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上門
一路上快馬加鞭, 尹超一行趕在五日內到京城。
賀蘭衛以今上的口谕為由,攜刑部的差役,硬是跟着尹超一路到了城門口。
趕又趕不得,罵又不能罵, 偏賀蘭衛還一副為他好的樣子。尹超忍了許多天, 眼見到了城門, 客氣的拱了拱手:“賀蘭大人就不用送了,本官常年在外也知道刑部公務繁忙, 這幾日多謝賀蘭大人了。本官明日再去宮裏謝恩,咱們現在就此別過吧。”
賀蘭衛懶洋洋的拉着缰繩, 對底下向他丢花的姑娘抛了個媚眼, 直到尹超不耐煩的咳嗽了兩聲才收回視線,別有深意的笑了:“尹将軍想要和在下分別,現下怕是不行了。”
沙場征戰十幾年, 尹超養成了說一不二的性子, 一次次的被賀蘭衛頂撞, 他握緊了拳頭, 盡力壓制心中的怒火:“賀蘭衛,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到底想幹什麽?”
尹超的人和賀蘭衛的人加起來得有近兩百了, 堵在大街上實在是惹眼。左右的行人大多自覺地避開了,賀蘭衛牽着缰繩往尹超那邊挪了幾步,他掃了一眼四周, 确定方圓五十米內都是自己人,緩慢的從衣襟裏掏出一枚玉佩。
一看清賀蘭衛手中玉佩的紋路,尹超面上的那股子不耐煩瞬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震驚。
他看向賀蘭衛, 漆黑的眼珠迸射出一道攝人的光芒,試探着問道:“賀蘭衛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家侄女的玉佩怎麽在你手中?”
尹超離京多年,但這塊玉佩他不會認錯。
當年他得了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雕了兩枚玉佩,分別給了她的女兒尹洛雅和剛出手不久的小侄女尹洛伊。這塊玉佩正中赫然刻着一個“伊”字,應是當初他給尹洛伊的那一塊。
行軍打仗,不僅在于武力更在于計謀,回想了一遍幾日來賀蘭衛的所作所為,尹超心中很快有了答案:“你的意思是,下令在官道截殺本官的,是本官的親侄女尹洛伊。”
“下官可什麽也沒說。”
賀蘭衛把玩着手裏的玉佩,用幽深的眼光透過玉佩看着什麽,很難讓人相信他所說的。
尹超等了半晌也沒等到賀蘭衛的下文,只能把視線放在賀蘭衛臉上,試圖通過他的神色看清他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賀蘭衛雖然拿出了尹洛伊的玉佩,但并不能代表這事兒就是尹洛伊做的,且不說她哪來的那麽多死士,他的行蹤可未曾在送回京裏的心中提到過。
“尹将軍,下官知道你現在一定不相信。”賀蘭衛把玉佩收起來,拍了兩下被風吹亂的衣襟,“不過,下官奉皇命而來,既然找到了害尹将軍之人的蛛絲馬跡,斷不會放過。正好尹将軍要回府,下官以晚輩的身份前去問尹二姑娘兩句,總好過去刑部走一趟。到那時,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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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超生來就是天子驕子,年少得意,中年幸福。頭一次被小輩威脅了,心頭不大痛快。
掂量了片刻,咬牙道:“如此,就有勞賀蘭大人了。”
老夫人算着尹超回來就這兩日了,昨日特地吩咐底下人把府裏上下好生的打掃了一番,就連國公府門口的兩頭石獅子都閃着青色的亮光。
尹洛伊的小院打掃起來要費事兒些,不但要打掃地板屋子,還有院子裏幾十上百種的花花草草,丫頭們從昨日開始一直到今日将近午時才算是徹底打掃幹淨了。
這個夏日格外熱些,屋裏擺了好幾個冰盆都沒甚效果,汗水一滴滴冒出來,沒一會兒就弄花了妝容。
尹洛依坐在梳妝臺上,細細的敷了些脂粉在臉上,透過骧玉镂空的銅鏡整理好儀容,這才滿意的舒了口氣。
懶洋洋的靠在窗邊的貴妃塌上,手掌撐在下巴上,一邊看院子裏長勢極好的栀子,一邊聽着容兒在牆角說着什麽。
容兒聲音微沉,又刻意壓低了些,尹洛依又往窗邊靠近了些,依稀可以辨出容兒是在教訓底下的丫頭太毛燥了。
從前的容兒溫溫婉婉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現在卻越來越有大丫頭的樣子了,尹洛依欣慰的往外看了一眼,微勾了嘴角。
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小丫頭嘴裏不停喊着“出事兒了”,聽聲音應該是院子裏的灑掃丫頭。
“才說了你們一個個的做事毛躁,慌慌張張的,像什麽樣子!”
小丫頭急得直跳腳,大聲喊道:“容兒姐姐,二爺……二爺回來了。”
容兒在小丫頭頭上拍了一下,糾正道:“什麽出事兒了,二爺回來了這是好事兒!”
