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
祁炀挑眉,回首看看遠處的車,煙落就坐在車裏,隔着車窗望過來。
祁炀吸口氣,一字一句對沈慕說:“我會護着她的,不會再讓她涉險,也請沈先生今後離煙落遠一些。她雖是你的學生,卻也是我的妻子,沈先生多年以來并未娶妻,孤身一人,須知流言可畏、衆口铄金。”
沈慕只覺得荒謬,面上一慣的溫潤笑意也散在夜裏,“大帥誤會了,煙落是我的學生,我了解她,她心中有家國天下,不會願意被困在宅院中被保護着,大帥還是想想當下時局該如何應變吧。”
沈慕拎了那臺破相機離開了,祁炀靜靜杵着,看他走出很遠才扭頭上了車。
煙落觑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問:“和先生聊什麽了?”
祁炀阖目坐着,神色冷漠,“聊了聊今年春遲,桃花未發,夜間猶寒。”
煙落才不信,又知道定然是問不出來了,也不再追問,只囑咐何憂開車。
事實證明,日本狼子野心,意圖侵占整個中華。
民國二十二年,日軍攻占熱河省,并攻擊長城各個隘口。簽訂了《塘沽停戰協定》,規定中國軍隊只能待在長城以南。
民國二十三年,日本指使僞滿洲國成為“滿洲帝國”。
民國二十四年,日本制造“華北事變”,挑唆進行“華北五省自治運動”,策動殷汝耕等漢奸成立冀東“防共自治政府”,宣布獨立。
民國二十五年,日本和僞冀察政委會秘密簽訂《華北防共協定》,規定中國軍隊不得進駐冀察兩省。
民國二十六年,“盧溝橋事變”爆發,北平、天津相繼淪陷。
同年,淞滬會戰爆發。中日雙方先後投入總計八十萬的兵力,在上海鏖戰三個月,傷亡慘重,戰況慘烈,無數中國将士以血肉之軀拼死而戰,無奈軍事力量相差太大,最終仍以上海陷落收場。
雲舟收到陸衡死訊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月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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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離開了千夜思,到底嫁了個裁縫,經營着一家鋪面,裁縫人勤快,生意不錯,待她也極好。裁縫沒有那麽些家國天下的憂慮,也不讀詩論詞,就愛做衣裳。
消息傳來那日,裁縫正說要給她做件新衣裳,由着她挑布料,哪怕是金貴如香雲紗。
幾個男子找上了門,裁縫以為來了生意,剛迎上去就聽領頭那個問:“請問陸玉陸小姐在嗎?”
雲舟看見他捧着一只盒子,心頭倏地一緊,緩緩應了聲,“我就是。”
那人斟酌片刻,将盒子遞給她,硬了心腸道:“淞滬會戰中,陸衡殉國了。他自笕橋航校畢業,成績優異,對日空戰中一人總計擊落敵機七架,是當之無愧的民族英雄。”
雲舟怔住,她木然望向那人,看清他眸底的不忍與悲憫才驟然悲痛得難以自抑,如墜冰窟般,忍不住地顫抖。那是她的弟弟,他們相依為命那麽多年,最後一面就是隔着火車車窗那模糊慌亂的一眼……
裁縫替她接過那盒子,輕輕打開,裏頭有幾件舊衣裳,上頭擱了幾份沒來得及寄出去的信。
往日最盼着陸衡的來信,如今她卻不敢拆開看,她捧着那信,捂在心口,無聲無息地痛哭,一顆心血肉模糊。
那幾個人潸然,深深鞠了躬,他們帶着戰士的遺物,一一交到他們親人手上,見了無數次的死別之悲痛。
實則與陸衡一起離開的那些人都沒能回來,連同顧公館的小少爺,全都犧牲在淞滬會戰中,無一生還。他們同年入學,同年畢業,同年殉國。
被俘
民國二十九年。
曹興榕到底踏踏實實地做了漢奸,他這輩子貪戀聲色、貪權好勢,辛辛苦苦攢了半輩子的家底,怎麽舍得下?
