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幽夢（上）
大片的蛛絲挂在破舊的山廟之中，灰色的牆壁上或明或暗的映照着火紅色的光，小柴火堆裏，柴火被燒的噼裏啪啦的響，突然破舊的廟門傳來一陣“吱呀”聲，珑顏幽警覺性的站起了身，犀利的雙目陡然盯住門外，袖間無良雙刀已經在隐隐作響。
然而廟門卻被輕輕一推開，露出一張臉，珑顏淨雪微攏了攏額前的發絲，門外的風實在是大，費了點力才關上了門。
知道是淨雪，珑顏幽這才放下警惕，重新坐下來取暖，珑顏幽走進來，對着那火堆挫着手心，嘴裏念叨這：“好冷啊！想不到，快要入夏的天卻又突然冷起來了。”
“外面冷的緊？”珑顏幽問道。
“恩，是啊，這幾天風特別大，尤其是咱們困在這山上，更是冷的很。”說着從口袋裏掏出幾個白花花的大饅頭出來遞給珑顏幽。
“怎麽今日回來的這麽早？”她明明記得前幾日她下山買吃食都要大半天呢。
“說來也巧，今天我才下到半山腰，就有個老伯挑着擔子賣饅頭，我就順便買了一些回來。”
“是這樣啊。”珑顏幽撕了一塊饅頭塞到嘴裏，但是心裏又隐隐覺得不對勁。
珑顏淨雪試探性的問了句：“幽姨，我們不會一輩子都要躲在這裏吧？不如……不如我們回南海，那些名利我們都不要了？最近，我突然好想我娘哦。”
“你以為回去了，中原武林就會放過我們嗎？”
“那我們就轉攻為守啊！以前在南海多好啊，有娘，有奶奶，還有葉落哥哥，冰兒姐姐，不知他們去了哪，冰兒姐姐她……如果我們回去，他們還會和我們一起嗎？”
“恐怕不會了。”珑顏幽慘淡的一笑，珑顏冰現在對她恨之入骨，又豈會和她再回珑顏教，至于葉落，在她手下這麽多年，此人的心性居然讓她從來都是琢磨出半分，而始終摸不透他心中真實所想，他沒有恨，沒有愛，甚至沒有缺點。留在身邊也不知是好是壞。想想自己縱橫江湖二十餘載，到最後身邊連一個為自己誓死效命的人也沒有。這不知是叫高處不勝寒，還是叫可悲……
然而淨雪倒是比她阿姨想的簡單的多，畢竟是初涉世，哪怕是珑顏教出現這麽大的變故，她還是一副天塌下來有人頂着的心思，她相信，阿姨絕不會讓珑顏教就此覆沒的，即使沒了洛陽的栖身之所。她們還可以回南海。天下之大，難道還沒她們容身之處？只是一想到回南海，心裏倒是有幾分不舍，嘴裏淡淡念着：“無痕哥哥……”
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見啊！
三更時分，火堆裏的火已經不是很旺了，只是微微的冒着點點的火星。珑顏淨雪還在睡夢之中，嘴裏還時不時的說幾句夢話。珑顏幽靠在牆角，撫着淨雪如玉的面容，嘴角一絲淡笑，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韶華芳齡，只是歲月如水，年少的回憶，愛或恨，随着芳華流逝，都已漸漸演變成了一種莫名的情愫。
她還記的那年的桃花，和那桃花樹下少年溫潤的眉目，以及那一年她的心是怎樣攀升到了火熱又是怎樣的跌落到谷底，往事歷歷在目，恰似一場幽夢……
幽夢
早春的風柔軟中還帶着幾絲寒意，拂過少女白的似玉脂般的面容，酥酥麻麻的。靠在桃花樹下的白衣少女撓了撓耳根，随便的在樹上拽了株桃花枝拿在手上把玩，就在這時，突然裙裾莫名的飄了起來，撲上來了一陣涼風。不過她倒見怪不怪的回頭，開口便道：“你力氣多了是吧？每次見我都用風術！”
身後突然多出一位白衣男子，面色如玉，烏黑的眼眸幽深幽深的，仿佛看穿了塵世間的紛纭。只是見到這十□□歲的少女，略微颔首，良久才對上她的眼，正色道：“你當真要出島？”
“對！一定要去，怎麽，你不肯陪我？”少女肯定的說道，仿佛她決定的事不容任何人質疑。
