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晉宜修說完就上樓去,冉沫彌也沒按照晉宜修所說的來,就随便用排骨湯泡泡面,雞蛋火腿随便燴。
端上樓,衡昀晔一臉嫌棄的樣子:“白白糟蹋了這一鍋美食了。”
冉沫彌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喜歡就放下,我又沒求你吃。”
衡昀晔端過泡面:“你做的難吃還不允許別人說嗎?你這服務态度……”吸了一口面,衡昀晔微微點頭:“雖然難吃,但是也不是不能吃。看你辛苦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的笑納了……”
冉沫彌沒理他,不想跟他争。
喝冰鎮過的雞尾酒的時候,衡昀晔好奇打量着他:“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這種酒?快說,你是不是特別調查我喜歡什麽了啊,你早說你愛我愛得深沉多好啊……”
冉沫彌微微看了他一眼:“你的自戀适可而止。”
衡昀晔攬了攬冉沫彌的肩膀,兩個人就倒在地攤上開始慢慢的入睡。
等到了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衡昀晔拿起一塊面包,塗了番茄醬,面無表情的說着:“爸,我媽祭日是什麽時候來着?我忘記了,她病死的那家醫院叫什麽名字?”
不止衡言,就連黑老大跟風吹雨的臉色都特別難堪,一時之間,齊齊的看向衡昀晔,衡昀晔若無其事的開始塗面包,喝了一口小米粥,淡淡的:“為什麽都這樣看着我?難道我今天格外的帥嗎?”
江晚橋開始把咬了一口的面包塞到風吹雨的嘴裏,風吹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的低着頭。
衡言放下筷子,沉下臉:“你怎麽突然問起這件事?”
衡昀晔咬了一口面包:“沒事,我就是想問問。”
冉沫彌在桌子底下拉了拉他衣袖,衡昀晔就住嘴了,全程也不跟晉宜修說話,沉着臉,揚着眉。
等到吃完飯,衡昀晔拿起外套換了鞋子出門,冉沫彌也只能跟上去,等走出門,走到別墅的轉角處,衡昀晔才無力的靠在牆角:“沫彌,你剛剛看到沒,看到晉宜修的表情了嗎?真的跟他有關,他們所有的人都知道,從小到大覺得我好騙,說一些假話來欺騙我……”
冉沫彌沒吭聲,被自己最親的人欺騙對他來說好像一把利刃,生生的将人剜個千瘡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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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剛剛餐桌上所有人的表情,這件事也絕對跟晉宜修有關。冉沫彌不知道如何去勸衡昀晔,他只能握緊衡昀晔的手。
“幸好我還有你。”衡昀晔微笑着說,笑得比哭還難看。
當被至親欺騙,手足相殘,他已經不知道該去相信誰,能去相信誰。
只剩下冉沫彌了,他唯獨的唯一的……沫彌!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嗷……好想寫一下晉宜修跟小晔兒小時候萌萌噠的場景……
☆、第 57 章 往事歸(下)
衡昀晔這幾天渾渾噩噩的, 做什麽事都沒有精神,連公司通知的各項會議都不去, 上課都是微微盯着課本,根本不願意跟人說話, 邊城來找他出去玩, 他都不願意搭理。
冉沫彌陪在他身邊, 跟着他,他覺得衡昀晔再這樣下去一定會精神崩潰, 他一邊逃避,一邊又胡思亂想, 沒幾天, 整個人都已經廋了一大圈。
清晨, 微暖的陽光照進屋子裏, 冉沫彌睜開眼, 被窩裏已經沒人了, 衡昀晔在學校總喜歡擠着冉沫彌, 總喜歡跟冉沫彌擠在一起睡覺, 只要冉沫彌不說起床, 衡昀晔絕對賴着不起來,這麽一大早的,衡昀晔早就不見了蹤跡。
打開門,衡昀晔垂頭喪氣的在走廊那邊走過來,他穿戴整齊,還買了一束康乃馨, 看到冉沫彌,他微微看了一眼,便什麽話都不說,蕭瑟挺拔的身子,如刀削的輪廓,手裏的那束康乃馨垂在手畔。
他沒有開口說話,淡淡的走到冉沫彌的身邊,走到冉沫彌身邊的時候,那束花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然後擡着頭問着冉沫彌說着:“沫彌,你怎麽起得這麽早?”
