,他看到了阿魄的眼睛——他也在觀察着自己。
阿魄看到難得的疑慮之色在邱靈賦眼裏逸出,他的眉眼一片出塵的清秀之色,往日裏那些活靈活現的燦爛煙火之氣,此時安靜下來,朦胧一片。
不能老是滿足他的惡行,不能每次都讓他得逞。阿魄想。
邱靈賦需要去思考兩人之間的許多為什麽。
他可以容忍邱靈賦不清不楚地這麽活着,甚至喜愛并樂于看到這樣不清不楚的他。可有一件事他不能忍受——就是邱靈賦對他的感情不清不楚。
可阿魄血液裏明明也在躁動,急切地想要回吻眼前這妖靈一般誘惑自己的人。
但此時他卻只是對邱靈賦笑道,學他往日裝傻一般:“還餓麽?你的烤雞恐怕吃不得了,但我那花茶——”
阿魄的手往旁邊一伸,不知什麽時候,那花茶壺子耳被他挂在了樹上一節枝桠裏,此時正被阿魄拿了下來。
“要不要我喂你?”阿魄湊到他耳邊,語調暧昧不清,聽得邱靈賦心裏惬意地發癢。
“邱靈賦,你是喜歡快活,但你沒有品過人間最上瘾的快活游戲,我教你陪你,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