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徐陽從精神科的病房出來透氣, 趴在二樓窗戶那裏看到樓下抱一起的情侶,輕嗤了一聲, 有些嫌棄地小聲抱怨:“這個不要臉的任醫生,全醫院就他一個人談戀愛了嗎, 還偏偏跑到一個為情自殺的抑郁症患者病房樓下來秀, 真是醫德敗壞, 喪盡天良!”
他罵完轉身靠在窗戶口, 剝開了一粒喜糖放進嘴裏,随着那草莓味的香甜在口腔中蔓延開,他唇角眼裏壓不住的欣慰笑意一不小心便歡快地沁了出來。
能像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他擡腕看了一眼脈搏處的傷口, 那裏的血痂早就脫落了,只餘一條細長微紅的肉疤橫越在手腕上, 是一個永遠也消除不掉的印記,時刻提醒他記住過去的那段愚蠢與卑劣。
糖果在口腔裏打了個轉兒,從左邊移到右邊, 他咂咂嘴,聳肩将滑下去一些的外套拉了上來, 擡步朝自己的病房走去。
才走了兩三步,突然有人從後面叫他:“徐陽……”
前行的腳步陡然頓住,不知道是出于震驚還是不可置信, 停住的雙腳在原地輕微踩了兩下,才猶猶豫豫地調轉了方向。
他回頭,表情木然, 眼裏風平浪靜,毫無波瀾。
“聽朋友說你住院了,我很擔心,想知道你現在好不好,所以……忍不住來看看你。”
田詩一手抱着鮮花,另一只手提了個水果籃,眉眼唇畔都有一絲淡淡歉意的笑,看起來有點無所适從的尴尬,卻恰到好處地讓人生出憐惜。
徐陽定定盯着她看了幾秒,然後微眯了下眼,懶散地抿了抿唇,忍住冷笑,輕飄飄的說:“還好,就住了幾個月而已,難為你如此惦記來得及時,要是明天過來,我就已經出院了。”
他話裏的諷刺直白明了,田詩微愣,真實尴尬了一把,表情挂不住有了幾分僵硬。
然而徐陽壓根就沒費心打量她臉上的變化,早就移開視線看向了別處,好一會兒才又回過頭,眼裏的情緒依舊,出口的話卻越發不喜不怒:“看好了就回去吧,你也挺忙!”
“……”田詩眉心皺了一下,很看不慣他這幅心如止水的模樣。
從前死纏爛打的時候她覺得煩,怎麽現在這樣一幅無欲無求,雲淡風輕的樣子她看着更煩?
她臉上僞裝出來的表情不知不覺收斂了幹淨,快步朝他走近,露出一絲愠怒:“徐陽,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既然我們已經走到了盡頭,好聚好散是對雙方最起碼的尊重,你別給我陰陽怪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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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別總擺出一幅高高在上教訓人的姿态!”徐陽搶着說道。
他眉頭下沉了幾分,眼裏是田詩從未見過的淩厲,語氣更是她所未聞的陌生強勢,一字一句,幾乎咬牙切齒地反駁:“好聚好散的道理我現在懂得比你透徹,今天可不是我逼着你過來的,受不了我的陰陽怪氣就別再來我眼前瞎晃悠!”
“你……”
田詩美目微睜,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實在不能相信從來對她百依百順的徐陽,愛她愛到能自殺輕生的徐陽竟然會對她說出這種話來。
她有種被駁了面子與自尊的羞恥感,橫眉冷眼地盯着他,氣得直咬牙:“就算沒了愛情,作為朋友,我擔心你來看看你,難道還是我錯了?”
“田詩!”
這是徐陽為數不多的這樣連名帶姓地叫她,方才的戾氣已經漸漸消散,情緒也冷靜下來,似乎像是聽到一個笑話般,唇角邊甚至牽出了一絲清淺的笑意,無奈地搖搖頭:“你以為現在的我……還是從前那個蠢貨?”
他停頓一秒,視線慢慢上移,最後靜止在田詩臉上,用仿佛要把她靈魂都穿透的執着緊緊盯着她看,看了很久,直到田詩被他眼中的哀恸,失望,憐憫以及各種說不清的複雜情緒所刺傷,敗下陣,眼神慌亂避開,他才又開口道:“田詩……”
他問:“這四年來……你過的開心嗎?”
田詩渾身一僵,茫然懵懂地把視線又移了回來,不明白他問這話的用意何在。
徐陽微微一笑,卻是滿臉苦澀,側目看向窗外,看向遠方,似呓語般問:“你還記得,從前的我們是什麽模樣嗎?現在的你,還敢回頭看以前的自己嗎?”
“你……到底……想說什麽?”
田詩捧着花的手指開始微顫,她其實并沒有害怕,也沒有因為這話特別生氣,可指尖的痙攣就是控制不住,連她自己都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情緒導致的。
醫院暖氣不是很足,徐陽穿着病號服,外面只披了一件很薄的羊毛開衫,手腳已經冰涼。
他光腳套了一雙毛絨拖鞋,很老舊的款式,田詩覺得有一點淺淡的眼熟,卻終究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
徐陽順着她的視線看了一眼自己的腳,這是有年冬天陸酒酒買的,一起買了三雙,他們一人一雙,不過這樣的事,田詩應該早就想不起來了,現在他也懶得提醒了。
她問他想說什麽,其實……
對于她,真的再沒有什麽想說的了!