冉沫彌把那束花撿起來,看着,康乃馨花枝依舊嬌嫩如初,并沒有一點兒頹敗的跡象。
可以看得出衡昀晔起得多早,對這束花有多珍重。
“你為什麽不睡覺,一大早的去買花兒?”
“我就是想要去看看我媽,但是我有點兒怕,我不敢看她,所以就回來了。”衡昀晔平靜的說着,這樣平靜而溫和的衡昀晔讓冉沫彌有了一陣子的恍惚與心疼。
“沒事兒,待會兒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冉沫彌伸手去拉衡昀晔,衡昀晔的手心滾燙一片,他眼睛紅紅的。
冉沫彌裝作沒事人一樣把他拉進宿舍,找出一點兒藥給他,衡昀晔看都不看是什麽,冉沫彌給的,他就吃了下去,整個人已經魔怔了一般。
冉沫彌看着他疲憊的神情說着:“你先休息一會兒吧,躺一會兒,待會兒我喊你。”
衡昀晔就像一個聽話的小孩兒一樣默默的躺下來,看着冉沫彌,仿佛害怕他會消失一樣,看了很久,不知道是退燒藥的緣故還是他太累了的緣故,他慢慢的睡着了。
他睡着之後,冉沫彌将那束花插在之前的花瓶上,微微的撒了一些水,用保鮮膜把花枝根部緊緊的纏繞着。
等到衡昀晔睡醒,他淡淡的看着衡昀晔,說了聲:“還去墓地嗎?”
衡昀晔有一陣子恍惚:“不去了。”
看着康乃馨,卻不知道如何是好,特別想要扔掉。
晚上回到家,所有的人就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該怎樣就怎樣。
衡昀晔慢慢的走進去,走到客廳裏坐了下來,衡言在對面玩手機,看到衡昀晔,就問着:“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
衡昀晔悶着頭,一聲不吭的。
衡言早在衡昀晔問他話的時候都意料到這些事,他淡淡的看着衡昀晔,也不急着逼問他,這個時候,他們都需要冷靜。
冉沫彌走到一旁坐下來,給衡言與衡昀晔每人倒了一杯水。
衡昀晔拿着水,擡起頭,目光堅定,犀利如刀,可是在冉沫彌的角度看過去,仿佛受傷的小野獸一樣。
“爸,我媽到底是不是病死的?”
衡昀晔的話一說出口,江晚橋正在打游戲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風吹雨正要走過去被江晚橋拉住,風吹雨狠狠的瞪了一眼江晚橋,江晚橋把他拽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側耳傾聽着他們的話。
衡言頓住了,他不知道如何跟衡昀晔講清楚,或許在他看來讓衡昀晔很惱火的不是他媽是怎麽死的,而是他們為什麽要騙他,從小騙到大。
“您告訴我,我媽是怎麽死的。是不是病死的?”衡昀晔質問着。
風吹雨見事情不對慢慢的朝着樓上走去,還沒等晉宜修從書房裏出來,風吹雨就走上去将書房的門關上。
晉宜修不解的看着他:“怎麽了?他回來了嗎?”
風吹雨點了點頭:“恩,早就說過了,他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定會跟你反目的,當時就勸過你們了。”
“那也沒辦法啊,誰家的兒子不叛逆啊,據說叛逆的孩子将來都大有出息。”晉宜修随意的笑了笑。
風吹雨愣住了:“這個時候,虧你還笑得出來?”
