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3天後,韓孟後肩上的傷結痂了。醫生仔細檢查一番,換了新的藥,叮囑暫時還是不能接觸水,以免感染。
韓孟表情複雜地摳着傷口附近的肉,那兒癢極了,好幾次他都險些管不住手,把那片脆弱的痂也撕下來。
秦徐打掉他的手,“別撓,都撓紅一圈兒了!”
“癢啊!”韓孟皺着眉,“而且我已經3天沒洗澡了,本來以為今天能洗,結果還得等,這他媽得等到啥時候?痂脫落才行嗎?靠,簡直要臭上天。”
“你不是每天都用濕毛巾擦過身子嗎?”秦徐說着湊在他肩窩處聞了聞,笑道:“還好,有點兒酸,基本能忍。”
“真酸?”韓孟偏着腦袋也要聞肩窩,但動作有些別捏,看着不像聞肩窩,倒像聞腋窩。
秦徐嗤笑,“喂,難道你有腋臭?”
“你他媽才有腋臭!”
“沒有你聞腋窩幹嘛?”
“找事兒是吧?”韓孟擡起小腿,在秦徐腳踝上踹了一下,不放心地問:“我身上真有酸味兒?早上我還抹過香皂。”
“真有。”秦徐勾着眉看他,“我那兒有六神,借你噴點兒?”
“我噴六神幹什麽?沒蚊子敢咬我。”
“你不是臭嗎?噴點香水壓一壓呗。”
韓孟眼角跳了跳,擡起手臂用力嗅,實在沒嗅出什麽酸臭味才擡起頭,“六神什麽鬼?要壓也不能用六神。”
“瞧不起國産香水啊?”
“六神算什麽香水?我寧願用風油精也不用六神。”
“你這人破事咋這麽多呢?有現成的香水還不用,怎麽,想讓你經濟公司給送一瓶國際名牌來?”
韓孟後肩又癢了,一邊輕輕撓一邊說:“我這不叫破事多,偶像沒點兒偶像包袱叫什麽偶像?我那些迷妹要知道我3天沒洗澡,還靠六神壓臭,分分鐘氣哭。”
秦徐“嘁”了一聲,“就你們矯情。”
韓孟靠過來,沖他抛了一記勾魂眼,“兵哥兒就是單純。”
單純的兵哥兒這幾天可算是累壞了,不僅得幫韓孟洗衣服,還得“洗”韓孟本人。
姓韓的确實是個偶像,一天不洗澡得上房揭瓦的那種。
這陣子氣溫直逼40℃,不洗澡還真不行。所以每天晚上秦徐都得提好幾桶水,協助韓孟擦身子。
兩人選擇的地方不在宿舍也不在澡堂,在能夠夜觀天象看星星看月亮的樓頂。
韓孟坐在小馬紮上,只穿一條寬松的短褲,自己擦洗前面,後背交給秦徐。警衛連宿舍在機關大院深處,晚上沒誰能看到樓頂,韓孟就算把自家兄弟掏出來清洗一番,也最多在秦徐面前走走光。
秦徐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從一助教淪落成了偶像的生活助理,連搓澡的活兒都攬上了。韓孟其實不愛麻煩人,除了第一天肩膀實在痛得慌,搓不動內褲,後面幾天都是自己搞定內褲襪子,只将迷彩褲和背心丢給秦徐幫洗,擦身子也是自己負責大部分,後背确實夠不着,才讓秦徐幫忙。柯揚本來也想上樓頂來,結果剛出門就被韓孟吼回去了。
結痂這天,秦徐幫韓孟洗頭。
劇尚未開拍,韓孟還沒有将頭發修成貼着頭皮的板寸。秦徐和着洗發水揉他的頭發,指尖涼絲絲的,心跳以一種令人不易察覺的頻率加快。
以前秦徐就想,搞韓孟時得将十指狠狠插進他的頭發,揪着他的頭發,用力往他嘴裏捅……
沒想到頭一回十指插進他的頭發,是為他洗頭。
這麽一想,居然覺得有點好笑,指腹在頭皮上按了按,随意問道:“偶像,來這兒之前你這一頭豬毛是自己洗還是別人幫洗?”
韓孟埋着頭,秦徐看不到他的表情,只隐約察覺到他身子輕輕動了一下,喉嚨發出一陣細小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秦徐已經往頭發上澆水了,他才說:“以前也有人幫我洗過……”
“哎,等會兒再說!”秦徐一手揉着他的頭發,一手拿着水瓢,“小心灌你一嘴泡子。”
韓孟“嗯”了一聲,任憑秦徐在頭上搓來搓去。
清幹淨泡子後,秦徐一條幹毛巾甩過來,“自己擦。操,給你洗個頭,腰都給我整酸了。”
韓孟捂着毛巾直起身子,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說:“謝了。”
“謝什麽。”秦徐笑道:“剛才想說啥?以前誰幫你洗過?你助理還是造型師?”
“他們都不算。”韓孟甩了甩頭發,将毛巾搭在未受傷的肩上,“那是他們的工作,和‘幫’沒有關系。”
秦徐一聽就樂了,“真他媽大牌。”
韓孟嘴角一抿,“本來就是大牌。”
“大言不慚。那誰那麽榮幸,像我一樣‘幫’你洗過豬毛?”
