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崔嬷嬷沒有應聲,而是先細細的打量了番林歸晚,才瞅了眼珍珠和瑪瑙。珍珠兩人大氣不敢出,垂着頭站着,生怕自己被選去伺候王琪,那樣十幾年的心血可就真白費了。遠的不說,采荷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當丫鬟的時候,是王琪院子裏說一不二的人,把關着外書房,誰見了都要賣幾分面子。如今呢,縮在屋裏沒日沒夜的做繡活,誰還把她當個人物看呢!
“對了,嬷嬷不是說給備了禮嗎,你們兩個先幫着翡翠收拾出來,挨個院子送過去吧。”林歸晚打發走倆丫鬟,才對着崔嬷嬷道,“嬷嬷有什麽話說?”
“其實,太太之所以這次派老奴來,是因為有個棘手的事要交給老奴去辦。”崔嬷嬷站了起來,垂手為難道,“姑娘還記得三太太娘家的李九姑娘,閨名靜容的那個嗎?”
林歸晚皺眉:“她怎麽了?”
“上月二房的熏大爺為了跟京裏登雲坊的趙掌櫃做生意,說動李家要把李九姑娘嫁給趙掌櫃做填房呢。”
林歸晚冷笑:“李家也堕落到要和皇商結親的地步了。”
“趙掌櫃膝下如今只有一女,續娶也是為了延續香火,可是李九姑娘,已經不能生育了。”
林歸晚聽了崔嬷嬷的話,吃了一驚:“這是怎麽回事!”
“這就不清楚了,反正是跟二房有關,據說是當年李九姑娘的娘誤食了寒性的東西,連帶當時還在腹中的李九姑娘都傷了身子。”崔嬷嬷道。
林歸晚眨了眨眼,心裏騰地就燃起怒火來。
這麽說,上輩子,二房是用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勾引謝哥兒,害死了謝哥兒嗎!好大的膽子啊!
怪不得,怪不得,李靜容好歹也是李家嫡出的姑娘,李家怎麽舍得用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原來是因為李靜容從出生起就是個棄子啊!
林歸晚冷笑:“這又跟我們大房有什麽關系?”
“太太的意思是,如果姑娘願意,就讓李九姑娘給姑爺做小。一來,讓趙掌櫃娶個不能生的女人,雖說只是個皇商,但是太後是極愛登雲坊的衣服的,萬一趙掌櫃因此而惱了林家,在太後跟前說林家的壞話可就不好了;二來,李九姑娘不能生育,又遠嫁京城,只有姑娘可以依靠,日後還不是任憑姑娘拿捏。”崔嬷嬷輕聲道,見林歸晚依舊一臉鐵青,緩了緩口氣道,“若是姑娘不願意,太太也說了,讓老奴和林管家在京城附近給李九姑娘尋門合适的親,趙家是絕對不能進的。”
林歸晚哼了一聲,崔嬷嬷只好道:“姑娘就當老奴沒說過好了,老奴先退下了,不打擾姑娘休息了。”
“嬷嬷也早點休息吧,車馬勞頓,委屈嬷嬷了。”林歸晚欠了欠身,喊了珍珠進來,帶着崔嬷嬷去偏房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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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有心想問給王琪尋通房的事,但又不敢開口,只好拿了禮單給林歸晚看。見林歸晚一直興趣缺缺的樣子,珍珠想起剛才翡翠翻到的那個布包,便拿了來給林歸晚瞧。
“少奶奶看看,這是李九姑娘做的,說是給少奶奶未出世的小少爺的。”珍珠打開布包,将裏頭嬰兒的肚兜小衣一件件拿出來。
林歸晚雖說心裏現在極度膈應這個名字,但是看到那些精致的繡紋,還是忍不住接過來看了:“這是什麽繡工,我怎麽沒見過?”