“不……不是。婢子在前院去看一位同鄉的姐姐,在廊下聽幾位姐姐說‘刑部侍郎賀蘭大人帶着一幫差役來了。以往也有刑部的大人來咱們府上,但沒一個敢帶差役進來的,許是府上出了什麽事兒。’”
“怕什麽。”容兒呵斥道,“咱們國公府家大業大,再說了咱們又沒犯事兒,還怕了這位刑部的侍郎大人不成?”
“賀蘭衛。”
尹洛依反複念叨了幾遍這個名字,迅速在記憶裏調出有關賀蘭衛的消息。
印象最深刻的莫過于賀蘭衛将來會是孟元的左膀右臂,還有關于賀蘭衛的一個傳說。
賀蘭衛特別愛錢,只要是去別家查案總是會借口收錢。各種茶水費飯食費車馬費,更甚者還有走路費和說話費。
礙于刑部的威懾,以及賀蘭衛本身不好惹,這些人家也都出的起這些錢,是以一直沒鬧大。
尹超和賀蘭衛一起到國公府,按照賀蘭衛的個性,絕不會是來道賀的。
不管賀蘭衛時沖誰來的,都是再和國公府過不去。
尹洛依眸光一暗,起身下榻。推開門出去,喚了容兒一聲:“容兒過來,随我一道去前廳迎接二叔。”
尹超一家一路上看着闊別多年的國公府,各人心裏都不是滋味,不是趕着見老夫人的話,恨不得把府上的一草一木都看一遍。
老夫人早等不及了,礙于大家長的顏面,只得打發了身邊的秦嬷嬷親自出來迎接。進到廳堂裏後秦嬷嬷先一步攏起簾子,迎幾人進去。
賀蘭衛冷眼看着國公府上下喜氣洋洋的場面,一點兒也不見外,站在尹超身側跟着進去了。
尹超一眼看到了上首坐着的老夫人,離開時老夫人還滿頭黑發,現下鬓角已經有了很多白發,眼角也增了許多皺紋。
尹超鼻子一酸,跪下給老夫人嗑了幾個頭,眼睛紅紅的,哽咽着喊道:“母親。”
周氏、尹希、尹洛雅跟着向前,立在尹超後頭,跟着給老夫人行禮問安。
“好好好,這是希哥兒和雅姐兒吧,都長這大了。”混濁的淚水模糊了雙眼,老夫人激動的站起身來,“快起來,都坐下。”
大房和三房的人分別立在兩側,開口說話前,先不動聲色的把二房幾人打量了一番。
尹超整日混在軍中,人至中年身材也沒走樣,保養的極好,單看看相和尹傑有三分像;尹希身量修長,不笑時自帶三分淩厲,一看就是副少年将軍的模樣;尹洛雅人如其名,氣質溫和,一看就是個淡雅恬靜的姑娘。
至于二夫人周氏,要是尹洛依沒看錯的話,她看向李氏時,眼裏閃過的分明是惡毒的敵意。
兩人明明第一次見面,周氏就厭惡李氏,這其中的奧義,實在是耐人尋味。
不待大夥兒開口,賀蘭衛側身走到了前面,在尹超右側站定。
“在下賀蘭衛,奉聖上旨意迎接尹将軍,現下功成身退,恭喜老夫人了。”賀蘭衛長身玉立,微微躬身行禮。
老夫人消息靈通,對于賀蘭衛可以說是很了解了。見這位朝中新貴前來,沒問來意先讓婢女上了茶水點心,招待賀蘭衛坐下。
有賀蘭衛這個外男在,老夫人自然不好再叫幾位姑娘向尹超見禮 只得先擱置了。
未見面時胸中準備了千言萬語,見了面,老夫人反倒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一時間,老夫人只是一味的看着尹超,心緒一下激動起來了眼裏竟又溢滿了淚水。
孟元那日聽說賀蘭衛離京就知道準沒好事,誰知道這家夥兒膽子這麽大,先是去迎接尹超,又是跟着尹超上門。
暗戳戳的遞給賀蘭衛一個眼神,賀蘭衛了然的笑笑,一副“放心吧,別擔心我,我能搞定的樣子”。
孟元捏了捏有些疼的眉心,無奈的輕嘆了一聲,死死地盯着賀蘭衛,看這家夥到底要搞什麽幺蛾子。
半個時辰過去了,賀蘭衛非但沒走,反道悠閑的品茶吃點心,整個人好不悠閑自在。
老夫人輕咳了一聲,吩咐丫頭下去準備晚飯,順勢問道:“時候不早了,賀蘭大人可要留下用飯。”
聞言,賀蘭衛放下手中的茶杯,先沖孟元的方向笑了笑,随即起身:“那晚輩就叨擾了。”
本就是一句客套話,知情識趣的早該趁機告辭了,賀蘭衛到是不見外,應了留下用飯。
老夫人面色一僵,很快恢複了,笑道:“賀蘭大人年輕有為,老身的這幾個孫兒今日好跟賀蘭大人一起用飯,也可趁機讨教一二。”
“老夫人謬贊了。”賀蘭衛一頓,用餘光瞥了尹洛依一眼,終于進入了正題,“其實晚輩今日前來,是有要事詢問貴府的尹二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孟元:敢欺負你嫂子
賀蘭衛:別,你不還沒在我面前承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