晉宜修冷哼一聲,淡淡看着他,“不笑,難道要我去哭嗎?”
“你确實該好好的哭一哭了啊。”風吹雨發出一聲冷哼,安靜的坐在沙發上不說一句話。
……
“你記得你們曾經聽過小修的音樂會嗎?”衡言微笑着:“那音樂會是為你準備的,臭小子,這場音樂劇不全,想不想知道完整的,你想知道嗎?”
冉沫彌想起來了,那場音樂會,講的就是一個富家少爺跟一個音樂天才的同性戀,兩個人的結局是最後雙雙入黃泉才是結局,如果有補全的話,這個補全該怎麽演呢?
衡昀晔淡淡看着他,等着衡言接着說下去。
衡言微笑着。
“少爺确實跟那個音樂才子相愛的,但是他家裏早就為他訂好了自己的未老老婆,老婆一家也是有權有勢的人家。”
都說是一時興起,所有的人都認為一時興起,故事的所有的人都只是一個代號,晉宜修也不知道當時在四合院長大的他,思想封建保守,怎麽會有那樣的想法,那個浪漫的少爺說喜歡他的音樂,喜歡他用葉子吹出來的美妙樂聲,他把他當做知己。
就連風吹雨都知道少爺只是一時興起,誰把誰當真呢?
衡言別說懂音樂,他壓根什麽都不懂,只是很少聽到葉子能吹出這麽美妙的樂章,聽慣了咿咿呀呀的歌唱聲,聽慣了各種樂器雜亂的彈奏聲,突然那樣清脆動人空靈的樹葉聲,仿佛讓人置身于空山鳥語,忘記了都市的喧嚣,一瞬間返璞歸真。
聽得讓人癡迷,他就不知不覺的靠近,從來沒想到過将來要怎樣,他依舊是花花公子,在各種場所流連忘返,從來沒把那個才子當真,也根本沒辦法當真,因為他們都是男人,上個世紀□□十年代,他根本不可能也不敢對外說自己喜歡的是男人,如果讓他爸知道,會把他亂棍打死的,更何況在當時,那就是異類。
衡言一直告訴自己只是玩玩,而晉宜修卻十分認真,他對什麽都認真,認真的給衡言吹葉子,也認真對待這一份看着像愛情卻只能用友情掩飾的感情,風吹雨經常冷嘲熱諷他衡言只是玩玩,可是他就是不相信,其實他自己也知道,也還想欺騙一下自己。
兩人在一起相處兩年多,從來相敬如賓,衡言一如既往的花天酒地,花天酒地累了,就會回到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屋子,晉宜修一如既往的選擇包容,一如既往的給他最深的關懷,可是再怎麽堅硬的一份感情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比如……
現實!
多麽傷人的一個詞彙。
當現實一來,所有的人都沒辦法逃脫,因為它就擺在那裏。
衡言最終還是走了,晉宜修知道他要走,他也知道自己留不住,既然留不住,不如讓他回歸正常的生活,娶妻生子,永享安康。
本以為笑得很灑脫,走到時候晉宜修趕到已經只剩下一泓波水的碼頭潸然淚下,船只早已經離開,長江江面上平靜如初,古人都說滾滾長江東逝水,而他卻看不到滾滾的東逝水,只看到漣漪一圈圈的蕩開。
真是的,說好了最後一面不見了,反正也沒有來日方長,就人生一個匆匆過客而已,做人吶,就喜歡這麽口是心非。
晉宜修面對着浩蕩的長江愣了神,當時風吹雨怕他跳下去直接用繩子綁住他,晉宜修也懶得告訴他自己無所謂,在屋子裏綁了三四天之後,恍若迷夢,再次清醒,人生已經不知道有什麽意義。
他曾經答應過衡言,一生就只吹樹葉給他一個人聽,從那往後,他就再也不曾吹過任何華美的樂章。
再後來,衡言回來了,他們過了一段美好的生活之後,衡言又走了,來去匆匆……
他知道衡言将要回家結婚,他也知道他們之間沒有結局,再一次,衡言走了,聽了他爸的命令回去結婚了,新娘很漂亮,美麗大方,蕙質蘭心。
然而,這一次,衡言卻在結婚的現場逃了!
