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待會要拉牛去吃草。”
謝行儉歡快的應了聲,麻溜的搬着書箱跳車,回頭和趙廣慎打了招呼後便擡腿往院子裏走。
王氏彎着腰站在院壩上掏米,聽見推門聲,偏頭看過來,一看,是小寶回來了。
王氏手指在米盆裏邊攪和着,揚聲笑道,“剛下大雨,我尋思着你跟你爹會躲雨晚點回來呢,你看,我米都沒來得及下鍋。”
“餓了吧,娘馬上去煮晚飯。”
謝行儉放下書箱,上前喊了聲娘,笑道,“路上倒沒躲雨耽擱,只散課時夫子喊我交代點事,一時忘了時間,不然早就回來了。”
側頭看了一眼廚房,發現門口堆着一大摞槐樹枝。
樹桠許是才摘回來的,枝條上盛開的鮮黃色的槐花蕊心泛着麟麟水珠,枝葉青蔥翠綠,堆在門口格外顯眼。
謝行儉上前撇下一串槐花,輕輕撕開外表的花衣,露出裏面嫩黃的花芯,收拾了一大把花芯後,直接一口放到嘴裏,舌頭泯幾下,一股細微的甜香充斥着整個口腔,甜味不重,再嚼幾下吞咽,就覺得香氣甘甜蜿蜒盤旋心口,緊接着似乎五髒六腑都狠狠吸了一口槐花帶來的晚春滋味。
祥哥兒拖着弟弟賢哥兒,兩人一起颠着小短腿追着老母雞滿院跑,瞅見謝行儉生吃槐花,拐個彎跑到跟前,仰着小腦袋說他們也想嘗嘗。
兩個小家夥這幾日不是沒吃過槐花,不過他們懶得很,吃的時候也不撕開花衣,從枝幹上撸一串花兒下來後,直接塞進嘴裏嚼,甜是甜的,只不過花衣有點苦,囫囵吞下容易澀嘴。
謝行儉笑了笑,很有耐心的剝出一捧手槐花芯,下巴昂了昂,“一口包,一個一個吃沒啥味。”
兩個小家夥作揖道謝,這姿勢是跟謝行儉學的,他們兩人小鬼大,見到啥有趣就跟着屁股學。
雙手接過謝行儉剝好的花芯,按照他教的說法,兩個小家夥小手合攏起所有的花芯,下一秒全塞進嘴巴裏。
王氏經過,笑得擰了擰鼓着腮幫子嚼個不停的孫子的臉頰,轉頭看向謝行儉,嘴角微微翹了下,“小寶你吃相精細,咱村的吃這個沒這講究,不過照你這法子吃,确實好吃,就是麻煩了點。”
謝行儉點頭,喂他娘吃了一嘴,王氏美滋滋的享受着,邊嚼邊不停的說甜,沒苦味。
見王氏去廚房燒飯,謝行儉原想跟進去看看今晚有啥菜式。
才起了心思,腳尖微轉,就瞧見廚房小窗口隐隐約約有年輕女子走動,想來應該是他大嫂楊氏和侄女蓮姐兒。
這些年,随着他年齡逐漸增長,他有意識的和大嫂楊氏減少接觸,畢竟是叔嫂關系,古代不像上輩子那麽開放,可以任意見面交流聊天。
實際上,他大嫂比他更重視清譽,這幾年,每當家裏只剩下他和大嫂侄女侄子幾人在家時,楊氏就不會像小時候那樣親自敲門喊他吃飯,一應派兩個小家夥進來喊人。
雖是有了些距離感,但兩人都懷着樂見其成的态度。
漸漸地,他娘,他爹,他大哥都感受到不對勁,還因為這事笑話了一場,說一家子人哪裏需要這麽作理。
謝行儉心想也是,他們家又不是城裏的豪門富宅,莊戶人家确實不太講究男女大防。
他釋懷了,可他大嫂楊氏沒有啊,每次在家裏單獨見到他,都悄悄垂下眼眸。
後來聽他大哥說,楊氏随他大哥去了幾趟縣城,看到城裏的姑娘說話細聲細氣的,楊氏覺得那樣的女人溫婉好看,那幾日便尋摸了一位上了歲數的嬷嬷,跟着學了幾招。
