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屋裏靜谧的只有畫筆落在紙上的聲響,沈屺春手裏把玩着白鵑梅,餘令每次擡頭,他都恢複到她上次擡頭的姿勢。
兩人視線次次對到,沈屺春見她不像往常露出厭惡的神情想說話逗她,不過感觸到她看他卻又不似看他的目光,沉浸在她的眼波裏,一時間不想打破這種靜谧。
餘令擱了筆,沈屺春頓了一刻,才湊頭上去欣賞自己的畫像:“畫的不錯。”
餘令也在看這幅畫,聽到沈屺春毫不猶豫地誇獎,不由覺得困惑:“你真覺得畫得不錯?”
他的話就像是根本沒看畫,只是随意的脫口而出。
“我當真覺得。”
沈屺春揚起了唇,“我們的交易你已經給了我要的,清明那天我會帶你去拜祭餘家人。”
畫這幅畫就是為了這個,聽到他那麽說,餘令心裏松了口氣。
離開書桌前,餘令忍不住又看了那幅畫。
說實話,她沒有看出這幅畫哪裏不錯,她還從未畫過那麽恐怖的東西。
陰暗的色澤全都是一個個奇形怪狀的鬼怪,緊緊貼在沈屺春的身上,像是他衣服上的繁複的暗紋。
他的臉在畫上也是極其怪異的,似笑似哭,狹長的眼眸黑如深淵。
畫上有太多怪異的東西,他的五官在其中像是變形的景物,這都不一定看得出是一副畫像,沈屺春卻說畫的不錯。
他真看懂了她畫了什麽?
餘令正想着,就聽到沈屺春張嘴:“看來你一直沒忘我們第一次見面。”
沈屺春還站在桌邊欣賞着自己的畫像,笑道,“這上面的鹿畫的真傳神。”
他還真看看得懂。
餘令蹙了蹙眉,十分不喜歡這種感覺。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麽惡心的場景,沒忘記并不奇怪。”
聽她那麽說,沈屺春粲然一笑,他這個笑不止露了牙,眼角都有了細細的折痕:“我也記着那日,不過理由恰與你相反,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麽幹淨的東西,就像是一片無人踏足過的白雪,等待着我的漆黑掌印。”
餘令眉皺的更深了。
那日她就不該一時好奇,跟謝辭非去看熱鬧,而再看清了事情不對,卻沒有立刻離開。
等到墨水幹透,沈屺春小心翼翼地卷起了畫紙。
“今晚我要留下。”
雖然已經猜到沈屺春會留下,但聽到他開口知會,餘令覺得煩悶,推開了窗通風,一開窗就聽到了別處女人的莺啼。
或許是聽這聲音聽習慣了,餘令開始沒察覺,到沈屺春從後面擁住她,炙熱的氣息在她耳畔流連,她才察覺到了那突兀難耐的聲響。
手忙腳亂地關上了窗,沈屺春環抱餘令的手依然放在她的腰間,在她猛烈掙紮之前,把人壓在牆上。
“讓我再試試。”
沈屺春聲音暗啞,這個試試不用說也知道是試什麽。
“不。”
餘令拒絕完,就被沈屺春堵住了唇,她唇瓣緊閉,他就在她的唇上親親咬咬,衣帶被扔在了地上,衣裳層層剝開,餘令又感覺到了某種堅硬的熾熱。
“滾開!”
灼熱在滑膩的肌膚上摩擦。
白膩如雪的肌膚,像是盛開了一朵粉芯黑皮的根莖,沈屺春低頭着迷地看着這一切,壓住了餘令的頭,讓她陪他一同欣賞。
暗啞的嗓音在她耳畔仿佛祈求地呢喃:“下次畫這個好不好?”
