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安歸

第35章

走廊的燈光是暖黃色的, 自上而下映照在兩人的頭頂，鋪灑着金色的光圈，把她們籠罩在其中。

此時已是深冬, 老宅全天候都開着暖氣。

雖然顧言曉只着一身長裙，卻感受不到絲毫的冷意。

但比起因着外力所制造出來的溫暖, 腕間和腰後的熱意更是灼人，似是想要把她融化一般。

“嗯？”安凜一直望着她, 卻等不來她的回答, 壓低了嗓音又問了一遍。

顧言曉薄唇微張, 還未從震驚之中脫離出來，連安凜說的是什麽都沒聽清。

前一秒她還吓了一跳，以為是什麽人躲在暗處想要襲擊她；但後一秒，熟悉的香氣撲鼻, 溫潤低啞的嗓音, 還有這般難纏的灼.熱，朝她席卷而來, 一瞬間就把她埋沒。

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 這不是幻覺。

面前的人, 确确實實，是安凜沒有錯。

可是為什麽會在這裏？

顧言曉剛想要開口詢問, 身後便跟着傳來了動靜，是皮鞋走在實木地板上的聲音，特別容易分辨，屬于一個男人的腳步聲。

安凜微微側頭朝那處瞥了一眼。

腳步聲一直未停, 且不緊不慢，想着大概是老宅裏的哪位。

顧言曉也條件反射側頭去看，安凜已經先她一步，攥着她的手腕把她拉進了身後的屋子裏，輕巧地把門關上。

她關門的動作極輕，幾乎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分寸間，兩人一同落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突然的漆黑讓顧言曉的眼角一時間有些不太适應，單純是順着安凜的引導走進來，在門被關上的頃刻之間，她還聽到安凜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閉上眼睛。”

她怕顧言曉會一時受不了光線的轉換。

顧言曉不自覺照做。

安凜嫌不夠，松開自己抓着顧言曉手腕上的那只手，擡手覆上她的眼。

顧言曉覺得自己背後貼上冰涼的門板，微涼的觸感依托着背脊絲絲入肺，而除了那處之外，都是熾.熱的。

一時失去了視覺，也讓她的其餘感官變得更加敏感。

她靠在門板上，聽到外面那處的腳步聲經過門前，稍稍停頓之後便向着走廊的另外一頭去了。

顧言曉還在思索着會是誰在這時候過來時，女孩兒嬌軟的身子緩緩湊近，伴随着她的，是清爽香甜的味道，同以前一樣。

她移開了放在顧言曉眼前的手，鼻間呼出的氣息灑落在顧言曉的面頰之上。

顧言曉微微睜開眼睛，眨了兩下，在适應了眼前的漆黑之後，立刻與安凜滿是笑意的眸子對上。

顧言曉想伸手去摸房間的電燈開關，卻在擡手的瞬間被安凜扣住了手腕。

兩個人離的很近，鼻尖只差不過幾厘米的距離就會碰觸上，只是安凜克制着自己不再向前。

安凜右手勾攬着顧言曉的腰際，感受着掌心間衣料的滑膩，左手緩緩上移，幫她把垂落到額前的碎發攏回耳後。

對于現在的她而言，這已經是與顧言曉親密的底線。

她必須點到為止。

若是過了火，一時收不住，她怕自己根本停不下來。

顧言曉覺得自己像是被安凜圈在她的身前，卻又像是被人護在懷中，因着她的注視，覺得全身都暖熱起來。雙手在身側握了握，擡手勾上安凜放在自己腰際的那只手。

安凜微頓，眼神往下瞥，複而又很快就重新收回視線看着她。

只是顧言曉沒什麽別的反應，只是握着她，再沒什麽其餘動作。

眸中漾着水光，長睫一下一下地撲閃着，與安凜對視了幾秒，又偏頭轉開視線。

安凜不知她這樣的動作是什

麽意思，卻也不想在這種時候開口詢問她。

兩個人的氣息相互交融在一處，美好安寧，一時間，彼此都沉默着，像是不願打破這份和諧一般。

顧言曉輕輕吞了口唾沫，忍下心中的異樣，垂眸，借着窗外的迷離投進的月光，看見安凜的長風衣外套和黑色長褲，風衣裏面是一件白色低領毛衣，除此之外也再無其他的裝飾打扮。

“砰——”

“咻——”

夜空猛然炸開一陣火光，無數的禮花炮彈沖上天際，霎時照亮了周圍一片天空。

這是宴席開始的信號。

窗戶在安凜身後，顧言曉直直地面對着，忽明忽暗的光，不斷地閃動着。

她也借機看清了安凜上揚的嘴角，清淺柔和的笑意毫不收斂地挂在她俏麗的面容之上。

房間裏，只覺得空氣都變得粘.稠，暧.昧與情.熱交織，回蕩着。

許久，窗外聲止光滅。

“怎麽......突然回來了？”顧言曉控制不住，眸子悄然劃過她風衣下擺，輕聲問着。

“聖誕節，學校放假。”安凜也低着聲音解釋。

“嗯。”顧言曉聽到回答，只是嗯了一聲，卻不再說別的。

照理來說，她想問的還有很多才是，可偏偏安凜站在自己面前了，她卻什麽話都不想再說。

半年未見，安凜雖一直對她笑着，顧言曉卻也瞧見了她略略有些憔悴的面容，不知是累的還是學習壓力太大。

就這樣靜靜地沉默着，也是一種讓她很滿足地狀态。

這幾個月的時間裏，她雖然無數次通過手機屏幕見到安凜，卻都及不上這一次相擁。

此刻，是活生生的她站在自己面前，不再是冷冰冰的圖像。

是她親口說的話，被自己親耳聽見，而不是從烏黑的揚聲器中傳出。

顧言曉不自覺地呼出一口氣，像是釋懷。

“沒有別的想問我的嗎？”安凜不知多了解她，光憑顧言曉的表情和動作都能猜到許多內心的想法，既然顧言曉不想主動開口，那麽就由她來便是，“比如，我什麽時候到的，怎麽會在這裏躲着，為什麽不提前你和打個招呼......之類的？”