那位嬷嬷恰好是教深宅後院小姐禮儀的,可想而知楊氏都學了些什麽。
如今通身的氣派雖和城裏的女人氣質上還差些,但瞧着也有七八分像,走路體不搖肘,高興時笑不露齒。
他娘感受到兒媳的變化,頗為高興,心道小兒子以後做大官,可不得需要家裏人都規矩點,別一副泥腿子的臭德行,到時候給小兒子丢臉。
之後,王氏自作主張的拎着大家立規矩,一時間幾個大男人苦不堪言,好在後來王氏意識到不妥,便沒勉強。
到了最後,只剩下楊氏和蓮姐兒堅持了下來。
今天有他娘在廚房裏頭,他進去了也沒啥大礙,不過想想還是算了,他家廚房不太大,蓮姐兒她們三在裏頭忙活,他再進去恐怕有點抻不開身子。
心思一轉,還是決定回房繼續讀書吧,韓夫子今天可留了不少的功課,他得抓緊完成。
......
黑夜靜谧,偶爾田壩邊傳來幾聲昆蟲叫聲,謝家一家子人圍着桌子吃起晚飯。
因每年賣大茴香能賺點錢,再有每月謝行孝開的鋪子進賬,王氏大方的買了些蠟燭照明。
燭光微黃透亮,比以前家裏用的桐油燈要好上很多。微風從窗口鑽進來,火苗輕輕噗嗤搖曳,桌上的飯菜在光影下忽明忽暗。
祥哥兒見狀,端着小板凳踮着短腿站上去關好窗戶,謝行儉瞅清面前的菜肴,頓時心生歡喜。
槐花宴!
四方桌上,三菜一湯。
槐花青菜湯,槐花蒸鹹魚,槐花炒雞蛋以及涼拌酸槐花。
謝行儉喜歡吃魚,夾了一筷子槐花蒸鹹魚擱在碗裏,鹹魚肉切的有小孩拳頭大,用筷子挑開魚肉,裏面的長刺輕而易舉就能剔出來,魚肉成一瓣一瓣的,吃進嘴裏,鹹香四溢。
光吃魚肉會有點鹹,得配上一口白米飯,大米澱粉和槐花芯一交彙,甜中帶香,大口大口的吃着,越吃越有味。
王氏養了十幾只母雞,每天光追着雞屁股撿雞蛋都要花上小半時辰。
日積月累,謝家的雞蛋壓根吃不完,除了每月趕集賣出大半,剩下的,王氏毫不吝啬的搬出來放到桌上添盤菜。
今晚桌上的那盤槐花炒雞蛋深得大孫子的喜愛,祥哥兒揉着小肚子直打嗝,往王氏懷裏一滾,一個勁的誇贊王氏炒菜好吃。
四歲的賢哥兒埋頭吃的歡,油滋滋的小嘴鼓鼓的,揮舞着小手要楊氏幫着夾這夾那。
蓮姐兒今年已滿十一歲,王氏和楊氏最近正偷偷的幫她相看人家,媒婆第一眼瞧得是女方的皮子,因此王氏便停了蓮姐兒外出打豬草的活,捂在家裏好幾個月,皮膚才稍稍的白了一點,除此之外,楊氏還手把手的教導女兒規矩,如今看來大有成效,蓮姐兒舉手投足尤為雅靜。
蓮姐兒吃飯時小口小口的,吃上一兩口菜後,一雙好看的杏眸不由自主的彎了彎。
謝長義望着小輩們吃的開心,想起尚且呆在鋪子裏沒回來的長子,便轉頭交代王氏準備些槐花炭,到時候他送給孝哥兒,讓他也嘗嘗。
王氏點頭,說她還準備腌制幾罐槐花鹹菜,到時候讓他一并帶過去。
說的說的,話題轉到謝行儉的身上,謝長義問他何時動身去府城。
謝行儉咽下嘴裏的酸槐花,回他爹的話,“後日就要出發了,到那還要排隊拿文籍,耽誤不得。”
喝了口蔬菜湯,謝行儉接着道,“我這次回來就不去私塾了,夫子說在家溫書便是,等後日去了府城再與夫子彙合。”
作者有話要說: 4號周一入v,屆時萬字更新,希望大家支持下首章訂閱,留評的會随機發小紅包
接下來謝行儉要轉戰府試啦,馬上就安排女主上場!
