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紫域(十七)
阿魄,白家的孤魂野鬼。
他這樣聰明,應該早就猜到了吧?
他的唇才要動,剛要說話,遠處十餘個蒙面黑衣人手執武器從暗處朝兩人殺來——
其中兩人在東,手持長刀;兩人在南,手持利劍;兩人在西,利鞭徹地;兩人在北,手持大錘。
剩下兩人從天殺入,與那漫天密不透風的暗針一同灑下的還有灰撲撲的藥粉。
阿魄把邱靈賦往旁一推,邱靈賦一拉白綢将頭頂的暗針擋了一半,可那藥粉卻是簌簌落下。
四面皆有敵人,想必是暗伏已久,兩人除了要應付頭頂劈下的兩人,更要應付四周八人。
這藥粉是攔不下了,很快就要飄到身上,阿魄便忽然手一揚,一撮沙石從手中飛出,打在東面人的長刀上,那些直面砍下的長刀竟然被這細沙彈歪了方向。
邱靈賦又順勢一劈,那持刀之人也不是吃素的,又是側身一避,那刀尖又是朝兩人劃去。
可這也給兩人創造了機會。
至少給阿魄與邱靈賦沖出一道破口的機會。
可身後八人攻勢卻是勢不可擋,難以招架!
阿魄往後一沖,一拳一掌,勢如破竹,将兩個持劍之人擊得肝膽欲裂,退後幾步。
又是橫腿一掃,那兩個正要砸在邱靈賦頭上拿錘之人便腿部受痛往回踉跄幾步。
邱靈賦一甩白綢沖那長鞭之人而去——這白綢自己使不好,要是邱心素在,恐怕這白綢也能當最致命的武器,直取人性命!
可自己只能将它翻飛如盾防,幹擾對方視線罷了。
Advertisement
一柄軟劍刷刷幾道,那力道狠辣的長鞭舞動如同兇猛黑蛇,與毫不避讓千變萬化白蛇一般的軟劍在空中一擊,竟是誰也不讓誰一步。
可那白綢一擋,一長鞭黑衣人眼前一晃,“邱心素”竟不見蹤影,忽然手中長鞭一使勁,直沖身後而去!
這賭一把果真有效,那一鞭摔在邱靈賦身上啪地一響,邱靈賦吃痛得漂亮脊背往後一仰。
覆着絨光似得淺色頭發翻飛如穗,口中壓抑一道□□,眼中帶血似地就瞪着自己而來——這會兒他才發現,自己那持鞭的同伴,已經被邱靈賦一劍刺破了心髒。
白綢落下之時,他便看到那同伴仍舊睜大的雙眼,可人已經倒在地上,胸口鮮血汩汩,已是一具死屍。
邱靈賦軟劍銀蛇一般竄了過來,直逼自己心髒而來,那持鞭之人後退一步,這軟劍極其霸道,自己竟是躲不過。
可幾發飛镖從身後而來,邱靈賦軟劍一甩,将那些飛镖通通甩落地上,軟劍避也未避便直沖那人。
一柄飛刀卻在此時從暗中竄出,邱靈賦不得已側身一避,那飛刀堪堪擦身而過,可那劍下之人卻已經不見蹤影。
邱靈賦以一敵三,難以抽身,那阿魄更是赤手空拳,以一敵六,其中兩人被他狠擊在地,動彈不得。
“你怎麽不點他們的穴?”邱靈賦與阿魄擦身而過時,嘴裏咬字道。
“在這麽多同夥面前近身點穴,你道我是神麽?一個你與他們六個比,誰厲害?”
阿魄歹勢之中忽然看到邱靈賦背後一道漫開的血花,觸目驚心,心中一疼,又瞥見一旁來勢洶洶的刀又刺向邱靈賦,一個手刃便劈向那持刀人。
手勁之大,竟然生生把那人手臂劈斷!
這十人武功不低,絕對不是湘水宮弟子!可身在湘水宮無人阻攔,定有其他人牽入了此事!
紫湘樓還在水深火熱之中,來人彼此之間互相指責又要求丁宮主領出那白家下人。
“說了這麽久,丁宮主還是掖着藏着那人,該不會有什麽心思我們是猜不到的吧?”含嫣問道,她人就這麽站在茶座旁,似乎準備随時動身。
“哪裏哪裏?那白家下人——他說好要來見見大家,可臨時畏懼了,我丁某也不好強求,不是嗎?”那無奈又急切解釋的神情拿捏得很到位,可在場的除了渡德大師,似乎就沒有耐得住性子的。
許碧川看似從容不迫喝着茶,其實內心也是焦慮起來,他風度翩翩,起身給了丁宮主一敬:“想來是那人多年少與江湖人打交道,不如讓許某一試,沒準能說服那人。”
正合衆人心意,大家都答是。
風度翩翩繞着來的許碧川,強硬直白明着幹的含嫣,這兩人一軟一硬,像是要把丁宮主逼上絕路。
丁宮主只道那下人還在猶豫,還在顧慮,還請各位等等,諸如此類。
正道門派的道貌岸然,使得無人會站出來強硬逼丁宮主交人,那鬼影盟也敢做出頭鳥。
一時間僵持不下,忽然有湘水宮弟子匆忙前來禀報。
那人神色惶惶,丁宮主心裏一沉。
“宮主,”那弟子湊在丁宮主耳邊小聲道,“那十人怕是敵不過他們——”
“他們?”驟然凝重的神色引起了滿座人的注意。
“來着不止邱心素,還有一人!似乎是個乞丐。”
“啊!”丁宮主一聲失色,旁邊諸人紛紛問道:“怎麽了?”
事已至此,怕是只能出下下策,丁宮主臉色蒼白,對各位編造道:“那白家下人,被邱心素毒殺了!”
