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碗長壽面
“可是你為什麽會在我小時候來我家啊？”
當孟懷玉第七次問出相同的問題後, 零一總算是有所動容了。
他偏過頭看一眼孟懷玉, 似湖水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真誠”和“老實人”的訊息, 回答得天衣無縫：“因為我和你爺爺都是美食獵人公會的人, 同事互相拜訪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話這樣說聽起來沒錯，但是孟懷玉總覺得哪裏不對。
自己小時候記憶力其實很強，但是對于零一所說的那些事毫無印象, 對于零一這個人更是一點痕跡也沒有。他口中所說的過往讓懷玉下意識地相信, 可是若理性來說，零一所說的這些倒更像是謊言，如同五彩斑斓的泡沫般, 美好，又處處是漏洞。
孟懷玉沉默了片刻，一雙漂亮的杏眼将零一上上下下打量了許久，最後極輕極輕地問出那句話：“既然你和我爺爺是朋友, 那……我是不是該叫你零一大爺？”
“……”
零一緊握着自己的方向盤, 總算是确保自己掌控住了險些暴走的情緒，懷玉可真是學機靈了, 還會拐着彎罵他老了！
孟懷玉似乎還嫌不夠，湊到零一邊上很八卦地又補上一刀：“零一大爺，您老貴庚？”
“孟懷玉！”
盡管零一心裏一萬個不樂意, 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将孟懷玉送回了陸齊山的別墅。
臨走的時候他沒開車門，替懷玉解了安全帶後沉着臉再三告誡：“你記着, 越有錢的男人心眼越壞越靠不住, 你住這兒得保持戒心, 別讓人半夜摸進你房間了，更別信男人的鬼話和他們單獨相處，你知道沒有？”
“你不是說你也很有錢嗎，所以你是不是也想半夜摸進我房間？”
孟懷玉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看零一崩壞的臉了，他向來愛裝出雲淡風輕的模樣，初識之時瞅着挺深沉正經的，不過認識久了才發現這人被自己的話打擊的時候才會露出真面目。
果不其然，被孟懷玉又損一道的零一臉色瞬間臭了，冷着臉瞟一眼孟懷玉，聲音也跟着冷了一下：“你是不是覺得我是那種見色起意的小人？”
看見這正主不高興了，孟懷玉有點心虛，舉起手無辜示意：“沒有沒有，我覺得你是個正人君子，絕對不會把我……”
孟懷玉的話梗在喉嚨，眼睛驀然睜大，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似乎被人捂住了嘴，最後半晌都沒有動靜了，整個人恍如被美杜莎狠狠瞪了一眼，化身為石塑無法動彈。
零一手上動作極其溫柔，卻又無比有力，讓孟懷玉難以掙脫。
他捧着她的頭，淺淺地在她的額上落下那個吻，似是春日滴落湖面的那場細雨，随風斜灑輕若無物，卻也泛起一個又一個漣漪。
“小懷玉，這回你可是說錯了。”
零一微微擡起下巴，往日溫和的笑容忽然變得肆意又耀眼起來，他不緊不慢道：“我不是正人君子，是無恥色徒。”
天邊的夕陽懸在頭頂，把尾端的那縷雲朵也暈染成了粉色。通往別墅主屋的小徑上開滿了薔薇，暮色時分香氣四溢，熏得孟懷玉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她回頭看一眼，只不過現在走得太遠，已經看不清零一的身影了。不過那會兒他落在懷玉額上那個克制的吻溫度猶在，燙得懷玉雙頰發燙，腦袋也迷迷糊糊的分不清東西南北，險些走錯了屋。
好在陸齊山叫住了她：“孟小姐，你走錯房間了，那是我的卧室。”
孟懷玉愣愣擡頭，陸齊山仍穿着在公司的那套西服，不過外套已經解了扣子，較之平日的正式刻板，此時的他看起來随和了許多。
“很抱歉……”
孟懷玉連忙道歉，飄遠的思緒這會兒終于又回來了，退後一步準備回客房。
這時候，陸齊山卻突然再次開口喊住了懷玉：“孟小姐，不介意的話，我們聊聊吧。”
孟懷玉自然而然就想起了方才零一再三告誡自己的那段話，面對陸齊山的邀約也是猶豫了半秒，不過很快她就應下了。
因為……