放一個預收,如果大家喜歡可以去專欄收藏下
《我不想當京城表小姐》
文案:
【侯寶貞】:
前世侯寶貞是雍州刺史之女,正經的國公府表小姐。
誰料後來雍州大亂,父兄皆戰死,她一下成了孤家寡人。
住進國公府後,被迫卷進國公府真假兩位嫡小姐的争鬥旋渦,死了。
重來一世,望着京城不斷遞過來的飛鴿傳書,侯寶貞果斷拒絕借住國公府。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麽?
系統怒吼:你不去這輩子可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段灼】:
國公府,收到第七封拒絕來京的信後,段灼不怒反笑。
男人嘴角微微上翹,望着窗外潑天的雨幕,壓低嗓音呢喃:“你不來京城,我去雍州便是。”
——正所謂‘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忍辱負重的段灼一心除了想重振往日段家風光外,還想留住年少時停駐心間的那抹驚鴻一瞥的少女倩影。
☆、【24】一更
四月十一,風和日麗。
因為從林水村到府城趕牛車要一天半的功夫, 中途還要在外面住一晚, 而且到了府城他們還要去現場确認文籍, 因此謝行儉和韓夫子商量後, 決定和趙廣慎提前幾天過去。
途徑縣城時,謝長義将牛車拐進了主街,停靠在謝行孝的鋪子前。
謝行儉幫着他爹把車棚後罩的背簍小心翼翼的挪出來,背簍裏整整齊齊的碼着六個黑罐子, 裏面盛着全是槐花做的吃食,兩罐蜂蜜槐花醬,兩罐烘炒槐花炭, 另外兩罐是粗鹽腌制的酸辣槐花涼菜。
全部都是他娘這兩天腳不沾地趕出來的,新鮮的很,這會子天氣溫度不太高, 這些菜用菜罐密封好,能一直吃到夏天。
謝長義沒在鋪子裏耽擱時間,送了背簍後就轉身架着車繼續趕路。
走到天黑, 因周圍沒看到能住宿的客棧,謝長義和趙高頭便在附近打聽了一圈, 最終決定在旁邊的莊戶人家借宿一晚。
天一亮, 四人起床繼續趕路,臨近中午的時候,他們的牛車終于駛進府城。
這回來府城,除了陪謝行儉和趙廣慎考試, 兩個大人都還有其他任務,起碼要在府城呆上十幾天,期間正好能等到府試放榜,因此他們四人商量一番後,決定在府城租個一進的空院子。
謝行儉跟着他爹特意去周圍的客棧打聽了下,府城的客棧一晚房費比縣城要貴五十五個銅板左右,大概要一百七十個銅板一晚上。
謝行儉聽了不由咋舌,府試要考三天,考生們都會像他一樣至少提前三四天到府城,前前後後不得住上六七個晚上麽,算了算光住宿費用就要掏一吊多銀子。
府城空院子一天要一百八十個銅板的租金,但他們四人可以分攤啊,算來算去還是覺得租院子劃算,便交了十五天的租金,這樣四人安頓了下來。
當天晚上,謝行儉聽從他二堂哥謝行文的建議,沒有出門逛喧嚣熱鬧的夜市,而是呆在房間裏安靜的看書寫字。
趙廣慎見謝行儉到了府城還在努力學習,不禁心生佩服,這般持之以恒不放棄的毅力似乎是他這輩子都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峰。
