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石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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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在電話裏說情況還好,左手大臂骨裂了,需要上石膏,可能恢複需要一個月左右。
顧野依舊不放心,在醫院門口一直等着,兩個多小時之後南邊帶着一條花白的上臂走出來。
“顧野?你真在這?”黑子有些不可置信。
“怎麽樣?我說了吧,我家顧小野一定在。”南邊有些得意的樣子。
“行,走吧,我請。”黑子說。
“怎麽回事?”顧野問。
“我跟黑子打賭,我賭你在門口等,他說你不是傻子肯定不在,然後他輸了請咱倆吃飯。”南邊笑着說。
“醫生怎麽說?你的手怎麽樣?”顧野問。
“小問題,輸了點藥,打個石膏,一個月之後來拆掉,平常注意點就行。”南邊說完往周圍看了看,又小聲問:“顧原呢?”
“回去了,不會再來了。”顧野說。
南邊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下,“那什麽,我之前說話有點重,不好意思啊,他就一小孩,我也是犯渾跟他計較什麽,主要責任也不在他,看他樣子挺激動的,一個人回去沒問題吧。”
“不知道,也不關我的事了。”顧野說。
“趕緊的吧,看看你那慘白的臉,”黑子走在前面催他們,“兩大瓶藥水開到最快速度打完,護士都拿你沒辦法。”
顧野聽完皺眉去看南邊。
他立馬解釋:“我沒事,醫院消毒水味道不好聞,所以趕緊打完趕緊出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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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倆呀,就一個在外面幹着急,一個在裏面幹着急,也不知道是心有靈犀還是腦子都有病。”黑子吐槽。
吃完飯回到家的南邊自然被南姥爺追着問怎麽回事,顧野剛想道歉被南邊搶話,三兩句糊弄過去了,然後拽着顧野回房間。
“你別跟姥爺說實話,省得他老瞎擔心。”南邊說。
“可是畢竟是因為我,怎麽都該道個歉吧。”顧野說。
“又不是你砸的我,你道什麽歉?”南邊說完朝顧野伸手,顧野沒懂。
南邊就自己去顧野口袋裏掏,拿出一顆糖塞嘴裏,“我先吃點甜的,壓壓酸,然後你再跟我說說顧阿姨那邊到底怎麽回事。”
“南邊。”顧野并不想說這些給南邊聽。
“打住,趕緊說,我又不是顧原那麽不懂事,脾氣也發了,人也罵了,差不多該解決解決問題,我們倆一起捋捋,省得下次他又來我又上頭又受傷怎麽辦?”南邊說。
“他不會來了。”顧野說。
“不可能,他那孩子就是死軸,認定了就不會改的。”南邊自然不相信。
“我打了他一拳。”顧野說。
南邊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瞪着眼好半天才問:“你說什麽?”
顧野把南邊重新按回椅子裏,“我失手,打了他一拳,還叫他滾,估計以後都不會來了。”
南邊這下不知道是該先鼓掌還是該先歡呼,雖然很驚訝但也很驚喜。
南邊壓抑住重新想跳起來的沖動問顧野:“顧小野,雖然我很開心你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但是,他畢竟還是個沒懂事的弟弟,你下手很重?”
顧野點頭,“挺嚴重的,半邊臉都紅了,嘴角立馬就流血了。”
“他應該不會告你吧?”南邊問。
“告我什麽?”顧野不解。
“告你,故意傷害?”南邊說。
顧野笑了,搖頭沒說話。
“笑了就行,好了,該跟我說說了吧,顧阿姨到底怎麽了?”南邊說。
顧野看向南邊,确定他是真的想知道才緩緩開口。
“好像是至從我走後,她每晚都做噩夢,後來就是失眠,然後一到晚上就睡不着,把自己鎖在我之前的房間裏,今年開始又有自虐傾向了,工作也辭了,醫院不肯去,白天不說話,晚上只知道哭,挺折磨人的。”
“我現在說一句活該你會心裏不舒服嗎?”南邊問。
顧野搖頭,“我不會怪你的,你想說就說吧。”
“可是你心裏還是不舒服吧,難受嗎?心疼嗎?”南邊問。
顧野想了好久才說:“會,畢竟之前我真的把她當做媽媽,她也真的把我當成親生兒子一樣對待;我剛進顧家的時候膽子特別小,做什麽都很小心,很害怕被他們讨厭,在學校被欺負我都不敢跟他們說,後來被他們知道就直接沖到教室來找那個孩子理論,驚動了一整個學校,事情平複了之後也沒好到哪裏去,我被其他人區別對待了,連老師都不待見我,故意算錯我的分數,成績一落千丈,你知道嗎,他們看到成績單的時候居然問我’小野,老師是不是改錯試卷了’,那次之後我抱着他們大哭一場,他們第二天又去學校了,一個星期之後幫我轉學了,