“愛情這個事情不能勉強,就好比我跟你媽,不可能有愛情,也更加不可能在一起。”衡言強調了一下:“我雖然玩遍女人,可是女人都是不需要負責的,這也是為什麽我會告訴你,沒有愛情的性都是犯罪,因為我之前一直在犯罪,我不想讓你踏上我的路。”
“沒有愛情,你為什麽答應要跟她結婚,又為什麽要生下我?”衡昀晔問着,本來就不應該結婚,對誰都很好啊。
“那你當初為什麽要娶陳旭?我的苦衷跟你一樣。”衡言苦笑了笑:“你爺爺拿小修的命來威脅我,人命太脆弱了,這個世界上就那麽一個獨一無二,他可以制造千百種意外造成死亡,如果是你的話,你敢賭嗎?你要知道,在當時,法律比現在還不健全,很多人身安全很難保障,活着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你不敢對吧?”衡言笑了笑,“可是我當時就犯蠢了,新婚之夜我跑了,我沒辦法跟你媽在一起,我想要死就死一起吧,這方面,我理性不如你……”
等到衡言跑回去,晉宜修本來以為自己忘記了,可是滿眼滄桑,再見人生也是如此的驚奇,發現再看一眼也能愛上……
這就是那音樂劇的結尾,兩個人在陰間相識,就算忘記一切,再次看見,還是會重新愛上。
“那你為什麽會生下我?”衡昀晔很不解,沒有幸福,不願意上床,可是為什麽會懷孕呢?
衡言笑了:“都說了是避/孕/套的錯了。”
娶了老婆,說到底還是對那女人有所虧欠,他說如果她要改嫁,他不會攔着,也不會幹涉,那天女人一如既往的順從點頭,眉眼彎彎,如果放到以前,衡言絕對會想要去撩一撩,騙上床,可是如今他已經不想再做對不起晉宜修的任何事了,因為他想要對愛情負責,以前只是一個花花公子,看中一個玩一個,也不擔心責任的事情,如今他想要對愛情負責了。
那天晚上,他回家吃了一頓飯,他爸告訴他,如果他願意改邪歸正放棄晉宜修,他還當他是兒子,将來依舊是H-E集團的二少年,腰纏萬貫,衡言一向灑脫自在慣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不許別人阻攔,他當時立刻想要離家出走,卻不知道那天酒裏下了藥,那天晚上怎麽昏昏沉沉的上了那女人的床。
女人以為他睡了她,她已經跟衡言成親,衡言就會對她負責,她認為他跟晉宜修只是玩玩,那是他的心沒收回,可是她太低估了衡言了,衡言不願意跟她在一起絕對不會因為跟她上了床就選擇負擔起這個責任。
衡言跟他父親大鬧一場就摔門而去!