他把視線重新投向窗外,言語間又恢複一開始的生冷見外,毅然決絕的告訴她:“無論你今天來找我是出于什麽目的,你說一句來看我,不管怎樣我都表示感謝,但你我之間……就到此為止吧?”
田詩微張了張嘴,竟有些呆滞地看着他,仿佛聽不懂他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今天的徐陽一再地讓她出乎意料,變得格外疏遠陌生,如他所說,果然已經不再是那個她認識多年,了如指掌的男人了。
分手的時候都沒什麽不愉快的感覺,怎麽這時候胸口倒有種被重重捶了一拳般的疼痛?
“怎麽?終于想開了,放下了,不愛我了,大徹大悟了?”她刻意去忽略心裏的那股酸澀,佯裝出刻薄的模樣語氣來嘲諷他。
然而徐陽并沒否認,也沒有半點被觸怒的樣子,反而順着她的話坦然的點點頭:“嗯,像沉沉睡了一覺,現在終于清醒了。”
“呵……”田詩胸口微震,發出一聲短促的冷哼,唇邊鄙夷的笑意不過維持了幾秒便再也繼續不下去了。
她真真實實有了傷心的感覺,那種終于連這最後一樣東西也失去了的傷心。
慌了,亂了,怕再待下去那些不堪一擊的狼狽就要跑出來了,她扔了鮮花和水果,轉身企圖逃跑,結果徐陽從後面叫住了她。
“田詩……”
他情緒異常平靜,嗓音溫潤安寧。
田詩頓住腳,卻不敢回頭,只聽到後面有輕微的響動,猜測他應該是蹲下來在撿地上的水果和花。
“我知道,從很久以前你便嫉妒她,或許從你們還是朋友的時候,亦或許……更早!”徐陽将散落的水果一個個撿起放回籃子裏,垂着眸,臉上漸漸顯露哀戚:“我以為幫了你,你得到了想要的,就會放下那些陰暗的負面情緒,然而是我錯了。我總告訴自己是那樣的環境改變了你,讓你變得越來越世俗,越來越複雜,對名利的追逐越來越執着,可是……”
說到此處,他開始哽咽,無法再繼續往下說了,于是頓了頓,又換了個方向:“那篇中傷酒酒的惡意帖子是你發的吧?”
“你憑什麽這麽說?”田詩終于忍不住轉過身,咬着牙關怨恨不忿地瞪着他,為他那篤定的語氣,不知道是憤怒多一點還是委屈多一點,可事情确實是她幹的,所以其實她并沒有資格感到氣憤委屈。
“你放手吧?”徐陽沒有回應她的質問,仰起頭,深深的失望那麽明顯地挂在臉上:“就算沒有陸酒酒,以後還會有王酒酒,李酒酒,許許多多……”
“再不回頭,前面就是萬丈深淵,到時候誰都救不了你,也不會再有人願意救你!”
田詩緊咬住唇不說話,但渾身都已經氣得發抖,雙手握拳緊攥着衣角,指關節處因為用力過度蒼白到微微泛青。
徐陽不疾不徐地将水果全部撿完,拎起籃子,又把鮮花撿起捧到懷裏,清明澄澈的目光毫不避諱地盯在她的臉上,輕微地笑了一下,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然後才說道:“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東西我就收下了,言盡于此,後會無期!”
徐陽揮了揮手,就那麽毫不留戀,從容不迫地從田詩的目光中遠去直至消失。
走廊裏只餘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站在那裏,明明是她提出的分手,是她一直高高在上,怎麽到最後卻是她像個被抛棄的可憐蟲?
深冬的季節,只要開了一扇窗,冷冽刺骨的風就往屋子裏灌,精致的發型吹亂了,心吹疼了,最後連視線都吹模糊了!
…
元旦過後,離春節也不遠了。
陸酒酒自從放假和任醫生膩歪了幾天,回歸後排練的效果立竿見影,團裏有人開玩笑,說她這是因為在任醫生那裏充夠了電,自然容光煥發,精力充沛了。
對此瑤光表示:“果真如此的話,那以後再出現低迷狀态也不用放假了,直接讓任醫生這個移動充電寶過來不就行了?”
衆人唏噓起哄,陸酒酒扼腕嘆息:“瑤光老師,你堕落了!”
“嗯。”瑤光坦然且從容地點頭:“從陪你相公去買戒指然後被櫃員誤會成一對Gay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堕落了!”
陸酒酒敗北掩面撫額,衆人忍不住發出豬叫般的笑聲。
誠然,買戒指發生的這段小意外已經承包了整個工作團隊所有人的笑點。
如此輕松了四五天,就在各組融合排練漸入佳境的時候,網絡上又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女神節快樂,嗯……我還是不說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