“奴婢也是第一次見呢,瞧着真新奇。奴婢記得,李九姑娘年幼時曾跟過一個從川蜀來的繡娘學過幾年,這大概是那邊獨有的繡紋吧。那個繡娘也是家傳的手藝,奴婢記得她說過,這世上,也就只有她會這種手藝了,李九姑娘是她唯一帶過的徒弟。那繡娘死了,李九姑娘就是唯一會繡這花紋的人了。”珍珠回憶了下,道。
“不,不對。”林歸晚在心裏念叨,這繡紋,她在哪裏見過,在哪裏,在哪裏?
林歸晚一時拿不穩那肚兜,肚兜軟綿綿的掉落在地上。
這樣獨特的繡紋,怪異的針腳,她上輩子,經常在皇上跟前的大太監德寶身上看到!荷包、煙袋、腰帶甚至是手帕!
對了,對了,她記得德寶在外頭是有一個外室的,她還笑話過一個太監還娶媳婦!
而李靜容,遠嫁西北沒多久,丈夫貌似就死了,夫家把她趕了出來,娘家又不要她,再後來,就沒有她的消息了。
難道,難道她竟然成了德寶的外室嗎!
這樣恨極了李家和林家的人,竟然成了皇上身邊最得寵的大太監的外室嗎!
珍珠見林歸晚臉色陰晴不定,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又犯了忌諱,只能怯生生的看着她。
“去,和崔嬷嬷說聲,那件事,我答應了,挑個日子把人給送來吧。”林歸晚低聲道。
珍珠趕忙應了,心裏那塊石頭終于落地了,太好了,姑娘是從老宅選的人,自己安全了。
崔嬷嬷聽了珍珠的話,心裏卻一沉。姑娘怎麽就答應了呢,難道太太說得沒錯,姑娘對姑爺,真的不怎麽上心嗎?才入門就擡了姑爺身邊的丫鬟做姨娘,剛有孕就要給姑爺納門容貌出衆的貴妾,哪有進門不到一年就接連主動給姑爺納妾的!姑爺也不是貪圖美色的浪蕩子,王家太太也不會管到繼子的房裏,姑娘何必這麽上趕着給自己添堵呢?
而另一邊的采荷,也在糾結林歸晚今天的舉動。秋分贊嘆的摸着那兩匹緞子,又瞧到了采荷手上的镯子,咦了一聲:“這不是珍珠姐姐的嗎,怎麽戴到了姨娘手上。”
“哦,少奶奶說我穿的太素,就把這個賞給我了。”采荷心不在焉道。
“丫鬟帶的賞給了姨娘,少奶奶這不是埋汰人嗎。”春曉不樂意道,将那倆镯子摘了下來塞到了首飾盒子裏。
“哼,這麽重的金镯子說賞就賞了,這也叫埋汰人?”秋分嘲諷道,“我長這麽大,還頭一次見到這樣份量的镯子,少奶奶真不愧是林家的嫡女,這手筆,啧啧。”
春曉懶得理她,扶着采荷道:“姨娘還不快歇息,您這兩天都還沒睡幾個時辰呢。少奶奶那裏怕是不會再有事了,奴婢打盆水,您洗洗睡吧。”
采荷咬着下唇,擡眼望了望院子裏。今天,少爺肯定是要歇在少奶奶房裏,只怕直到林家的人走,他都不會進自己的屋了。少奶奶如今不能服侍人,不知道要便宜了誰。不,少爺不是貪圖美色的人,便是自己,一個月也不過就那麽寥寥幾次而已。
沒想到成了姨娘,反而不如還是丫鬟的時候,跟少爺相處的時日多。罷了,誰讓少爺就是這般端方的性子,自己不也就是愛這樣的少爺嗎?
“若是太太這一胎生的是個兒子,那麽自己是不是……”
這樣想着,采荷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崔嬷嬷沒幾天就把李靜容的事情搞定了,李靜容本來就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自然沒有不答應的。本來李家是書香門第,李靜容也沾染了些書卷香氣兒,心裏自然是看不上滿身銅臭的皇商。雖然給人做妾也有辱門楣,但是她這樣的身子,李家又半點嫁妝都舍不得給,哪家願意讨去做媳婦呢?