小夥伴如此優秀都還在努力,他哪還有臉出去玩,當即紅着臉回到房間翻開書本秉燭夜讀。
一夜無夢,第二天清早,四人吃了買來的簡單朝食後,便出發前往府城禮部門房。
他們去的早,到了地方,發現禮房門口稀稀疏疏的排起一條小隊伍。
許是大清早時辰還早的緣故,不一會兒就輪到謝行儉。
拿了文籍後,謝行儉和趙廣慎找到與韓夫子彙合的小茶館坐下。
茶館大廳裏的人三三兩兩的圍坐一桌。
現在這個時辰,大多喝早茶的都是府城生活的中老年人,吆喝上三五老友,坐在一起侃侃而談,唑一口老煙槍,喝一口濃茶,悠哉惬意。
茶香缭繞,霧煙袅袅,謝行儉便應景命跑堂的送上一壺茶水,茶館是可以免費坐的,只不過他和趙廣慎與韓夫子約好的時間還有半個時辰,他倆不好意思幹坐着,便點了一壺最便宜的茶水,邊喝邊等。
等候的途中,韓夫子做保的其他三位考生也來到了茶館,三個中有兩個他都認識,分別是宋永為和李增琪,另外一個人姓王,因林邵白退出才被韓夫子補進他們四人隊伍。
約莫辰時末,韓夫子踩着木屐姍姍來遲。
此時,茶館客人人潮如水,叫賣聲和笑談聲交織一起,好不熱鬧。
韓夫子領着五人上了二樓包廂,甫一進門,外面的喧嚣聲霎時隔絕耳際。
韓夫子今天把他們聚集到一塊,主要目的是為了交代考場注意事項。
畢竟韓夫子是做保禀生,手下的生員若是做出在考場夾帶、抄襲等小動作。一經發現,考生立即趕出考場,終生不得再考,韓夫子作為接保人,也要跟着受連坐懲罰。
日頭慢慢爬上來,茶館送走一批人又迎來一批,樓下大廳裏不知什麽時候彙聚了一堆身穿長衫的讀書人。
韓夫子解釋,“這家茶館靠近禮房,白天來往吃茶的多數是讀書人,讀書人相見無非是切磋學問或是吟詩作樂,茶館過了喝早茶的時辰,環境會變得格外清幽雅致,正是讀書人喜歡的地方。”
說着,探出頭指向一處,“聽口音,那一桌學子應該是從虞縣趕來的,每到府試之前,同鄉的讀書人就會聚在這交流感情。當然這只是一小部分,大多數學子其實是想在這魚龍混雜的茶館打探點消息。”
虞縣?
謝行儉恍惚,他貌似在哪聽過這地名,可一時卻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聽到的。
“打探啥消息?”趙廣慎茫然追問。
韓夫子微笑,“比方說今年輪到哪位學正下來查考,主考官又是哪位,考後閱卷的事會由哪所官學承接等等,這些消息明面上是封鎖不外透,但只要你們用心去聽,多多少少會打聽到一些。”
宋李王三人聽完站起來拱手,說在下面看到了私塾的同窗,想過去打聲招呼。
韓夫子點頭讓他們下去,趙廣慎想跟着下去碰碰運氣,被謝行儉一把攔住。
“慎哥兒,且慢!”謝行儉急忙叫住趙廣慎。
趙廣慎停下腳步,有些疑惑的看着謝行儉,“怎麽了這是?你不下去聽一聽?”
謝行儉擰了擰眉峰,壓低聲音道,“下面不安全。”
趙廣慎吓的腳一歪,一屁股坐回原位,磕磕巴巴的問,“你莫不是又糊弄我,像上次說官場......”