那個時候顧原剛到讀幼兒園的年紀,媽媽沒有工資,全家都靠着爸爸的收入,他們還幫我轉了一個更好的學校,學費自然更高,因為資金方面确實短缺就把顧原丢到奶奶家去帶,到七歲之後爸爸生意進入佳境才把他接回來的,所以顧原從小就很缺乏安全感,總是通過各種頑皮引起注意,媽媽卻從來沒生過他的氣,好幾次都攔着爸爸不讓打他,爸爸說過最多的話就是‘都怪你把他寵壞了’,其實我也不想顧原挨打,因為我總感覺他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
她真是個很溫柔的人,從來沒罵過我打過我,說起我嘴上都是帶笑的,十幾年來每晚都會熱好牛奶送到我房間,連極少數出差都會讓顧原熱好送給我喝,其實她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媽媽。”
南邊沉默了,他終于能理解為何顧媽媽做出那樣的事顧野還是沒法恨她,顧家父母在顧野的世界裏是第一座城堡,外表刀槍不入,內在繁花似錦;顧野依靠着他們不懼怕外部任何傷害,因為他知道只要回頭,城堡一定會開門,裏面依舊有陽光、有鮮花、有懷抱。
家的力量總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在歡樂的日子裏它是微小的一份甜蜜,受到傷害時它卻可以讓你擁有阻擋萬難的勇氣。
南邊又一次在心底羨慕起了顧野,哪怕是有錯在先,但曾經給予的愛和溫暖總是無法磨滅的,也許獲得不了原諒,但已經構建完整的心理世界卻是他們愛的最好證明。
“你會原諒她嗎?”南邊問。
顧野依舊搖頭,“我無法做到,這件事确實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傷害,現在你問我,我依舊沒法原諒,或者說在逃避,逃避她就相當于逃避在醫院經歷的那段時光吧,也許哪一天我能無恙的進入醫院再無事的出來,可能就到了要原諒的時候了吧。”
“你有想過去看看醫生嗎?你總不能一輩子都不進醫院吧。”南邊說。
“看過的,她把我從那所醫院接出來之後,我就把自己一直關在房間裏,兩個月後她請來了一位心理醫生,是女的,我當場就吐了,經過了三個月我才對女性脫敏,之後就是每天過來跟我聊天做心理疏導,我後來慢慢也能正常吃飯正常出門,但是呆在那裏每天都能見到她,我實在受不了,醫生就勸說可能需要隔離一段時間,之後我就提出回來鄧家的要求,他們同意了,很快就幫我辦好了所有手續,剛好又是一個新學期,”顧野笑着想去牽南邊的手,“剛好碰到了你。”
南邊鼻子一酸,抱住顧野,輕輕拍着他的背,“這些故事說出來寥寥幾字,可是從時間上看是整整一年呀,你把自己關在黑暗裏,伸手不見五指,不與人交流,不與自己交流,整整一年啊。”
“其實我真沒覺得有多難過,來醫院接我的那一天,我還把她當作救世主一樣看待呢,其實她也沒那麽壞,而且真的是個很容易心軟的人,都自己忍不住來接我了,來接我回家了,是她拉我出來的,所以,你別把她想的那麽壞,別恨她。”
“這我可答應不了,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南邊說。
顧野笑了,“恨,我一個人來就好,你不要恨,你要開心,你要快樂,你要笑,很甜很甜的笑。”
“再說吧。”南邊放開顧野,使了個眼色,顧野又給他剝了一顆糖。
“少吃點吧,小心壞牙,”顧野說完還在獨自嘟囔:“之前怎麽沒見你這麽喜歡吃糖。”
“我就不,我就愛吃,誰讓某個人跟我說吃糖可以壓酸的,我就要吃。”南邊說。
顧野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吃,沒不讓你吃,多着呢,都給你備着。”
南邊特別得意,還指使顧野又去給他倒了杯水喝。
“南邊,不然我們寫寫試卷吧?”顧野提議。
南邊一口水差點嗆死,“顧小野,我手都這樣了你還讓我寫試卷,你還是人嗎?!”
“我是想着你趕緊習慣一下左手不能動的感覺,我怕影響你高考發揮,不到一個月就要正式考試了,你要是因為速度沒寫完題那多不劃算,我還得陪你複讀一年呢。”顧野說。
“那你是想多了,顧大才子,我沒考好也不會讓您陪着複讀,上您的大學去吧,我才不留您呢。”南邊氣的想掐人中。
“你不留我,我自願留下,”顧野擺好椅子擺好紙筆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但是,還是得寫,請吧,南小邊。”
南邊自然倔不過顧野,只能乖乖坐到書桌旁開始寫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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