餘令緊閉着眼,整個人都在發抖出汗。
外頭是豔陽天,她卻全身發寒。
需要巢穴的蛇興奮了片刻就一如往常地疲軟了下來,只是沈屺春神情心滿意足不覺可惜,咬着餘令顫抖的耳垂,她賜予他歡樂,他贈與她疼痛。
因為有沈屺春夜宿,夜又變得極為漫長了起來。
她有幾次想吐的沖動,腦海裏都浮現了沈屺春帶着穢物親吻她的模樣,那畫面生生止住了她想吐的沖動。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白日提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面,餘令又夢到了那年的春日宴。
在獵場,沈屺春壓制住了那只鹿,她不是遠遠的站在人群中,而是站在鹿的身後,她和鹿就像是等待獵人品嘗的獵物。
沈屺春張嘴一口口咬着雄鹿的脖子,血液噴射而出,給金光下的草地撒上一層鮮紅的露水。
雄鹿哀鳴着,它皮毛裏的跳蟲似乎也感覺到了危險,從它的毛發中跳入草地。
沈屺春咀嚼着生肉,朝她招了招手。
她溫順地躺下,沈屺春俯下身把嘴裏咀嚼的生肉喂給了她。
帶着腥臭的血塊,難以嚼咽。
渾身帶血的沈屺春雙手撐在她的耳後,帶着口水的血絲連在他們的唇邊,沈屺春眼裏也染了腥色,笑起來白牙在一片血紅裏若隐若現。
餘令呼吸困難,剛清醒就感覺到了嘴裏像是堵了什麽東西,她剛咬下去,沈屺春就機警地收回了舌頭。
“沈屺春。”
沈屺春閉着眼睛,沉聲“唔”了聲,就像是沉睡的人被人強行喚醒,意思混沌連話都說不清楚。
餘令狠狠地瞪着他,若是手邊有刀她可能會直接插到他身上。
原本兩人睡前,中間的位置還能睡下一個人,但此時她早就被沈屺春擠到了牆角,他側着身半邊身體靠着她,另一只手搭在了她的枕邊。
睡成這樣,怪不得她會做那個怪夢。
清明那天春雨霏霏,幾乎天沒亮餘令就起了,站在窗邊等着今日的出行。
沈屺春在床上躺着瞧了她背影半晌:“青團拜祭完了,是不是就能吃了。”
“你要是想吃,可以差人去廚房拿。”
餘令不知沈屺春怎麽就盯上了她的青團,聞言就要喚彩蝶去廚房拿東西。
“我不想吃那些,就想吃你做的,吃你祭拜過餘家人沾了福氣的瓜果。”
“哪有什麽福氣。”
“富人拜祭的東西扔在墳堆就完了,我們窮人卻覺得那些東西拜祭完了,沾了祖宗的庇佑,吃了強身健體。”
其實不過是不願吃的浪費,編出的道理。
沈屺春翻身穿衣:“你既然那麽急,吃完早膳就走。”
餘令點頭,她沒甚胃口,但卻沒道理阻止沈屺春吃東西。
出水月樓的時候,天已經亮透了,樓裏給餘令備了輛平頭青頂的馬車,踏出水月樓的瞬間,餘令恍惚了半刻。
本來以為死都離不開的地方,現在竟然出來了,沒有任何人阻攔,就那麽踏出了大門。
看着周圍走動的行人,餘令有股想跑的沖動,不過這沖動在餘光瞧見身邊旁的沈屺春就滅了。
“你不必親自去,要是怕我逃跑,派人跟着我便是。”
沈屺春上車,手臂一攔,把她也抱上了車。
“誰看着你我都不安心,我的寶貝還是得我親自盯着。”
餘令蹙眉:“我不是。”
“不是寶貝,那就是我的妓,我的妓子,我要親自盯着,不若往後我銀子該往哪裏花。”
沈屺春說起銀子,餘令倒是想到沈屺春每日來見她,并沒有給過她銀子。
按着樓裏的規矩,客人給了老鸨銀子,的确不用另外給姑娘,只是有銀子的客人,總不會對姑娘吝啬。
不過沈屺春給了她也不會收,只是他不給,少了她用銀子砸他的機會。
馬車一路行到了望京北面,下車看到眼前的青山,這裏除了她父母的屍骨,還埋了餘家幾代人,往年這個時候餘家人都是浩浩蕩蕩的來,旁支的孩童熱熱鬧鬧,如今只有她一人就算,身邊竟然還跟着不相幹的沈屺春。
“你在車上等我。”
沈屺春已經拿起了香紙蠟燭:“說什麽糊塗話,這片林子那麽大,找起活人不能放火燒山,一寸寸的找多麻煩。”
餘令咬唇:“我不會跑。”
這話讓人驚奇,沈屺春瞧了瞧餘令面色:“不可信。”
青山連綿,不少地方已經挂上了白色的鎮魂幡,隐隐約約能聽到林中傳出熱鬧聲響。
望京有頭有臉人家的墳地差不多都在北面,往年上墳餘令就能遇到不少相熟的人家,這次恐怕依然會遇到。
低眸看着地上的野草:“沈屺春,我伯父被查,是不是你做的?”
餘令早就想過,餘明志并無大志向,在望京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與哪家都有點交情。
貪污恐怕是真貪了,只是這捅出去把罪證交到陛下手裏的,會是誰?
除了沈屺春會盯着餘家,記恨當年的事,她想不到其他人。
“看樣子你心裏已經有答案了,你既然認定了是我,那我說不是還有什麽用?”
沈屺春神情閑适,“你放心,你大伯沒埋在這地方,他被斬首之後扔到了亂葬崗,我這會上去遇不到他,我手裏提的香紙也沒他的,不會仇人相見讓他惡心。”
餘令看着沈屺春的神情,不知道他這是承認了他害餘家家破人亡,還是不想與她争論,所以順着她的話說。
不過不管怎樣,他都可恨至極。
餘家的事他就算不是主謀,也有推波助瀾。
想到推波助瀾,餘令想起他說的謝家為了跟餘家撇清關系,落井下石交了許多餘家的罪證。
細究起來,一個家族倒了,誰都不會拒絕往上面砸幾顆石頭。
什麽明哲保身,什麽世仇恩怨,在家族鼎盛的時候都是看不見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06 16:16:31~2020-04-07 16:57: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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