韓夫子聞言,犀利的眼神掃過來,趙廣慎倏地收聲。
儉哥兒拿官場險惡吓唬他的糗事還是不要讓夫子知道為好,太丢臉。
“沒有糊弄你,不信你低頭看看大廳四周。”謝行儉含笑,頭伸出欄杆,輕聲指點,“東南角那一桌,還有中間那堆讀書人,西邊靠窗的那幾人,你細細瞧。”
趙廣慎眼神随着謝行儉的話語移動,東南角桌子坐的是一女三男,女子面帶輕紗,看不出模樣,瞧着身上穿的昂貴绫羅綢緞,想來是府城哪家的小姐姑娘。
女子身邊的人很難讓人忽略過去,一左一右站着兩個身材健壯的勁衣護衛,各個身材健碩,肌肉噴張,對面坐着的是一位十七八歲左右的少年,黑色長發束起以嵌珠黑冠固定着,修長瘦碩的上身端坐筆直,整個人儒雅俊朗中又透着與生俱來的清貴。
少年手裏端着茶水,一雙美目在周圍的讀書人身上來回巡游,似乎察覺到謝行儉等人的視線,少年擡高茶盞,隔空對着謝行儉的方向搖了搖。
這少年他認識,正是縣試坐在他對面,當初被他誤以為是青銅的王者少年,也不知道王者縣試成績排名怎樣,瞧少年如今閑情逸致、意氣風發的姿态,想來應該考的還不錯。
謝行儉收斂心神,掀起唇角朝少年笑了笑,算是回應。
趙廣慎沒注意到身邊悄無聲息發生的一切,眼睛轉向中間那堆談笑風生的讀書人,一群人此時圍成一圈,似乎在争相賞閱店家剛拿出來的秀才墨寶。
趙廣慎看了半天沒明白謝行儉所說的不安全指的是什麽,撓了撓頭,索性直接問謝行儉。
謝行儉端起茶盞抿了口,茶水味苦,回味也不甘甜,像是陳年老茶葉浸泡很久才出的茶汁。
舌苔泛起陣陣澀感,謝行儉實在喝不慣,便将茶盞丢擲一旁回答起趙廣慎的問題。
“西邊靠窗的幾個人從進門後就眼神四處飄忽,坐的位置又非常巧妙,正好面對着那幫毫無警戒之心的讀書學子們,你等的,不一會就有一場好戲看。”
謝行儉的話音未落,底下突然有人高聲尖呼,“別擠,茶水都撒我身上了——”
“推搡什麽,小心墨紙——”
還沒等來得及收好秀才墨寶,不知從什麽方向丢擲過來一杯滾燙的茶水,噗的一下将紙濕了個浸透,上面的黑色字痕霎時模糊一通。
學子們驚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時,西邊靠窗的幾人趁着混亂摸索過來。
“他們在偷——”趙廣慎咬緊後槽牙,疾聲高喊,謝行儉連忙把他嘴捂住,下一秒死死按住趙廣慎的肩膀,低着頭蹲下身子。
底下扒手耳朵尖,聽到聲響後回頭四處探查,一旁的同夥撞了撞他的胳膊,小聲道,“還愣着幹嘛,快幹活。”
“我剛聽到有人說偷東西。”扒手回道。
同夥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順手掏來一個錢袋子塞進胸袋,低聲咒罵道,“你個呆瓜,我們不就正在偷嗎!還不快點,等會被發現我們就全完蛋!”
扒手望着二樓,有些心虛,心想可能是自己第一次出任務太緊張,幻聽了吧。
學子們仍舊沉浸在墨寶被毀的痛苦和憐惜之中,全然沒意識到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被扒手偷了去。
等回過神來時,扒手早以逍遙的不見蹤影,一群人剛想憤恨離去,卻被茶館的一衆打手攔門在外。
問為什麽不讓他們走。
肌肉型打手們揮舞着手中的粗木棒,鼻孔喘着粗氣,罵咧咧的吼,“賠了錢才放人!”
學子們戰戰兢兢,小聲的問賠什麽錢。
“字畫的錢!”