他離開家去找晉宜修,本來想帶着晉宜修遠走高飛,奇跡般的沒人阻攔,只是在幾個月後,衡葉赫來信,告訴他那女人已經懷了小孩兒,他可以既往不咎,只要衡言回來擔起責任,要不然就是父子之間恩斷義絕,六親不認。
可是衡葉赫太小瞧了衡言,衡言做出了為晉宜修抛妻棄子的舉動,在媒體上發言自己跟衡家一刀兩斷,并且說絕對不會為這個孩子負起一點兒責任,也絕對不會對妻子負責,他自己淨身出戶。
離開了衡家,無論到哪兒都處處制肘,先是無緣無故被迫欠下了幾筆巨額款項,後來債主催債,晉宜修無奈之下接下了歌劇院的工作。那一天鋼琴晚會後,在晉宜修的辦公室坐着一個美豔的女人。
晉宜修怎麽會不認識,他愣了愣看着這個女人,兩個人起了一些争執,晉宜修告訴女人,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衡言的。
那天晚上電閃雷鳴的,晉宜修最後跟女人争執太久,一氣之下摔門而去,可是歌劇院的門從外面鎖死的,晉宜修也才到這裏,根本不知道門是從外面鎖死的,女人在電閃雷鳴之夜竟然腦膜炎發作,又因為出不去,歌劇院沒人在,所以當天晚上病死。
晉宜修被指認為殺人兇手,锒铛入獄,最後是江晚橋找了人将他保出來,衡葉赫覺得這是奇恥大辱,命令所有的人都不能提起。
“再後來,你本來是要被你爺爺送入你大伯家撫養的。”衡言笑了笑。
他淡淡的,仿佛在看着過去的一些什麽。
冉沫彌竟然不知衡言對過去竟然這麽耿耿于懷,說出來的時候,手指微微顫抖,或許是因為太愧疚了,他對不起晉宜修,也對不起那個女人,所以他告訴衡昀晔沒有性的愛情都是犯罪。
“可是小修他不答應,他覺得你大伯一定不會放過你,你就那麽軟軟的一坨,尚在襁褓中,稍稍一用力,你就碎了,他怕你大伯害你,他苦苦求了你爺爺好幾天,為了給你媽償命,他挑斷自己的手筋,所以經過幾次三番的周旋,打了好幾場官司,我們最終争得你的撫養權。”
衡昀晔聽完,已經說不出話來,他竟然不知道還有這麽多的淵源。
衡言仿佛想起來什麽好笑的事情:“說來也奇怪,你跟他很親,小的時候,我抱你你都不讓,一天到晚的賴在他身上,他為了帶你,辭掉工作,他的雙手抱不起重物,可是他從來沒有拒絕你,再後來你也知道了,我們家那幾年不太平,你大伯使了一些手段想要把我逼入絕境,你爺爺的六親不認,可是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從小到大,無論多少人上來對我們拳打腳踢,他都把你抱在懷裏,從來沒有讓你受過傷,也沒有對你說過任何一句重話,或許你媽的死是他間接造成的,但是他從來沒有對不起你,你沒有資格也沒有理由對他發脾氣。”
衡昀晔手捏得緊緊的,不說話,一聲不吭。
☆、第 58 章 泯恩仇(上)
衡昀晔的手相互交錯握着, 微微低着頭,“我就想問問, 我媽的死跟他有關嗎?是不是他故意……”
衡言冷冷的看過去,眼神好像要殺人, 語氣驟然冷硬, 面對親生兒子這樣的質疑, 心中憤怒異常:“你小爸爸什麽樣的人品,你難道不知道?”