陸齊山身後還跟了個老管家呢，這怎麽看也不是要耍流氓的樣子啊！而且這種娛樂公司總裁要什麽漂亮姑娘沒有，哪裏會看得上她這種樣貌平淡無奇的小廚娘？論起對自己外貌的正确認知程度，懷玉似乎還差了些功底，對美貌感知低下的她在這方面相當遲鈍，唯有蘇一川或者零一那種驚為天人的相貌才能稍稍觸動這姑娘的神經。
陸齊山不是個孟浪的人，相反他格外紳士，或許是為了讓懷玉安心，又或許是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所以他沒帶懷玉去書房或者會客室，反而是去了二樓陽臺小花園坐着。
晚霞的光越來越黯淡，頭頂都是代表黑夜的深藍色了，唯有遠處那抹光線還在苦苦支持，勉強可以看出它的光彩。
“我以前還是蠻喜歡看夕陽的。”
陸齊山雙□□叉坐着，手環在胸前，以頗為悠閑的姿态半躺在藤椅上，安靜片刻之後，他忽然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靜。
“嗯，多看看風景有益于身心健康。”孟懷玉本就不是擅于與人交際的性格，憋了半天才愣愣的回了這樣的話。
她的回答顯然是将陸齊山逗樂了，看着懷玉烏黑亮亮的眼睛和微愣的臉，被工作弄得心煩的陸齊山也不由得輕松起來，嘴角竟也露出久違的微笑。
“孟小姐，我這兩天吃東西味覺還是不正常，不過興許是吃得粗淡，現在倒也覺得能接受，勉強能嘗出正常的味道了。”
終于談到了自己的專業領域，不習慣和客人閑聊談天的孟懷玉忍不住松了口氣。她點點頭，看着陸齊山認真道：“頂級的食材和調料可以增添風味，讓食物的味道變得更好，但是如果長時間被這種精細雕琢浸泡，久了也會讓舌頭麻木，産生味覺疲倦混亂的。所以我才選擇用最簡單也是最清淡的食物，讓您的味蕾休息一下。”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孟小姐是想覺得我太胖了，想要給我減肥呢。”
興許是此時情景輕松的緣由，陸齊山的表情也柔和許多，甚至還和孟懷玉開起了玩笑。
孟懷玉有些不好意思了，要知道她給陸齊山送去的三餐可真算得上寒酸，整天就清水煮白菜，糙米炖薏仁，玉米面饅頭。別說肉了，就連油花都少見，味道更是慘淡，基本上沒有一點兒調料，頂多給他撒上一小攥鹽就算是好心了。
孟懷玉也沒想到陸齊山能夠接受這樣的菜譜，還一連吃了三天沒怨言。害怕對方堅持不住，孟懷玉連忙鼓勵道：“再堅持半個月應該就好了，您要忍住，可別在外面偷吃啊。”
可別在外面偷吃。
孟懷玉自己都沒覺察出這句話哪裏不對，倒是陸齊山聽出了不一樣的滋味，這話聽着可真是像極了吃味的妻子在告誡丈夫不要偷腥，再看一眼煞有其事鄭重無比的懷玉，陸齊山嘴角的弧度拉得更深一些了。
“好，我絕對只吃孟小姐給的東西。”
能夠遇見這樣配合的客人，孟懷玉也是深感慰藉，看陸齊山這樣正經古板，想必也不是哪種管不住嘴的人，他的話自然是可信的。
“還有件事。”陸齊山微微笑着看懷玉：“專家我聯系好了，這兩天就可以送你的父親出國治療了。”
萬萬沒有想到，這次還沒完成任務就可以拿到報酬！事關父親身體，孟懷玉也無法客氣，她有些激動地站起身子，對着陸齊山深深鞠了一躬：“真的非常感謝，陸先生！我也會盡快幫您恢複味覺的！”
“不用急，我們慢慢來就好了。”陸齊山笑容始終不減，這讓老管家看了以後眼睛微眨，他把目光從陸齊山那兒一直移到了孟懷玉身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晚上洗完了準備睡覺的時候，孟懷玉的門被敲開了。
門口站着的倒不是什麽見色起意的無禮之徒，而是向來溫和又慈祥的老管家。
“真是不好意思，這麽晚了還來打擾孟小姐休息。”
老管家先是禮貌地致歉一番，在孟懷玉表示自己還沒睡算不上打擾以後，老管家的笑便深了一些。
“是這樣的，今天其實是陸先生的生日，不過他一直都不太喜歡過生日所以不張揚，您能夠幫我做一碗長壽面給先生送過去嗎？對了，可別提這是長壽面，就說是怕陸先生工作辛苦肚子餓了做的普通夜宵，這樣可以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