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反轉
要知道, 賀蘭衛代表的不僅是他個人,還代表着刑部,能出動他親自上門問話的,想來也不會是什麽好事。
那些原本落在賀蘭衛身上的目光一松, 轉而注意起了尹洛伊, 更有甚者, 直接出聲問道:“尹洛伊,你這又是幹了什麽壞事, 現在刑部的人都找到家裏來問話了,你可真是給國公府長臉。”
不用看尹洛伊也知道說話的人是誰, 國公府裏恨她的人就那麽幾個, 敢這般明目張膽的,也就只有尹洛笙一人。
對于賀蘭衛的猜測尹超是不信的,尹洛伊沒有害他的理由, 就算是她做的也不該留下這麽明顯的證據。
這些年一直把尹洛笙一人留在京裏, 從未盡到過父親的責任, 說不愧疚是假的。但尹洛笙當着外人的面, 做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事,尹超又是極看不上的。
他記得尹洛笙小時候挺聰明的,皺眉看着尹洛笙, 嘆道:個子也沒少長,怎的性子成了這樣。
尹超呵斥的話還未說出口,就看見尹洛伊緩緩地起身了。少女姿容豔麗, 眸子清亮,面對攻讦之語不見頹色,反倒把脊背挺得筆直。
不怒反笑:“五妹妹這話姐姐沒聽明白,五妹妹可否給姐姐解釋一下。生于将門世家, 尹洛伊自知資質愚鈍又身為女子,無法上陣殺敵以全祖宗遺志,但也時刻謹記祖母的教誨從不給國公府抹黑。”
尹洛伊的笑容又擴大了幾分,只是這笑不達眼底,隐隐帶着風卷殘雲的淩厲:“我實在是不知自己哪裏給國公府丢臉了,還請五妹妹明示。”
尹洛伊和尹洛笙不和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賀蘭衛擺明了來鬧事的,在事情鬧得更糟之前,讓這倆祖宗別再吵起來才是當務之急。
身為當家主母,李氏自然地接過了這副重擔。
不疾不徐的走到兩人面前,端出一張挑不出錯處的笑臉,溫柔的看向兩人道:“二姑娘五姑娘,你們姐妹有什麽私房話不如等會私下再說。”
說着,不經意的瞟了賀蘭衛一眼,極快的收回了視線,道:“賀蘭大人今日是以晚輩的身份來拜見老夫人的,有什麽話當着大家夥的面問二姑娘,大夥也好做個見證。”
李氏的前半句話把尹洛伊和尹洛笙的口角歸咎于小姑娘的私房話,就是牙齒和嘴唇都有磕着的一天,何況是年紀相仿的姐妹,無傷大雅的事,誰也不會揪着不放。
至于後半句話,完全是說給賀蘭衛聽的。
你以晚輩的身份來了國公府,國公府認你是客人,不再是外頭的刑部侍郎,倘若尹洛伊真的犯了什麽事,也有商量的餘地。
Advertisement
短短數月,不得不說李氏的功力見長,越來越有“當家主母”的風範了。
無端的引人誤會,尹洛伊心裏也正憋悶,沒給李氏下絆子,很給面子的閉嘴了。
尹洛笙賊心不死,眨巴着眼睛委委屈屈的看向母親周氏。
周氏不是那種溺愛孩子的人,旁觀了半晌也看出了尹洛笙是什麽德行,冷眼看過去算作警告。尹洛笙頓感委屈,一屁股坐了回去,低頭悄悄抹眼淚去了。
賀蘭衛不知何時已經把腰間的長笛取了下來,拿着在手裏轉悠了幾圈,不動聲色的把所有人的神色收入眼底。他心中無端升起一股子悲涼,很快又恢複如常。
取出先前給尹超看過的那塊玉佩,拿在手裏微微一揚。屋裏的光線極好,玉佩周圍散發出柔和的玉質光芒。認出這塊玉佩的都變了神色,旋即擔憂的看向了玉佩的主人。
尹洛伊愣了一下,想起私庫的鑰匙從前一直在紅娘那裏,怕是在她重生之前這玉佩就已經不見了。微微閉眼沉思了下,睜開眼睛的同時尹洛伊腦海中已經有了計較。
兵法有雲:“先下手為強。”
大方的任衆人打量,而後尹洛伊起身上前了兩步,對着賀蘭衛施了一禮道:“這塊玉佩是二叔當年贈與洛伊的,不知為何在賀蘭大人手裏。”
賀蘭衛低頭看了手中的玉佩一眼,勾了勾嘴角,他雖是在笑,賞心悅目的樣貌卻讓人如臨冰寒之境。
賀蘭衛眉峰一挑,輕飄飄的把問題抛回了尹洛伊:“我以為尹二姑娘該知道原因的。”
“讓我猜猜。”尹洛伊狡黠一笑,根本沒注意到對面孟元的暴怒和擔憂,自顧自的分析道,“賀蘭大人說了,你是奉今上的旨意去迎接二叔的,而二叔幾日前的來信曾提到過,他們在距京城百裏外的官道上被攔截了。”
尹洛伊一頓,跟着說道:“賀蘭大人刑部出生,遇到案子豈會袖手旁觀,應該馬不停蹄的趕到現場去了吧,這枚玉佩想必也是賀蘭大人在‘案發現場’找到的。”
尹洛伊嗤的笑了,帶着世家貴女的驕矜與張揚,睨了賀蘭衛一眼,一字一字道:“賀蘭大人認為我是兇手?”