衡昀晔沉默了, 這個時候,他只能選擇相信或者不相信。
因為根本就沒有事實, 那天究竟是不是晉宜修故意将門關上的, 還是別的什麽都未可知, 他只知道晉宜修對他很好, 晉宜修把他當成親生的兒子。
衡昀晔站了起來, 慢慢朝着樓上走去, 走到二樓的樓梯口, 晉宜修正好從上面出來, 衡昀晔看着他的一瞬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 晉宜修看着他,鄭重的道歉:“對不起……”
“你心虛了嗎?”衡昀晔冷笑一聲。
“我道歉是因為我騙了你,而并不是因為我做錯了什麽,我那天确實摔門而去,可我并不知道那個門會從外面鎖死,我也不知道她那天出不來。”
當時電閃雷響, 可以想一下,一個女人在漆黑的歌劇院裏面對着驚雷,會是怎樣的惶恐與害怕,最後又在怎樣的病痛的折磨之中死去,死之前面對着怎樣的無助與絕望……
一想到這些,衡昀晔根本沒辦法面對晉宜修,也沒辦法去原諒晉宜修。
他轉身朝着樓上走去,誰的目光也不管,晉宜修目送着他上了三樓。
冉沫彌走上樓的時候,衡昀晔正躲在房間的小角落裏,坐在角落裏,低着頭,一聲不吭,手搭在腿上。
冉沫彌走過去,他很少看到這樣的衡昀晔,心裏微微有點兒抽痛,蹲下身,默默無聞的坐在他旁邊,背靠着牆,不曾拉燈,黑漆漆的光陰投下來,屋子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衡昀晔将頭靠在冉沫彌的肩膀上,特別的心安,仿佛這一瞬間,這個世界變小了,小的只剩下漆黑的空間裏相依相偎的兩個人。
冉沫彌知道這個時間的衡昀晔是絕對不想去處理任何有關公司的事情的,然而下一次的股東大會就要來臨,衡起倒下了,股東大會将要選出代理總裁,鋒芒畢露的衡昀晔是絕對有能力有實力的去參加這次選舉的。可是目前以他這個情況,別說去參加競選,他連公司的會議都不想去。
一向理智的冉沫彌想要讓衡昀晔忘掉現在投入下一次代理總裁的競選中去,但每次看到衡昀晔那受傷的樣子都讓他心裏的堅硬一絲絲的瓦解,他到了嘴邊的話最後全部咽了回去,默默無聞的陪在他身邊。
“沫彌,我們明天搬去學校住吧,暫時不回來了,行不?”衡昀晔問着,聲音略顯蒼涼寂寥,說出來,總是帶着淡淡的傷。
“行,你說什麽都行。”冉沫彌笑了笑,伸手去牽他的手,“我們去睡覺吧。”
衡昀晔魔怔了似的跟着冉沫彌走,冉沫彌開始給他脫衣服,兩個人躺床上去,衡昀晔規規矩矩的躺着,冉沫彌第一次去擁抱他,冉沫彌一抱上衡昀晔,衡昀晔就覺得睡意一陣陣的侵蝕過來。
“我覺得躺在你的身邊是最心安。”衡昀晔呢喃了兩聲,之後就睡着了。
第二天,衡昀晔跟冉沫彌一起去了學校,晉宜修依舊一如既往的給他們準備喜歡吃的零食,營養品,不管衡昀晔怎麽對他,他對衡昀晔一直就像對待親生兒子一樣。
既然衡昀晔現在不想管公司的事情,那麽冉沫彌只能自己去管了。
冉沫彌進了衡昀晔的辦公室,他來辦公室的次數很少,基本因為要考研不管金融方面的事情了,所以衡昀晔在學校上完課去公司培訓什麽的都沒有帶冉沫彌。
這次打開衡昀晔辦公室的門,一些人都震驚了,但是衡昀晔手底下的人見怪不怪了,當初這所謂的冉助理讓他們吃了不少苦頭呢?所有的人意識到寧願在總監面前耍心眼也不能在冉助理面前耍心思,否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冉沫彌微微點頭,表示已經同大家打過招呼,以示禮貌,他徑直的走到辦公室裏面,在辦公桌前坐下,看着一桌子的文件開始一個個的認真的看。
看到一半的時候,辦公室的門一下子被推開了,冉沫彌擡頭,面色溫和的看着衡昀承,平靜如水:“有事嗎?”
衡昀承冷笑着:“你是誰?有我們公司的入職申請嗎?誰允許你進入公司的……”沖着身後的那些人一吼:“保安呢?”
冉沫彌淡淡看着他,眉目含笑,但是在衡昀承的眼中,那是赤果果的嘲笑。
衡昀承倒是緊盯着衡昀晔不放呢,他感覺衡昀承絕對用了他全部的力氣來盯衡昀晔了。
衡昀承冷淡的看着冉沫彌,沖着身後喊着:“人力部呢?保安呢?這人盜取公司上層機密,立刻給我送到派出所去……”
冉沫彌依舊一動不動的,不自覺的笑了,笑容諷刺冷淡,“我不知道您在害怕什麽?”