日本軍隊進駐鄢州,扶持曹興榕成立了僞鄢南自治政府,日軍的陸軍第五十九師就駐紮在鄢州城內,師長正是當年與載洸混跡一起的山口,住進了城裏的一所公館裏。
邕寧毗鄰鄢州,鬼都想得到日本人下一步要做什麽。
有人抛家舍業、血淚紛飛地抗戰,也有人奴顏媚骨、卑躬屈膝地投敵。遍地戰火,淬得出铮铮鐵骨,也燒得盡朽朽枯木。
山口在公館召開了新聞發布會,邀請了十幾家報社,實則是為了控制輿論,以新聞媒體造勢,給日本的厚顏無恥的侵略蒙上一層漂亮的皮。
沈慕挎了相機混入了現場。
山口一身軍裝,站在前面侃侃而談,一邊有人翻譯給現場的人聽,記者們舉了相機拍照,或将山口的話記錄下來。
這都是日本人“精挑細選”過的報者,該寫什麽、該怎麽寫都心裏有數。
沈慕不動聲色地起身,上了二樓。這原來是一家富商搭蓋的公館,富麗堂皇,極盡奢侈,哪知被日本人看上,占了下來。
沈慕立在窗邊點了支煙,偷偷打量二樓的布局,走廊最裏有一間辦公室,恰好有一個日本兵從裏面出來,想必是山口的秘書。
那個日本兵看見了他,也瞧見他懷裏的相機,走了過來,一臉的鄙薄,叽裏咕嚕地說了一堆,沈慕只聽得出語氣不善,八成是讓他下樓去。
他賠着笑,點頭哈腰地應一聲,折身要下樓去,那個日本兵也旋身回原處去。
沈慕将指間未燃盡的煙彈開,一柄短刀從袖口滑至手心,他驟然回身,追上那個日本兵,一把捂了他的嘴,刀刃狠狠劃過他的咽喉。
鮮血噴湧而出,濺了沈慕滿身,那個日本兵從他懷裏滑下去,無聲癱在地上,至死都瞪着眼。
沈慕無暇多顧,迅速将那日本兵拖入辦公室裏,反鎖了門。
辦公桌的抽屜上了鎖,沈慕從懷裏摸出一截鐵絲來,探入鎖芯,攪動幾下,鎖霍然開了。
抽屜裏一堆文件,既然被鎖住了,必然是絕對機密。沈慕飛速地翻找。
樓道裏傳來腳步聲,有不少人,步子卻不亂——是巡視的日本兵上樓了。
沈慕額頭沁出汗來,他手微微發抖,
突然看見了一頁紙。那是一頁電報紙,豎着有兩列文字,前面是日文,像是人名,每個後面都跟了漢字。他一眼看見“風雷”兩個字,心頭一跳,這是組織裏一位情報人員的代號。
找到了,這就是日本間諜潛伏在兩黨情報機關內的人員名單。
樓道裏巡視的日本兵發現了血跡,追到了辦公室門外。
沈慕舉起相機,對着那份名單拍了照,又将那堆文件塞了回去。
日本兵開始撞門了。
沈慕飛速環顧一圈,跑到窗邊,拉開窗戶,好在窗外有一棵茂盛的槐樹,枝葉如蓋。
日本兵破門而入的瞬間,沈慕從窗口一躍到了樹上,日本兵追了過來,只看見一個背影,躍出了公館。
沈慕轉入一個窄巷中,身後有日本兵緊追不舍。公館外的胡同曲折,他在裏面周旋,一面将沾滿血的外套脫下扔開,還将相機裏的膠卷取了出來,把相機也丢開了。
身後的日本兵追得近了,沈慕拐出了巷子。
只見胡同口支了一排攤子,賣糖畫賣冰粥賣點心的應有盡有,就近是一家賣豆腐腦的攤子,倒不稀奇。令沈慕驚訝的是坐在旁邊拿小勺吃豆腐腦的竟是玉煙落。
追兵近了,沈慕迅速在煙落面前坐下,捏了根油條開始吃,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煙落訝然擡頭,沈慕眨眨眼,示意她不要聲張。
俄頃,一隊日本兵追了過來,張望一圈,略過這不起眼的攤子往前面去了。
沈慕把那半截油條擱下,精疲力盡地撐着桌子,氣還沒喘勻。
“換個地方說話吧。”煙落怕那些日本人折回來,喊了老板過來,結了賬。
剛一起身便有兩個人圍了過來,一個畢恭畢敬地掏了支槍出來,“玉小姐,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他看一眼沈慕,給同伴遞個眼色,“一起帶走。”
沈慕和煙落手被捆住,那兩人一個在前面領路,一個走在最後,時不時推搡一把。
他們一路被帶回了那所公館,鎖進了公館的一間雜貨間裏,隔着門板,只聽一個人囑咐道,“鎖好了,我去請大佐來。”
半晌,屋外沒了聲音,沈慕湊近些,壓低了聲音問:“你怎麽在鄢州?祁炀沒來麽?”
煙落搖搖頭,“我收到了一封信,是雲舟寄來的,說有要緊事,請我務必只身來鄢州一趟。”
沈慕眉心攢在一處,瞬間想清楚了來龍去脈,“信是日本人寫的,你一踏入鄢州城就被盯上了,他們要綁架你脅迫祁炀。”
他們被綁着手腕扔在屋裏,煙落苦笑,“是我太輕率了,反倒拖累了先生。”
沈慕艱難站起來,趴在窗縫門縫往外望了望,來回巡查的士兵加了一倍,日本人發現有人潛入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