“不是！我是怕教主知道了不高興。”他立馬解釋。只是故意用了 “不高興”這樣沒輕沒重的話。教主要是知道她私自出島，就遠遠不是不高興的事了。
“不高興？”她輕蔑的笑了聲。
“教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姐姐才是珑顏教未來的少主，将來的教主。至于我，教中自然也不缺我一個。說不定我走了，倒稱了姑姑的心！”
“幽兒！”他不避諱的喚着她的閨名。示意她小聲點，她這性子若再不收斂一點，早晚要出亂子的。
白衣少女沒再說下去，扭頭便朝着前面的海灘走去，那裏泊着她要出海的船。頭也不回的大聲說了句：“你不去，我就一個人去！”
殷岩泉站在那僵持了一會，還沒等她走上十步，便無奈的搖着頭：“幽兒，我該拿你怎麽辦呢？”随即快步跟了上去。可是這一刻，他若是知道，他們這一行，将會改變他們一生的命運，他還會這樣義無反顧的跟上去嗎？
在海上漂泊了些日子，連頭發都吹的腥鹹了，剛一上岸，珑顏幽便活了過來，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外頭的世界，可是雖是好奇，但是在殷岩泉面前也不顯示出半點欣喜驚訝之色。這小妮子別的沒有，倒是骨子裏傲的很，可也就是這一身的盛氣淩人，才闖了禍，
剛上岸不久，就惹了事端，出了一條人命，殷岩泉趕到的時候，珑顏幽那向來銀光粼粼的無良雙刀上卻隐隐透着黑色。雙眼冷到極點，一刀下去，就削下了那厮的腦袋。血濺到路邊小販的攤子上，惹來一陣驚叫。四周的看客都吓得縮了縮腦袋。
殷岩泉忙沖過去抓住她的手腕厲聲道：“你怎會如此的兇殘！”
“不過是殺個人，你沒殺過人？”她不以為然的反問道。
他漸漸松開她的手，道：“你可知他是誰？他是唐門的人！所謂名槍易擋，暗箭難防！唐門擅用毒，你殺了她，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我高興殺誰就殺誰！你管不着！”說完，她雙刀一收。若無其事的從人群中走了出去。
殷岩泉捏了捏拳頭，筋骨擦的格格的響，珑顏幽一直深居孤島，為何殺起人來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這是家族的血統還是天性嗜血？
看熱鬧的人還沒有散去，百姓們小聲的議論着，一個歪嘴的婆子擠眉弄眼的說：“這姑娘好兇啊，你們是不知道剛才那刀就這樣擦擦的，地上的大漢就身首異處了，好慘啊！真是罪過啊！”“噓！快別說了。她朝這邊來了。”旁邊的人提醒了她一下。
那婆子立馬閉了嘴，珑顏幽沒事般走出人堆裏，嘴角不禁冷笑，在別人面前，她總是一副古怪乖張的性子。其實并不是她有多怪，只是她不願多說罷了。就像那個漢子，若不是他先出手調戲她，對她動手動腳，她也不會殺了他。不過事已成定局，解釋不過是多餘罷了。
然而殷岩泉就沒那麽容易應付了，接下來的幾日都寸步不離的跟着她，生怕她再惹出什麽事端出來。這個偏僻海邊小鎮本來沒有什麽特別，可是卻暗藏殺機，否則，珑顏幽也不可能在這裏碰到據守巴蜀一帶的唐門，除了唐門，聚集在這裏的門派數不勝數。可是若是換做百年前，這種情況是萬萬不會發生的，皆因為在南海的海域裏有一座孤島，形似游龍，人稱“珑顏教”。
那時的江湖，珑顏教代表的是“欲望”“血腥”和“名利”。誰不想誅之而後快。還有那些不知名的神兵利器，武林寶笈，無一不讓世人垂涎。
只等着退潮一日，恐怕去南海的船只将會是一片盛景。
珑顏幽并不以為然，不過時殺了個人，還不必這般警惕。費了一番功夫，甩了殷岩泉，誰知不巧的是，恰恰碰到唐門的仇家，一見到她，便揚言要殺她。