“在沒有确鑿的證據之前,本官不會把罪名扣在任何一個無辜之人的頭上,當然也不會輕易放過做錯事的人。”賀蘭衛坦蕩的接了老夫人不大友善的目光,問道,“還要勞煩尹二姑娘行個方便,說出這玉佩從前收在何處,又是為何會出現在伏擊尹将軍之人當時所處的地方。”
聽尹洛伊推斷的時候,大夥兒還是有幾分不相信的,賀蘭衛的話相當于間接證實了尹洛伊的推測。
不過,尹洛伊的玉佩出現在那個地方實在是耐人尋味吶!
老夫人擰着眉聽了半晌,越看賀蘭衛越不順眼,簡直想把這臭小子直接扔出去。
還未發作,一下子對上了尹洛伊的眼睛,見尹洛伊向她搖了搖頭。這才斂下神色,端起幾案上的茶抿了一口,默默地把注意力放在尹洛伊身邊。
孟元終于知曉了賀蘭衛的打算,非但沒能松一口氣,反而氣不打一處來。暗中警告的看了賀蘭衛一眼,這厮非但不應,還沖他挑眉一笑。
那晚,賀蘭衛說要幫他出去,教訓尹洛依,他以為只是一句玩笑話,沒放在心上。不想,賀蘭衛竟是認真的。
賀蘭衛的手段他是知道的,他打定主意要一個人倒黴的話,那人就算是什麽也沒做,也能變得十惡不赦。
這次,尹洛伊真的危險了。
擡手捂了捂胸口的位置,空落落的,繼而伴着緊緊的刺痛。孟元意識道:他舍不得尹洛依出事的。
夏日的的太陽又烈又燙,陽光透過古樸镂空的窗戶進來,溫柔的包裹在窗下人的身上,在尹洛伊周身堵上了一層耀眼的光暈。
透過層層光線看尹洛伊,她嘴角的那抹笑燦爛了何止百倍,素雅的長裙上用銀線勾勒出雲朵的模樣,如瓷的肌膚閃着攝人的光,美的讓人挪不開眼睛。
記憶的一角被陽光侵入,撥雲見日,那個久未曾忘記的身影一下子跑了出來。下一瞬,又消失不見了,好似什麽也沒發生一般。
賀蘭衛話說的極重,尹洛伊面色依舊不露半絲慌張,淡淡道:“這塊玉佩是二叔贈與洛伊的,從前一直珍藏在庫房裏,鑰匙收在大丫鬟紅娘那兒。大約兩個月前她惹了我不快,趕了她出院子,庫房的鑰匙就交給了容兒。這玉佩我許久未見了,想必是紅娘在時就不見了。”
賀蘭衛垂眸思索了片刻,看向李氏,微一颔首道:“夫人,可否把這位紅娘姑娘叫過來問話。”
短短兩月過去了,往日容貌姣好的人兒已經憔悴的不成樣子。離了尹洛伊的庇護,紅娘又是個心思重的,自有看不慣的上手磋磨。
紅娘素喜戴金釵套玉镯,尹洛伊擡眼看去,除了發間的木簪和手上的木镯子,紅娘身上再無多餘的配飾,一條裙子也是洗得發白。唯一不變的,是那雙蘊含着欲望和惡毒的眼睛。
尹洛伊身邊得臉的丫頭在各位主子面前都混了個臉熟,紅娘又是個不安分的,識得她的人不少。
“紅娘,二姑娘的庫房從前都是你在管,你可知二爺送給姑娘的那枚玉佩現下在何處?”李氏問道。
提起尹洛伊庫房裏的東西,紅娘眼神躲閃,慌忙避開李氏的眼神,垂在身側的手不住地拽着衣擺,嗫嚅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麽玉佩。”
尹洛伊的私庫總共有五十個紅木大箱子,有佳楠郡主留下的嫁妝,以及這些年老夫人和鎮南王府零零散散送來的東西。
對這些東西尹洛伊慣常不上心,又一心一意的信任紅娘,把東西都交到她手上打理。
前世紅娘爬了陸羽的床,她一調查才知:那滿滿當當五十多個木箱子的東西,堪堪餘下了十幾個,一部分還被陸羽拿去養了外室。
前事暫時略過不表,前幾日容兒剛把賬本對了,她看的時候都要贊紅娘一句“好胃口”,也不嫌貪墨的太多消化不了!
尹洛伊往紅娘那邊走了幾步,清冷如冰的眼神一道道劃過去,逼得紅娘不住地顫抖,緩緩道:“這幾日洛伊閑來無事叫底下人對了下自己私庫賬本,發現足足少了五大箱東西。”
像是提起了什麽不光彩的事兒,尹洛依低頭看着腳尖,捏着帕子道:“都怪洛伊錯信了旁人,才叫二叔送的玉佩遺失,給了外人可乘之機。”
眨眼間,将罪名推的幹幹淨淨。
聞言,孟元擰成一團的眉宇瞬時舒展了,捏着把手的指節一松。仔細一點兒,還能窺見他掌心的紅痕。
做了虧心事紅娘本就是慌得,這段時間又被欺負怕了。尹洛伊發現賬目不對,很容易就能查出她私拿東西出去典當換銀子,到時定饒不了她。
紅娘垂着頭沉思,許久後眉毛一挑,想着不如趁着有客人在承認,還可能讓主子們礙于面子從輕發落。
“都是婢子的錯。”紅娘一邊磕頭,一邊讨饒:“婢子鬼迷心竅才會偷拿姑娘的東西。念在婢子伺候二姑娘多年,又是初犯的份上,還請夫人從輕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