安凜手指不自覺摩挲了一下顧言曉的腰側，酥|麻的感受瞬間傳遍全身，顧言曉不自覺地顫了顫，擡手攥住安凜身前敞開着的風衣，咬牙不悶哼出聲，表情卻出賣了她。

安凜見狀，連忙撤走自己亂來的手，反握住顧言曉的：“抱歉......下意識就......”

顧言曉微微垂着頭，手指指尖攥到泛白，安凜都感受到了她的力度，剛想放手，卻看見她輕輕搖了搖頭。

“不問了，回來就好。”她清冽的嗓音如流水，只一句話，就完完全全地滋潤了安凜的心尖，潺潺流過，所及之處，全是她的身影。

安凜微怔，下一秒便輕輕地笑了起來。

這樣的人，怎麽能讓她不愛。

“那我剛剛的那個問題，可以回答我嗎？”安凜得了便宜還賣乖，把嘴唇挪到顧言曉的耳邊，哼道。

說話間，唇瓣不小心刮擦到顧言曉的耳廓，像是電流穿過，惹得她的指關節又白了幾分。

顧言曉深呼吸幾下，把自己抓着安凜的兩只手松開。

安凜以為自己做得過了，開口又想道歉，卻不曾想，顧言曉下一秒又上前一步，緩緩貼近她的身前，像是投懷送抱一般，雙手穿過她的身旁，環到她的身後，摟住，扣住。

然後，安凜就聽到她聲音帶了些感慨和嘆息，飄散在空氣之中。

“嗯。”

“我很想你。”

她說道。

安

凜記得今天是顧世雍的壽宴，一個多月之前就已經訂好了回國的飛機票，只不過對誰也沒說，到了時間之後，只帶了一個很小的行李箱就乘坐上了去機場的地鐵，回來又是十幾個小時的飛機。

只是全程，她的精神頭都很好，想到能夠回到陽城，想到能夠見到顧言曉，什麽疲倦勞累就立馬一掃而空。

下飛機時是中午十二點多，算着時間還來得及，解除手機的飛行模式之後還見到了顧言曉發過來的微信，她看了兩眼，還是選擇不回複。

不差這麽幾個小時。

顧言曉說這段時間都很忙，所以現在這個時間應該還在YA大廈，安凜便打車回了鄉江府，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好。

羅德尼大學習慣把聖誕節和來年的一月一日的假期連起來放，這樣合起來便有一個星期到十天左右的空閑時間。

安凜心裏盤算着，春節的時候既然回不來，那麽就只能趁着這個時候回來一趟。

雖然上一次同顧言曉那般說了，但是那時身體狀況不好，第二天睡醒之後才回過神，反應過來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麽胡話，卻有不好解釋。

于是她又進行了第不知道多少次嘆息，異國傷身。

鄉江府的屋子被顧言曉收拾地很好，和她走時沒什麽兩樣，只是多了些屬于顧言曉自己的東西，也有了她生活的影子。

安凜把每個房間都挨個看過去，卻發現顧言曉并不是在自己為她準備的那間主卧休息，而是在自己的次卧住着......

她眸子眯了眯，心中想要立刻見到她的念頭又深了幾分，卻知道該控制，不能影響到她的工作。

所以她提前回了顧家老宅。

這個時間點，老宅尚且冷清，幾個姑姑都還未歸家，顧平也出門去了。

不過安凜沒想到，回來的時候竟和顧晟打了個照面。

家裏的阿姨給安凜開了門，見是她，有些驚訝，但沒多嘴，問了聲‘安小姐’好，便又各自忙去了。

而就在此時，顧晟從偏廳走出來，見到一身休閑打扮的安凜，也倒是顯得意外，但場面見得多了，想到什麽又緩過神色來，對着安凜點了點頭：“回來了。”

“叔叔。”安凜喚了他一聲，恭敬又乖巧。

“嗯。”顧晟沒什麽表情變化，“爺爺在屋裏，你自己去找他吧。”

“好的。”

顧晟準備與她擦身離開，又想到什麽，頓住腳步，扭過頭看着她：“言曉知道嗎？”

安凜緩了腳步，搖頭。

顧晟見她這樣，眼神就顯得意味深長許多。

“就像我當初說的，一切都掌握在你自己手上，只要你夠強，我就不會插手。”顧晟只留下這麽一句話就離開，似乎是說的不明不白，但安凜知道她的意思。

這是她和顧晟定下的約定。

顧言曉說，她很想她。

安凜感受着懷中人的體溫，情不自禁地反手擁着她，腦袋窩在她的頸項之間，嗅着只屬于她的氣息，嘴角不斷上揚。

果然只有觸碰到顧言曉的時候，才是能讓她徹徹底底地安心下來。

安凜雖沉醉在這種狀态之中，卻還是挺直了腰背，主動掙脫出顧言曉的懷抱，星辰般的眸子望進顧言曉的眼中，開口說道：“我帶你離開這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