她快速向前跑去，本來就熱鬧的集市頓時炸開了鍋一般，攪得不可開交，她急沖沖的跑着，并沒有注意前面有人，結果直沖沖的撞在一個結識的胸膛上，那人抱住她的腰，兩具身體緊緊的貼在一起，她倒是沒有害羞，直勾勾的看着抱住她的男子，世間還有長的如此奇怪的人，面若刀刻一般的硬朗，粗黑的眉斜飛入鬓，濃長的睫毛更顯得眼神剛毅。見多了殷岩泉那般俊美的容顏，突然看到長相如此出挑硬朗的男子。她有些眩暈，似乎，天地在此刻融化為一體。
那男子似乎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微擡了擡頭，她馬上激靈的推開他的身體。
而唐門的人沒那麽容易善罷甘休，緊接着就上來要她償命。她本想索性和他們一拼，難道她還怕他們不成，誰知那男子到與他們理論起來，“居然還想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唐門的頭目話音未落，兩幫人便撕鬥起來，誰知，剛一開戰，出現了一位金衣男子，阻止了事情的惡化。
她心中暗暗竊喜，看來是越來越熱鬧了，連雲家堡的人都來湊熱鬧了，全然不想說這場麻煩都是她帶來的。
緊接着是速速趕來的殷岩泉，一招震龍波吓的那幫蠻子夠嗆，落荒而逃了。事情終于穩定下來，誰知那少年卻倒下了……
之後的事，她想起來都覺得好笑，一個武林盟主傳人，一個魔教祭祀，再來一個無名小卒，這樣三個身份迥異的人居然結拜成兄弟，真是個天大的笑話。坐在客棧的桌上，舉着酒杯，她一口飲盡，慵懶的趴在桌上，喃喃自語：“明天，不知你們的兄弟情義還可以維持？”
明天便是退潮之日，海邊的早晨不再寧靜，當清晨第一縷日光灑向這座海邊小鎮的時候，朦胧的晨光之中卻依稀可以看到大批的人馬在岸邊準備出海。
初晨的海面上飄着一層霧氣，人潮之中，珑顏幽找了許久終于在甲板上看到寧天命的身影，這個少年，自從第一次見面之後，便讓她不知不覺的産生了一種濃厚的興趣，她說不清這種感覺，與她平日裏接觸到的男子感覺不同，可是她身邊的男人，除了殷岩泉，她又何時接觸過男子？所以她愈發覺得這感覺甚為微妙。
瞧見他的人，她走近他，側目看他：“寧公子。”
寧天命不知看着前面的海域在發着什麽呆，被她這一聲輕喚，方才回過神，局促道：“是你啊，幽姑娘。”眼神卻無處安放的波動。
看到寧天命的緊張，她突然打趣道：“怎麽？寧公子難不成怕我？”
“沒有。”
“那為何不敢直視我的臉？莫非是我生的醜陋不堪？”
“沒有！沒有！我……”寧天命急忙解釋，但是又一時找不到說辭。
“幽兒，你就不要為難三弟了！”卻見不遠處殷岩泉笑道，身後的還有一臉笑意的雲丘澗。
珑顏幽輕擡了擡下巴，眼睛直視着雲丘澗，嘴角不由的冷哼一聲，心中暗嘆，想不到這武林盟主，所謂名門之後，還會和這些庸人一同去争珑顏教這塊肥肉，哼，還真是可笑！
她走至殷岩泉身邊，小聲說了一句：“今日我必炸船！”
簡短的一句話，卻讓殷岩泉眉頭緊蹙，雖然他知道幽兒這麽做為的就是萬一奇雲陣被破，到時珑顏教不可避免要有一番禍劫，索性提前毀了這艘船。可是人命非同兒戲，況且還有他新結識的二位兄弟。
可是幽兒決定的事向來很難感覺，并且她的做法也并無道理。
船行至晌午，烈日當頭，海面上似乎還風平浪靜。珑顏幽走到甲板上，剛從船艙裏出來，那群人還在商議一會要面對的奇雲陣，尋求破解之法。
奇雲陣，顧名思義，陣中，有亂雲阻礙視線，再者，陣中有毒瘴，得天獨厚的地形給了珑顏教先祖很好的機會排列奇雲陣。百年來，奇雲陣更是阻隔外界和珑顏教的聯系，守護着珑顏教不被外族侵犯。而這，也是那些武林庸輩無法進入珑顏教的原因所在。
作者有話要說： 話不多說，我争取日更了，還是要結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