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一巴掌下去,粟烈半邊臉都麻了,沒等他反應,餘敬之趕忙把他護到身後,獨自承受鋪頭蓋臉的攻擊。
把沙發上的衣服砸完,李美紅氣喘籲籲,精致的盤發散落大半,活脫脫就是個瘋子。
餘敬之把糊在臉上的襯衫拿開,面無表情地說:“您鬧完了嗎?沒鬧完那就道完歉回家鬧去,我很累,需要休息。”
一天的學習與奔波,他腦袋暈乎乎的,洗完澡好不容易清醒一點,被她這麽一鬧,暈改成疼了,一陣陣的,直鑽心。
“我鬧?!”李美紅手指着胸口,不可思議,“你說喜歡男人還帶回家亂搞的時候怎麽沒想過我會鬧!還想讓我道歉?做夢!”
朝地面狠呸一聲,李美紅沖上前想分開兩人,粟烈怕她又打人,雙手緊握着餘敬之的衣服,躲在他身後。
中間隔着死死擋住的餘敬之,李美紅不好動手,可餘敬之越是護着,她就越生氣,動作也就越兇蠻,餘敬之壓着怒氣喊了好幾次停,她都不為所動。
拉扯間,李美紅找到個空擋,她想握住粟烈抓餘敬之腰側衣服的手把人扯出來。餘敬之反射性地帶着人躲,人沒抓到,染着朱紅的指甲在細嫩的手背劃上長長的痕。
粟烈忍不住雙手松開,嘶一聲。
見狀餘敬之徹底怒了,吼道:“是不是要徹底斷絕母子關系您才滿意?!”
李美紅顯然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話,氣得後退兩步,看餘敬之捧着粟烈的手,又是吹氣又是摩挲的,雙眼瞪圓:“你為了這個小雜種,居然要和我斷絕關系?!餘敬之你忘了,當初我和你爸離婚,他為了項目不想要你的時候是我把你帶走的!是我給了你優秀的教育和環境!你能變成今天這樣都是因為我!”她指着粟烈淚眼婆娑,“我帶着你被人嫌棄沒人敢娶的時候都沒想過不要你,你現在說這話,不怕遭雷劈嗎!”
聽她說完,餘敬之扯着嘴角笑了,緩緩把粟烈的手放下,他轉過身和她對視,筆直的腰背變得松塌,像是放棄掙紮,又像是無所畏懼地勢必抗争到底。
“是,”餘敬之輕聲說,“我應該感謝您。感謝您因為高額的撫養費沒有丢下我,感謝您再婚後把我送到寄宿學校學習,感謝您懷孕後把我送到養老院和爺爺作伴。”
他垂下腦袋,發絲貼着頭皮,水珠殘留在發端,遮住眼角的晶瑩,如一只無家可歸的落湯雞。
“要是被雷劈就能躲過那些被您像包袱一樣扔來扔來去的日子就好了。”
餘敬之擡頭,淚珠與水滴一同滑落,他啞着嗓子,一字一句道:“我寧願當初被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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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粟烈低聲喊他,手指去勾他掌心。
收緊手掌,餘敬之攥着手指來回磨搓指甲蓋,撇過頭吸吸鼻子,他另只手往門口揚:“不想道歉,我替您道,您現在可以回去了。”
“好啊,有了老婆忘了娘是吧?”李美紅氣得渾身發抖,來回張望也沒找到洩氣的出口,目光定在茶幾的碗勺,她踩着高跟走過去打翻,瓷碗全碎了,濃稠的魚粥濺到淺色沙發,留下一塊明顯又難消除的印記。
“我倒要看看,小雜種願不願意為了你和父母斷絕關系。”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李美紅拎上包摔門走了。