諸人皆是大驚,含嫣竟是唯一一個率先醒過來的,她粉衣一動,提起一柄長劍,靈躍的身姿已經往紫湘樓後殺去!
身後幾位花雨葉弟子也是英姿飒爽,提劍跟随。
衆人也驚醒過來,紛紛緊随其後,人人都無視了那丁宮主的存在。
丁宮主怕那殺在最前端的含嫣年輕壞了自己的事,便喊了一聲:“含嫣姑娘——”
可人早就不見蹤影。
身邊的俠士也紛紛亮劍,沖入紫湘樓後院——把這紫湘樓的主宰之人視為無物。
邱靈賦與阿魄兩人同那幾人周旋已久,僵持不下。
有好幾次,要不是阿魄一心二用為邱靈賦看着,幾次把邱靈賦從三人手中救下,恐怕邱靈賦已經丢了好幾條命。
而阿魄為救邱靈賦,也被那刀劍暗器傷了好幾道,血茲茲地染上了那破舊的衣服,卻是難以被人察覺。
無論是那幾人還是邱靈賦,都當這阿魄絕世少年,武功蓋世,戰無不勝,到現在還未受半點傷呢。
可那幾人也是愈戰愈勇,而阿魄與邱靈賦率先擊倒三人也不見得有優勢。
阿魄再一次把邱靈賦身後一把劍擊退,他低聲道:“邱心素根本是自己離開而後因某些冒險的原因潛藏了起來,與你失聯,并非失蹤的對嗎?”
邱靈賦心裏一驚,又向迎面而來的一人劈去一劍。
“你想找出她不辭而別的原因,還想扮成邱心素,順道引出那些潛在的危險,不能鏟除也至少讓邱心素暗中察覺。對嗎?”
阿魄将那甩來的長鞭徒手抓住,将那人扯了過來,往邱靈賦刀口上送去,同時給邱靈賦送去的,還有被血腥洗得發亮的眼睛。
邱靈賦沒有答應,他閃電一般的軟劍把那長鞭之人一劍劈去一只手臂,眼前正好出現缺口,他運起輕功,也不理背後身在囹圄之中阿魄的死活,轉身要走——
——豈料腳腕上有人一扯,身形一頓,自己就要踉跄墜下,那扯住他的阿魄卻把他抱住。
“你怕有埋伏,一人敵不過,便叫我前來,想讓我與敵人兩敗俱傷,你就趁機逃命,是不是?”他眼底狡黠之色畢露,竟是把一切猜的八九不離十。
阿魄忽然揮出一袖。
這會邱靈賦才注意到,自己方才要逃離那處,兩把飛镖借着黑暗的庇護早朝自己射來——卻被阿魄一袖擋在了身外。
阿魄那袖子擋住飛镖之後,便順勢遮住了兩人的臉。
唇上忽的一熱一涼——那阿魄!竟然又像狼狗兒一般在邱靈賦泛白的唇上舔了一下。
僅僅一下,那唇上濕\漉\漉的便留下阿魄的氣息和體溫,風一吹便絲絲涼了起來。
邱靈賦被眼前頃刻之間的瞬息萬變的局勢弄得緊張,而這一吻突然又迅速,夾雜在接踵而至的危機之中,竟是讓自己沒回過神來——自己竟在一天內,被同一人羞\辱地親了兩次嗎?
這不過一瞬,這袖子又揮出去時又擋了三兩個飛刀。可其中一把卻擦着那修長的手而過,血花在空中綻放。
邱靈賦眼底的愕然讓阿魄嗤笑:“我沒說過求人辦事是得有犧牲的嗎?”
阿魄說這話時,邱靈賦看到了阿魄的傷口,他手中與臉上的血那麽刺目,原來他并非沒有受傷,也許比自己受的還更重一些!
可唇邊那不可一世的笑容卻還是灑脫如風。
話說之間,那刺中阿魄的飛刀便被阿魄一轉輕巧握在手中,朝其中個一使暗器的黑衣人胸口飛去。
那黑衣人應聲倒去——邱靈賦這才見識了阿魄眼力的準确。
他抱着自己,靈活在刀劍和那兇猛的大錘之間竄動,可這晃動之間竟能将那黑衣人的心髒一矢中的!
邱靈賦眼尖,看到了方才黑衣人倒下那處破綻極大,正在此時阿魄便把他往那處抛去:“走!”
邱靈賦在空中借勢一翻身,雙腳落地之時,人已經立在好幾丈外。
身後有重錘長刀追擊,但有阿魄在他身後阻撓,那五人竟是無一人追得上來。
他猶疑着,看了一眼那密集黑影中孤軍奮戰的人影。
只看了一眼,便掉頭走了,只留了個飄渺的背影給身後之人。
而阿魄在這黑衣人之中徒手周旋,此時與他打鬥之人只剩五人。
他速度極快,人影綽動之間招便能架住幾位高手的致命攻擊。
眼前一閃,他眼尖地捕捉到了那寒光晃晃的東西,一如天降的垂冰。
忽地騰空,一柄熟悉而輕盈的軟劍便穩穩落在手中。
周圍黑衣人早嘗過這乞丐功夫的靈活霸道,此事再看這捅死兩名同伴的劍,心中不由得一顫,竟然萌生退意。
阿魄再去看那方向,那給予他護命利劍的雪色飄逸之人早就已經不見蹤影。
低頭,那軟劍輕顫顫把月光映在阿魄眼底,那眼底如同流光一般。
他在那劍柄與劍身連接的劍面上落下輕輕又深重的一吻,溫柔又癡迷。
軟劍一掀,銳利的瞳眸已換上凜凜殺氣。
他沖着那些鬼魂魅影一般的黑衣人刺去,心中天地浩大。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