聞言,學子們臉色紅一塊白一塊難看極了。
不賠吧,這墨寶是他們幾個央求掌櫃的擺出來的,不賠錢心裏過意不去,再說讀書人好清高愛面子,怎會因為一點小錢就在大庭廣衆之下翻臉和主家對罵。
賠錢吧,可這字畫又不是他們弄濕的,這莫須有的罪名他們擔待不起。
羸弱書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終,他們還是賠了錢,每人二十個銅板。
身上挂着的銀錢袋子早已被扒手們撸走了,一幫書生們紅着臉脫衣的脫衣,拆鞋的拆鞋,場面亂的一發不可收拾。
原來,他們除了随身攜帶錢袋子外,還小心的把一部分錢藏在內衣夾或是鞋梆裏,甚至還有人藏在頭發裏。
混亂之際,謝行儉朝王者少年的方向看去,發現他們早已沒了蹤影。
謝行儉心道一聲可惜,他原本還想着呆會過去打聲招呼呢,說實話,他對那位王者同學的好奇心真的非常大。
從茶館出來後,趙廣慎站在大街上笑出鵝叫聲,咯咯咯的停都停不下來,最後還是在韓夫子的威嚴注視下乖乖閉了嘴。
謝行儉回首望了一眼炊煙袅袅、人流不斷的茶館,喃喃道,“果真是場好戲。”
“你也看出來了?”韓夫子撫須笑問。
“正是!”謝行儉笑的點頭,“剛才茶館發生的一切,不管是扒手還是後來賠錢的事,學生猜想,應該都是茶館幕後人一手布置的。”
“你猜的不錯!”韓夫子點頭贊同,“讀書人愛好風雅,恰好這會子是府試前期,掌櫃的應其所好,向那幫讀書人透露茶館藏有禀生秀才的墨寶,那幫讀書人豈會放過賞閱的好機會。”
韓夫子一口氣說完,又問謝行儉是從什麽時候察覺茶館不正常的。
謝行儉眨了眨眼,“坐在那的扒手有兩個我一進門就注意到了,大拇指、食指漆黑發光,應該是常年用手揪茶葉所造成的,還有就是他們偷錢袋子時,習慣五根手指緊縮,我娘每年炒茶葉時也喜歡用手翻茶,有時候不小心沾到鍋沿,手指會下意識的蜷縮收緊,看他們那樣子,應該是後廚常年炒茶的。”
“你的意思是扒手就是茶館的夥計?”趙廣慎直呼不可思議,“既然是這樣,那幫學子們豈不是吃了大虧!”
“吃了虧才好!”韓夫子嗤笑,“老夫讓你們來茶館,就是想讓你們吃點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府試之前,你們給老夫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別稀裏糊塗的就被人忽悠了,錢財散盡都是小事,該擔心的是你們的小命,像今天茶館發生的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這些天,府城風氣不太好,好多壞心眼的專門逮你們這些外地來的學子坑,能坑掉一個算一個,也不想想進榜的名額就只有那麽一些,沒了你們,他們的機會便會多上一點。”
謝行儉凝重地點點頭,之前他二堂哥特意提點過他,所以今天他才提前留意了些,方才識破茶館的別有用心。
“夫子不是說來這打聽府試消息的麽?”趙廣慎疑惑的問道。
是啊,謝行儉也是很郁悶,關于府試的消息他們可是一丁點兒都沒打聽到。
韓夫子斜他一眼,“每年的主考官都是知府大人,幫忙閱卷的書院要麽是縣學要麽是府學的師長,咱們府城制轄六個縣,意味着有六個縣學,這麽多學院你能知道是哪個縣學承接今年閱卷?就算僥幸知曉,又能如何,這批人一個月之前就被關進衙門不許與外人接觸了。”
韓夫子邊捋長須邊大步向前走,笑的神秘,“至于上頭派來的學正會是誰,無外乎是從國子監或者禮部派下來的學官,他們幾乎都是臨考前一天才到府城,如今人都還沒來呢,你們能打聽到才怪。”
“既然夫子知道茶館打聽不到消息,幹嘛還要當着我們面說這些。”趙廣慎小聲嘟囔着,“宋大哥他們好像就因為夫子的話才下樓的。”
韓夫子面色微冷,但他清楚趙廣慎性子直率,便不與他計較,放慢腳步扶額嘆息道,“你宋大哥他們精着呢,他們下樓确實是碰見了私塾同窗。”
趙廣慎聞言急忙掌嘴道歉,一個勁的說學生嘴快說錯了話,求夫子諒解。
韓夫子擺擺手說不介意,回頭不忘告誡趙廣慎以後注意謹言慎行,多看少說。
趙廣慎忙不疊的點頭,瞥見身旁處事不驚的謝行儉,心裏暗暗鼓起一股勁,心想他今後要多向儉哥兒取取經。
路過食肆攤子時,謝行儉一行人和宋李等人打了個照面,他們主動跑過來和韓夫子打招呼,說他們幾個同窗肚子餓了便邀着他們早早出了茶館來這吃些點心,因此未來得及和韓夫子告別,還請韓夫子多多包含之類的。
謝行儉問他們可知茶館扒手賠錢的事,幾人聞言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
謝行儉臉色一冷,感情他們早察覺不妙提前走開了啊,韓夫子作為他們的作保先生,難道他們不應該返回來提醒一句嗎?