衡昀承聽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哈哈大笑幾聲:“怕,我為什麽要怕?”
“人緣功績不如四少爺衡昀哲,學歷不如五少爺衡昀錄,能力不如衡昀晔。如今您的大靠山倒了,替罪羊也死了,老爺子對您失望透頂,可以說您已經……敗了!”敗了兩個字冉沫彌故作冷淡的語氣說出來,讓這句話的效果達到了毋容置疑的地步。
衡昀承頓時臉色煞白,什麽叫做他敗了,還沒有敗,他一手操控了整個公司,公司幾個股東都是他的人,還沒到最後一步……
可是……
可是冉沫彌的話就仿佛板上釘釘的事實,衡昀承無力相信,然而那句話那樣赤果果的扔到他的面前。
“保安呢!”衡昀承吼了聲。
這個時候保安匆匆趕上來,然而陳旭攔住了所有保安的路,惡狠狠的瞪着冉沫彌,一字一句說着:“你沒有資格坐在這裏。”
冉沫彌仿佛聽到好笑的笑話了一樣:“哦?這是衡昀晔的位置,除了他,誰都沒資格這樣說。”
陳旭仿佛聽到什麽好聽的話一樣,當場癫狂的哈哈大笑,跟最初的那個清純少女判若兩人。
陳旭笑了大半天之後才弱弱的柔柔的說着:“他當然不會說你,但是你們這樣未免不覺得惡心嗎?”
冉沫彌淡淡然笑了聲:“惡心?小姐,您認為喜歡一個人很惡心嗎?”
陳旭頓時口塞,咄咄逼人的氣勢漸漸弱了下去,咬着牙:“你們都是男人,很惡心。”
冉沫彌冷笑着:“我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沒有危害任何人的切身利益,你有什麽資格覺得我惡心,正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您覺得惡心,難道小姐不應該從自身考慮一下嗎?”
陳旭瞪着他,眼睛一動不動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沖上去把他掐死一樣,她一個要風得風,要雨有雨的千金小姐,人生頭一次被人暗中諷刺因為自身惡心所以看到什麽都覺得惡心……
衡昀承冷笑着:“好一張利嘴。”命令保安:“拖出去……”
“不好意思。”冉沫彌往身後的靠椅上一靠,淡然若水:“我是衡昀晔的助理,而他是股東之一,沒有經過他的允許,您作為財務總監,請別越俎代庖,能解雇我的只有我的垂直系領導,很抱歉,你不是。”
衡昀承惱羞成怒,短短的幾句話,不僅諷刺他現在不是總裁,更是諷刺他不如衡昀晔那個小毛孩兒。
衡昀承怒急反笑:“在這裏,你什麽也不是……”
冉沫彌沖着他笑了笑:“請讓我的直系領導來吧,您在這裏不合适。”招招保安:“麻煩把他請出去。”
“你……”衡昀承氣急敗壞,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揮手而去。
陳旭也跟着出來了,沒過多久,衡昀承看到冉沫彌抱着一捆資料出現在滾動電梯的電梯口。
陳旭看到冉沫彌,走上去,冷嘲熱諷說着:“你也真夠賤的啊,為了那麽一點兒錢,纏着衡昀晔不放,你要錢的話,我可以給你……”
冉沫彌從小就不喜歡這種潑婦罵街式的吵架,他并沒有理她,轉身就走。
陳旭跟了上去,冷笑着:“聽不下去了嗎?聽不下去就別做啊,你好歹也是一個男人,被另外一個男人上,你還要點臉嗎?”