在和林歸晚有限的幾次接觸中,李靜容也知道她不是個刁鑽小氣的人。只是這枕邊人不同別的,雖說是林歸晚開口要的自己,但自己也不能就真的輕狂起來。
李靜容答應了,林歸晚便開口跟王琪提了此事。
王琪聽了,不由皺眉:“我身邊不缺人伺候,而且那也算是你的遠方表妹,既然是親戚,怎好讨來做妾呢。”
林歸晚用沾了姜水的帕子擦了擦眼,哽咽了聲:“說來也不怕夫君笑話,我是遠嫁的女兒,心裏總是惦記着家裏。府裏舒雲總是跟着太太禮佛,我想尋個說話的人都難。靜容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就和我的親妹妹一般無二。當時我們還說,以後要嫁在一處去,一輩子不分開。”
“既然如此,我就幫你相看京裏有沒有合适的人選,何必要……”王琪見林歸晚哭了,便放軟了語氣道。
“夫君有所不知,靜容她,她不能生育。”林歸晚換了條帕子按了按眼角,看見王琪驚訝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是胎裏帶出來的毛病,靜容知道後,還求死過,被我苦苦勸回來了。這樣的女人,誰願意娶?願意娶的,又是些什麽樣的男人呢?靜容父母雙亡,李家連嫁妝都不肯出,我再不幫她,她就真的沒活路了。夫君,你就當可憐可憐靜容,可憐可憐我吧!你若真不喜歡,就當她不存在好了!”
王琪眉頭擰成八字,沉聲道:“這,如今院子裏已經有了個采荷,再來一個,爹爹和太太會怎麽想?而且李姑娘不能當普通的侍妾對待,這樣太麻煩了,太麻煩了!”
林歸晚嗚咽起來:“那怎麽辦呢,李家還想着要賣女兒,把靜容嫁給商人換錢呢!靜容這麽清清白白的女兒家,怎麽能嫁給那滿身銅臭的商人呢!”
王琪自诩清高,自是看不起商人,一聽這話,眉頭擰得更緊了。
林歸晚又作勢勸了半響,再三說只求王琪可憐可憐靜容,賞她個容身之所。
見王琪看着有些意動,林歸晚又拿出李靜容的繡活:“夫君看看,這麽個秀外慧中的女子,你就能眼見着她被人活活逼死嗎!”
王琪無奈道:“好吧,但是爹爹和太太那裏……”
“太太那裏我去說,爹爹那裏,就讓太太去說好了,夫君放心,本來我有孕,就該提個人上來伺候夫君的,太太不會多說什麽的。”林歸晚破涕而笑道。
王琪喊了瑪瑙進來給林歸晚洗臉,然後夫妻兩人雙雙倒在床上歇息。
“你……”王琪猶豫的開口,見林歸晚一臉疲憊,卻還認真的在聽自己說話的模樣,想問的話就問不出口了,“你,你早點歇息吧,李姑娘的事情,就交給崔嬷嬷她們去做吧。”
林歸晚乖巧的點頭,很快就睡着了。
王琪在心裏默默的搖頭,妻子這麽賢惠懂事,自己怎麽能因為聽了弟弟的話,就動搖起來了呢。納采荷,是因為妻子知道采荷和自己多年情誼,為了讨好自己。為□□子,就該如此識大體不是嗎?
弟弟說的那些,都是什麽胡話呢!歸晚身為正妻,怎麽需要去吃妾侍的醋呢,自己和歸晚之間,又有哪裏不好了?成親半年,他們也沒有紅過臉吵過架啊,歸晚也一直很關心自己的衣食住行啊。
翻了個身,王琪想起了李靜容的事,想必弟弟聽說此事,又要來說些胡話了,自己到時候一定要好好訓斥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