雖說從頭到尾,韓夫子和他都在看戲,但他們作為學生不說就是不對。
見狀,李增琪急忙插嘴道,“這事我們是知情的,不過我們幾個是提前一刻出來的,真不是故意瞞着不說,等我們知曉此事的時候,茶館早散場了,我們便無從和先生交代,真是慚愧!”
說着,低着頭拱手道歉,後面的宋王兩人也跟着賠不是。
韓夫子噙着笑容說無礙,見三人神色嚴肅認真不像是說謊話,謝行儉臉色這才恢複正常。
韓夫子在府城南面有宅院,謝行儉租的院子在北街口,因此三人說了會話後便各自回去。
剛回到租的小院子,謝行儉便聞到了飯菜的香味,進門一看,發現正屋圓桌上擺放着兩碗胡蘿蔔蘑菇面。
謝長義擦擦手,從帶來的包裹裏取出筷子,“估摸着中午你們會回來吃,你趙叔親自下廚做的,快嘗嘗。”
“趙叔這是準備以後做面食小買賣麽?”謝行儉抄起筷子吸溜一口面,細細品嘗後贊不絕口,“爹,趙叔做的真好吃。”
又吃了一口,接着道,“湯清面軟,胡蘿蔔吃起來清脆爽口,再搭配上鮮嫩的蘑菇青頭,簡直一流!”
謝長義跟着坐下來,端起大碗湊上去先喝了口湯,湯底清亮,沒有膩人的油腥味,一口灌下小半碗湯水後,小腹間頓時升起絲絲暖意。
緊接着他卷起一筷子面條放進嘴裏,咀嚼一番後,失笑道,“你趙叔做面的功夫确實了得,我剛才看他擀面用的那股蠻力,就知道這面擀的有勁道,果不其然,擺在碗裏不黏也不亂。”
說着又吸了一口,擡頭看着謝行儉,“小寶,你覺得你趙叔回縣裏賣面能賺銀子麽?”
“當然能啊!”謝行儉吃的嘴巴鼓鼓的,看見他爹透出詢問的目光,他笑了笑,“面條好吃是好吃,但天天吃會膩得慌。所以趙叔若是想開面食館子,得多想些面食種類,不同人的口味也要注意到,比如說有些人喜歡吃辣一點,有些人喜歡吃酸一點,還有一些人不喜歡面條上放蔥蒜等等,這些方方面面都要考慮。”
謝長義在旁邊唏噓,“開館子麻煩事真多.......”