冉沫彌繼續走着,上了滾動電梯,陳旭立馬跟上去:“你別裝聾作啞啊……”
冉沫彌冷冷的看過去,眼神冷如寒冰,陳旭頓時就像刀架在脖子上一樣窒息。
陳旭從來沒遇到過那麽冷的眼神,故作鎮定,拉扯着冉沫彌的衣服,“你……”
冉沫彌突然往前下了一個臺階,往前走去,遠離陳旭,陳旭還拽着他的衣服,被帶着往前邁了一步,高跟鞋一腳踏空,往前一跌,冉沫彌立馬拉住她,陳旭的腳崴了一下,差一點一頭從電梯上栽下去。
她站穩,下了電梯,冉沫彌看着她一臉慘白,将她扶穩,轉身就走。
陳旭怒火攻心,下意識的追上去一腳踢在冉沫彌的腿上,“要你假惺惺,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跌倒。”
冉沫彌的腿因為兩次骨折本來就很脆弱,如今猛然從背後被高跟鞋這麽一踢,往前跌了一下,忽然被衡昀晔抱住,他站直,皺了皺眉,咬着牙,身體微不可查的顫抖着。
衡昀晔扶着他到一旁的電腦櫃臺上坐了下去,陳旭看着衡昀晔,內心千萬種思緒輪流走過,再次擡頭看着衡昀晔,卻被衡昀晔犀利的眼神給瞪得愣在了原地,渾身僵硬。
衡昀晔猛然拽起她的手腕,手勁一狠,捏得陳旭疼得淚光閃爍,她咬着牙喊疼,可是衡昀晔一點兒憐惜都不給。
“別以為我不打女人,把我惹急了,我親媽都不會放過。”手勁發狠,陳旭疼得直抽氣,衡昀晔依舊沒有放過她:“你聽好,什麽事兒沖我來,再有下次,我不會放過你。沫彌他不會跟你計較,不代表我不會,你聽清楚了嗎?”
手勁猛然加大,陳旭疼得仿佛手腕不是自己的,整只手仿佛從被衡昀晔捏得地方斷了,她流着眼淚點了點頭。
衡昀晔一放開她,她哭泣着:“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我那麽喜歡你,還那麽幫你……”
衡昀晔冷笑:“陳小姐,我為什麽不能這麽對你,我早說過我不喜歡你,你知不知道你這麽纏着我很讓我困擾,麻煩你擺正自己的位置,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難道還要我一個個負責嗎?”
陳旭愣住了,她的位置就是沒有位置,她喜歡衡昀晔,衡昀晔又不喜歡她,因為不愛,所以無所謂傷害。
衡昀晔上去将冉沫彌的腿架在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下,問着:“你沒事兒吧?要不要去醫院?”
冉沫彌點點頭:“沒事兒,緩緩就沒事兒了。”
衡昀承冷笑着走過來,拍了拍巴掌:“好戲,真是好戲。”
衡昀晔瞪着他。
“怎麽樣,認賊做父這麽多年,滋味很不好受吧?”衡昀承奚落,嘴角冷笑,說不出的陰險。
“你說誰是賊?”衡昀晔瞪着他,一雙眼睛仿佛要把他吃掉。
“當然是晉宜修,這還用……”
衡昀承還沒有說完,衡昀晔就風馳電掣般沖過來,一拳砸在他嘴角:“你他媽的嘴巴給我放幹淨點,再聽到你罵我小爸爸,我不會放過你……”
衡昀承趴在地上半天才緩過來,吐了一口血沫,罵了一句:“瘋狗。”
衡昀晔撿起地上掉的資料,蹲下來背起冉沫彌,路過衡昀承,瞪了衡昀承一眼:“瘋狗也比你這病貓強,下次別讓我逮着你,要不然我咬死你,見你一次咬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
☆、第 59 章 泯恩仇(中)
“這次沒什麽大問題, 你的腿之前傷過,不能再大意了。”醫生看了看手裏的報告微笑着說着, 将報告簽字之後遞給衡昀晔:“你們可以過一段時間來複查一下。”
“謝謝啊。”衡昀晔微笑着道謝。
接過報告,看了一下, 确定真的沒什麽問題了才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