韓孟沒被這聲“豬毛”點燃,神情反倒變得溫柔,目光落在夜空中虛無的一點,聲音低沉地說:“是一位朋友。以前他住在我家裏,我當時還在念初中,性子混,老愛折騰他,讓他幫我做這做那,洗頭也是其中之一。”
秦徐想了想,“朋友?我怎麽聽着像傭人?”
韓孟眼眸一深,突然厲聲道:“他不是傭人!”
秦徐微怔,有些在意韓孟的反應,頓了一會兒才道:“嗯,說錯話了,別介意。”
“沒事。”韓孟深呼吸一口,嘴角浮起一絲苦笑,“我那時不是個東西,也從來沒把他當做朋友,後來他離開了,我才開始意識到他其實很好。”
“離開?”秦徐虛着眼——這兩字很容易讓人想到不那麽好的事,而韓孟此時的神情也從旁印證了這一點。
“嗯。”韓孟點點頭,“後來他離開我家,去了別的部……”
說到這裏,韓孟忽然停下來,改口道:“去了別的地方。”
但秦徐已經聽出來了,沒說完的那個詞是“部隊”。
熄燈時間快到了,韓孟趕着去借吹風,秦徐将水桶放回澡堂,一個人回了宿舍。
他之前就覺得韓孟有些來頭,今天的對話更是坐實了這份猜想。
娛樂圈有不少關于韓孟的八卦,說韓孟是被富婆和富商包養出道的,向粉絲賣臉向金主賣屁眼。金主背景相當硬,不是商界大佬就是軍政要人,一直被深扒,從未被扒出。
秦徐第一次在春晚上看到韓孟,也覺得對方只是個靠臉吃飯的妖豔賤貨。
可這2個月相處下來,秦徐已經親自将韓孟身上“賤貨”、“賣屁眼”、“有金主”之類的标簽撕得幹幹淨淨。
秦徐在部隊大院長大,嗅得到相同背景之人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
韓孟八成來自軍人世家,家裏的長輩位高權重。他應該自幼長在軍營,接受過高強度訓練,甚至學過狙擊——之前秦徐不明白他為什麽縫紐扣的動作極其熟練,後來才想起來,針線活是狙擊手鍛煉手指穩定性的基本功。
秦徐有一點想不明白的是,韓孟既然軍事素質如此出色,為什麽沒有參軍入伍,而是踏入了娛樂圈?
大院子弟的确有很多酒囊飯袋,也有很多心思不在軍營上,想脫離祖輩的掌控,在其他領域闖出一片天。
但韓孟不像。
韓孟太出色了,和真正的軍人較量也不落下風。
如此的體能、技能不可能是與生俱來,只能是後天辛苦習來。
秦徐就更加不理解了,韓孟已經做到這種地步,為什麽沒有堅持下去,反倒成了偶像明星?
躺在床上翻了個身,他想起韓孟提到的那位“朋友”。
“朋友”應該是韓孟家裏的勤務兵,所謂的“離開”不是“犧牲”,可能是受不了勤務兵的工作和韓孟的折騰,去了什麽部隊,多半是野戰部隊。
他家裏也有勤務兵,前前後後換了不少。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家長們就教育他要尊重家裏的每個人,所以他待勤務兵一直非常有禮,将對方當做兄長。
不過他也見識過院裏少數公子哥是怎麽欺負勤務兵的,把他們當做私家傭人,以羞辱對方為樂。
照韓孟剛才的态度,這家夥少不經事時一定也幹過類似的事,後來長大了,被欺負的勤務兵離開了,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可想補救已經來不及了。
那名勤務兵也許已經從後來去的部隊退伍,脫下軍裝,成了一名普通百姓。
因為幼時被灌輸的“尊重”觀念,秦徐很瞧不上仗着家族勢力而欺辱勤務兵的人。現在他所在的警備區機關就有一群勤務兵,伺候首長不說,還得伺候首長的家人。
首長們往往都是愛兵如子的,但首長的家人素質參差不齊,勤務兵如果遇上蠻不講理的“少東家”,過的生活還真有點豬狗不如的意思。
機關一位大校的兒子就是這麽個混賬東西。
秦徐有次巡邏時親眼看到那人抽自家勤務兵耳刮子,還辱罵對方是自己家裏的一條狗。
勤務兵氣得發抖,頭卻一直低着,直到巡邏隊離開也一聲未吭。
秦徐那時剛分到警衛連,險些沖上去理論,組長一把将他攔下來,說周劍這爛人的事咱眼不見為淨,反正也管不上。
“周劍”就是抽勤務兵耳刮子的人,老子周運崇雖然不是C警備區最大的官兒,但好歹是個二毛四,一般官兵哪裏敢惹。
秦徐自然不是一般的兵,但初來乍到,地皮還沒踩熱,本身也不是找事的性格,見那勤務兵自始至終忍氣吞聲,覺得自己跑去出頭也沒什麽意義,于是聽了組長的話,沒去教育那姓周的雜種。
後來姓周的繼續在機關裏橫着走,但沒一次撞在他槍口上,這會兒想起來,他都記不得對方長啥樣了。
他打了個哈欠,終于有幾分倦意。可宿舍裏不知誰又撸起了管,陣仗大得驚人,還有壓抑不住的呻吟。
他暗罵一聲“操”,翻身背對呻吟傳來的方向,想趕緊睡着,下腹卻傳來一陣灼熱。
韓孟上次說找個時間試試誰火力猛,他握着自己時心想——要不就這幾天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