“衆口難調嘛。”謝行儉不置與否,“麻煩是麻煩了點,但開的好,會很賺銀子的。”
想想上輩子那些推着三輪車街口賣吃食的辛苦小百姓,好多人就靠着這小本生意買了房添了車。
“趙叔擀面的手藝好,回頭可以多嘗試嘗試擀出不同形狀的面片。”
比如說刀削面、龍須細面、大碗寬面等等,還可以創新面條青頭的做法,除了用蘑菇,還可以用豆角、魚肉等等。
若想再創新點,可以給面條染染色,莊戶人家每年都會種紅豆、綠豆,到時候磨面粉的時候摻和一些進去,就能得到紅色和綠色的豆面。
“口感獨特,面食花樣多,不信沒人不喜歡吃。”謝行儉斬釘截鐵的道。
聽謝行儉如此看好開面館,謝長義由衷的替趙高頭歡喜,“回頭我把你說的跟你趙叔說一遍,他廚藝好悟性高,經你這麽一提點,趙家面館的生意肯定紅火。”
說完又好奇的問謝行儉怎麽對面食如此了解,謝行儉微微笑,只說他無意間從書中看到的,深藏上輩子作為一個吃貨的功與名。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我那可憐的女主大人~
☆、【25】二更
四月十五號,府試的腳步來臨。
和縣試一樣, 大家井然有序的排隊進場。
唯一不同的是, 這回要脫下外衣檢查是否夾帶, 不像上回衙門的人只捏了捏衣服是否有夾層。
還好四月天, 溫度不似二月份寒冷,一些學子雖然嘴上嘟囔麻煩,動作卻麻溜的照着衙門要求做。
謝行儉排在隊伍的中央,輪到他時應該還要一會兒, 因此他不着急馬上脫衣服。
視線在周圍掃了一圈後,他發現今年來考府試的人群年齡有着很大的差距界限。
有老者,有青年人, 也有像他這般十二三歲的少年,還有比他年紀小的也比比皆是。
這不,排在他前面的就是一個看上去比他小兩三歲的少年, 他一低頭都能看清小少年頭頂的發旋。
小少年矮矮瘦瘦的,身上套着一件青色寬袍外衫,一直低着頭看着自己腳尖不說話。
謝行儉排在他後面, 當然看不清小少年臉上的表情,若是看到定會大吃一驚。
隊伍慢慢的往前移動, 輪到小少年時, 謝行儉發現小少年遲遲不願脫下外衫。
負責檢查的衙役有些不耐煩,輕聲呵斥,“趕緊的,別耽誤開考時辰!”
一頓磨磨蹭蹭後, 小少年才脫下外衣。
可能是因為馬上輪到自己,謝行儉便微微擡腳上前一步,距離小少年大概半米遠的地方止住腳步。
小少年側身對着他,他好奇的偏頭瞄上一眼,本想看看小少年長啥樣,可這麽一看,把他吓得心肝差點從嘴裏蹦出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垂眸細細的确認後,果然,是他想的那樣!
這哪是什麽瘦弱小少年,明明是女郎啊!
十歲左右的男孩喉結不顯,女孩胸部同樣如此。
檢查的衙役為防止考生夾帶,又為了給讀書人點面子,一般不會上手摸索,只會用一把木尺沿着脖頸往下拍打。
這些衙役是專門負責檢查夾帶的老手,根據木尺拍下去的聲響,他們就能辨別出衣裳裏有沒有夾帶。
謝行儉見衙役從脖頸往下絲毫未停留,心想這姑娘應該沒裹胸,那麽,這姑娘應該就是個平胸。
檢查完畢後,衙役手往裏揮了揮,意思是檢查通過可以進去了。
姑娘眼睛一亮,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服,抱着考籃等物品往裏走。
謝行儉目睹了全過程,邊脫衣服心裏邊思考,這姑娘莫不是拿了女主的劇本,替兄代考?
謝行儉脫下外衣,任由衙役拿着木尺在身上拍打,腦子裏思緒紛飛,猜想那姑娘是不是和自己一樣是穿越過來的?因為家裏胞兄病弱不能讀書,所以她頂名下場?
又或是姑娘從小就女扮男裝,只因家中母親勢弱,爹爹納的小妾太多,生下庶子後,小妾威脅到她娘的地位,所以她不得不從小女扮男裝,霸占住嫡子的位份?
正當謝行儉腦中話本冒出第三種可能性的時候,突然一道沉穩的男音在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