等了兩分鐘,餘敬之還僵在原地,肩背佝偻着。
粟烈看不得他這副樣子,在他記憶裏,餘敬之從來都是自信、張揚的。他能忍受枯燥的學習和實驗,也能從容地游走各種場合。
“餘敬之……”粟烈哽咽地叫他名字,在他回頭那刻張開雙手環住後背,臉頰貼着緊繃的肌肉,滾燙的淚水代替一切言語透過衣服去安慰。
“不會再有人把你當包袱了,我保證。”
客廳一片狼藉,粟烈抱着紙巾,看着餘敬之收拾,他再次提出幫忙,正半跪在地板擦拭粥印子的餘敬之擡頭瞥他一眼。
“去浴室洗把臉,臉上有淚痕,要被蓮姨看見肯定以為我欺負你了。”
“沒這麽誇張吧……”粟烈摸摸臉,涼涼的,倒是眼睛有點澀。又拿紙巾擦了擦,他還是不放心,跑進浴室處理。
他不愛哭,頂多淚水在眼眶打轉,但方才他抱着餘敬之,清晰感受到他在輕微地顫抖和想掙脫時,淚腺陡然變得發達,衣服濕了一大塊。
等他出來,客廳也收拾幹淨了。被當成砸人工具的衣物通通放進髒衣籃,粟烈望着,有些難過。
那些衣服,都是他精挑細選,從滿櫃子衣服裏挑出他覺得餘敬之穿着最帥最好看的,沒想到它們連跟着去游玩的機會都沒了。
他拉餘敬之的衣角,忐忑地問:“我們……還能去玩嗎?”
“能,票都買好了,哪有不去的道理。”餘敬之攬住他肩頭送他回家,“對不起,讓你替我挨打了。給我個機會,讓我補償你。”
“不用不用。小問題,補償什麽啊。”很快下到粟家門口,粟烈催他回去,“你早點睡覺,明天還要早起趕車。”
餘敬之上了兩節樓梯又下來,“你不是說給我留了餅,我餓了。”
“你真沒吃飯啊。”粟烈又驚又氣,連忙掏出鑰匙開門,原以為昏暗的客廳燈火通明,粟雪慶和董慈蓮穿着睡衣在沏茶切水果。
董慈蓮見他進門,念叨道:“你可算回來了,給你打電話也不接!”
“我手機在充電。”粟烈指了指房間,走到廚房打開冰箱,“要來客人嗎?這麽晚了還切水果。”
“知道晚你還不早點回家。”董慈蓮借機又說教他一句,看到他端出酸菜餅,問:“晚上沒吃飽啊?這麽晚了吃這個不好消化。”
粟烈坦蕩道:“不是我吃,是餘敬之。他出差回來,沒吃晚飯。”
“小餘回來了啊?”董慈蓮驚道。粟烈點頭,她又說:“我還以為他沒回呢,你快去把人叫來。”
“餘敬之,我媽叫你進來——”粟烈直接朝門外喊一聲,打開櫃子翻出一包豆漿粉。配上豆漿,餅應該更好消化吧,他心想。
餘敬之敲了敲門進來,與此同時,衛生間的門也開了。
粟烈攪拌着豆漿,覺得奇怪,粟雪慶在客廳折騰他藏箱底的茶葉,董雪蓮在旁邊切水果,家裏沒人了啊。
還沒來得及關門,餘敬之與衛生間方向對視一眼,頓時怔愣了。粟烈扔下勺子去看。
李美紅正衣着端莊,頭發一絲不茍的在衛生間門口站着,嘴角掐着笑,看着讓人慎得慌。
她主動打招呼:“呦,這是小樹吧。都長這麽高啦,我都要認不出來了。”
“可不是——”董慈蓮熱情地回應,“你都多少年沒回來了啊。小樹,沒禮貌啊,還不叫人。”
粟烈張了張嘴,“……伯母好。”
李美紅笑了笑,走到客廳說:“好——有你照顧我們家敬之,能不好嗎?”她視線落到後面的人,“敬之,你可要好、好謝謝小樹。”
“謝什麽謝,都是一家人。”董慈蓮端着滿盤的水果上前招呼,“走,美紅,我們到沙發坐着說說話,這都多少年沒見了啊,你還是這麽漂亮……”
李美紅應和着,回頭睨了一眼,溫和的笑容裏藏着一絲冷笑。
粟烈看着三人其樂融融聊天的景象,不禁打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