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個卑鄙小人
沈叔北真是要給他時間考慮,自那天後再未主動打電話來。任遙遠忙于畫展,起先并沒有在意,可是習慣似春雨,一旦開始就不由你結束,更何況那樣的表白,就算是任遙遠也不由自主。
等他開始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期待對方的電話時,心意已經收不回來了,他決定約沈叔北出來吃飯,他渴望見他。
沈叔北語氣良好,但談話內容卻有異,他推卻他:“今晚已經有約。不過你若想喝一杯,我可以陪你至六點半。”
任遙遠拿着電話,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是線路岔開了麽,傳來這種訊息,什麽時候沈叔北用自己來填空檔?以前最多工作忙,連說謊也吭吭哧哧。
過半晌任遙遠才明白這是沈叔北在給他顏色。若要堅持見到他,必須付出代價,假使客氣地改時間,就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不由失笑,自己不是高中少女,怎麽還抱着全世界都圍着自己轉的奢想,大抵是沈叔北對自己太好,竟忘了老實人也有脾氣,更何況這位少爺。
怎麽回答呢?沈叔北在那邊等着他,一時耳邊只有電流的沙沙聲。
怎麽辦,任遙遠喉嚨幹澀,認輸吧,畢竟只有他在自己不願說話時還願意跑腿找來百利金。
“叔北,我們需要詳談。”
“不,房屋中介和租客才需要詳談,我與你不用。”
“你不明白。”
“我很明白”
“你知道我是……”
“我什麽都知道,是你不願分清楚,這是不夠的。”
這下好了,對方決意把所有通道都堵死。
“你要我今夜與你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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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同居。”
“做你的男朋友?”
“可以考慮。”
太霸道了,任遙遠為難。
“你怕什麽?遙遠,你告訴我。”
“見面再說好嗎?”
“此時此刻說清楚。”
“我不懂愛人。”
“誰也不懂,誰有膽子說自己懂感情。”
“我脾氣變幻莫測。”
“我也不是好脾氣之人。”
“我害怕争吵。”
“相處總是要磨合,不過我可以保證先道歉。”
“我身世複雜。”
“我表白之際已決心接納你的所有。”
“你今天真的約會別人嗎?”
“別轉移話題。”
助理進來,指了指時間,示意會議準備開始。
任遙遠說:“我要去開會,我們今晚談論這個話題好嗎?”
“我沒有空,我也不想做無用功。”
助理催促不已,任遙遠擡手把門關上
“沈叔北,你為何如此卑鄙?”
“我一直都是小人。”
“沈叔北,有很多問題有待解決……”
“都可以過後商量。”
對方前所未有的強勢讓任遙遠無所适從,其實沈叔北也很緊張吧,成敗就在一瞬間,他也沒有十足把握。任遙遠覺得他昏了頭,跳樓價都賣不出去的東西他拿黃金來換。如果他理智些就應該避自己如蛇鼠,可惜沈三少爺長到現在可能連‘理智’兩個大字都不會寫。
也許自己還會遇到第二個沈叔北,或者在遇到沈叔北之前自己也活下來了,但是冥冥之中任遙遠覺得自己若是挂掉這個電話就一定會孤獨終老。原本這也不算什麽事,可是這個人,在無數次沒有希望的夢魇中,只有這個人伸出手問自己‘你想不想走?’。看見過海洋又怎麽甘心困在池塘。
想啊,自那天起每時每刻都想走啊。
助理忍無可忍直接打開門:
“任先生,蘇小姐已經生氣。”
任遙遠轉身,用手撐住書桌:“好,沈叔北,我們在一起吧。”
對面良久沒有說話,任遙遠只覺得每一個毛孔都泡在溫泉池中,并且不可思議地感受到對方的滿足與喜悅
“晚上六點我來接你。”沈叔北終于說。
他到底約了誰?他說約了人就是約了人,不會扯謊,只是任遙遠永遠都不會提起。這個人真是,幼稚。
走到會議室,蘇筱臉色不快
“什麽電話這麽緊急”
任遙遠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笑得多開心
“有人向我表白。”
“你答應了嗎?”
“拒絕就不必費這麽多口舌。”
蘇筱挑了挑眉,任遙遠知道她想說什麽,只是笑着點點頭,看了半天,蘇筱終于帶頭鼓掌
“恭喜任先生”
會一直開到六點半,助理眉開眼笑地說:“他已等候多時。”
任遙遠推開門,看到沈叔北,對方穿着牛仔褲和鐵灰色的襯衣立在房間中央,挺拔的身姿惹人矚目。
他順手關門,臉上沒什麽表情。
沈叔北輕輕咳嗽一聲:
“我以前并不能理解,以為戀人換了又換自己就會變得充實,可是看見你才明白自己的不快樂,那些感情之所以不足以惜是因為我沒有去珍惜,這種悲哀在我經歷過求而不得後格外明顯。若我早早醒悟,也許會選別人,可是你恰好出現,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巧合。我第一眼見你時也不知道這個人會套牢我,既沒有心有靈犀也沒有一見如故,我居然期待這些,可是只要是你,我半點遺憾和後悔都沒有。”
“其實我也很慌張,人在等待時都是患得患失的,我恨不得把每一種可能都嘗試一遍。比如:想你,不想你;想你,不想你;想你,不想你;想你,不想你……如此這般。”
任遙遠靜靜聆聽。
“我不比你好多少,這世間人人都有病,大家心照不宣,自以為埋得好好,那股惡臭百裏內皆知,你尚且有醫可尋,而我,我只能找一人來救我。你再早一點遇見我,我脾氣只有更壞,更不會做事,不會照顧人,不會将就人,不會想在一個地方過一輩子,不過你,我竟然看見我倆圍着醬油瓶子打轉。我覺得很好,在你身邊,我明白人有些別的意義。”
“其實我會一直等下去,等你喜歡我,這個大概是周公托夢給我,我就是如此篤定我們會在一起。我會一直如初,即使以後你不喜歡我了也沒關系,到時候我把我的喜歡分給你,你也不用可憐兮兮的對着別人說你不懂愛人了。”
“以後你再也不會獨自一人了。”
沈叔北探過身來,任遙遠心中動容,慢慢閉上眼睛,感受對方的唇覆在自己的唇上,任遙遠用手臂環箍着對方,用盡力氣。
剛才蘇筱的眼神就是在問自己,‘是這個人了嗎?’
‘就是這個人了。’
過去二十多年,自己一葉扁舟在狂風暴雨的海上獨自漂蕩,口渴了就喝點雨水,肚餓了就随便捉一條魚,不是不渴望上岸,可是努力過也只看見到不了的海平線,終究放棄了。是啊,第一眼見的時候,又怎會預測到這個人會給自己一股心安。不是港口不是島嶼,不是終點不是起點,就是一座燈塔,疲憊的旅人尋着光找來,外面風雨照舊,爐火和熱可可将不可說的悲傷抹平。
光,或者這個人,也讓我肆意妄為一次吧。
窗外的太陽已經完全落下,街邊開始喧鬧起來。也許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在新的一天中收獲好運,但每個人,都期待着,奇跡降臨在自己頭上。那些黑的白的,明的暗的,已知的未知的,吸引着人們為他拼死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