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又一個任平生休息, 陸酒酒來上課的周三。
任平生前一天晚上就假設好了如果見面,第一句話要說什麽, 不僅如此,還偷偷在被窩裏提前把臺詞練了幾遍, 怎麽停頓, 用什麽語氣, 臉上應該什麽表情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第二天早早起床, 一改常态,不僅把自己收拾得整齊帥氣,還香噴噴的。
然後下樓一整天都在趙靜怡面前瞎轉悠,晃過來再晃過去, 一心只想給她傳遞‘今天我很閑,沒事幹, 你讓我接人我會立馬就去’的信息。
趙靜怡眼觀鼻鼻觀心,始終自顧自地幹活,看電視, 吸貓,完全當他不存在。
到了下午三四點, 陪她坐在沙發上看清宮劇的人終于有些坐不住,吭哧吭哧地挪過來扭過去,像是渾身被虱子叮了似的折騰。
趙靜怡被擾得電視都不能好好看, 終于沒好氣地拍了他一下:“你屁股長痔瘡了?坐不住出門找朋友玩去!”
等她開口可真不容易,任平生一下來了勁兒,用吊兒郎當的态度說着存心刺激她的話:“都有女朋友了, 沒人可約。”
說完垂眸轉了轉眼珠,不聲不響地希冀着她能按照一貫的作風,痛心疾首地教訓他幾句,然後立刻分派他一些能和陸酒酒接觸的任務。
然而,趙靜怡只不溫不涼地睨了他一眼,然後轉頭,
什、麽、也、沒、說!
任平生等了又等,發現自己老媽好像真的在認真看電視,沒有半點繼續話題的意思,嗓子眼裏憋了一口氣,又不好發作,只好忍了忍又狀似随意地挑起另一個話題:“欸媽,您那《鳳求凰》彈會了嗎?”接着仿佛才想起來似的,一拍額頭:“哦對了,您今晚有課吧?會不會彈啊,別又被陸酒酒罰。”
趙靜怡忽視他拙劣的表演,終于肯正眼看他一下,告訴他:“我今晚沒課。”
“為什麽?”他揚聲從沙發上跳起來,所有佯裝的淡定一戳就破。
趙靜怡勾了勾嘴角,氣定神閑的回答:“我給酒酒介紹了個男孩,約好的今晚見面。”
“男…孩?”任平生一愣,眼神定定看着他親媽幾秒,然後用食指指了下自己,結結巴巴的也不好說太明顯:“您…不是知道…陸酒酒在追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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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用?”趙靜怡回頭反問,一臉的失望:“你又不喜歡人家,人家追了你那麽久,一無所獲,我和她媽媽可是老姐妹,總歸過意不去,所以才想着給她再介紹一個。”
“其實……”
任平生剛要說話就被趙靜怡擡手制止了:“不過我也想通了,感情的事還是不能逼你,婚姻是一輩子的事,肯定要找一個你喜歡的!”
“之前是媽媽不對,一直不顧你的感受去強迫你接受酒酒,媽媽錯了。”趙靜怡憐愛地揉了揉他的臉,滿眼都是歉疚:“兒子,你放心,以後找女朋友這件事媽媽絕不逼你了,一切随你心意,你開心就好!”
任平生:“呃……”
他舔了下唇,被趙靜怡一番話堵得什麽也說不出來。
而另一邊,陸酒酒一聽汪家珍說趙阿姨要給她介紹男朋友,一蹦三尺高,幾乎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着:“不去!”
汪家珍毫不手軟,提溜着她後衣領就是一頓揍:“是誰跟我吹牛年底嫁出去的,你追不上任平生還此生不嫁了?”
現在的陸酒酒,‘任平生’三個字是她的雷點,這雷點一踩,瞬間安靜得沒有一絲脾氣,心力憔悴,也不能做任何抵抗。
當晚,陸酒酒迫于汪家珍淫威,按照她的指使收拾妥當,便被拽雞崽子似的拖出去了。
見面地點定在一家很有意境的中餐廳,女方汪家珍帶隊,男方趙靜怡打頭陣。聽說男方是位律師,正好有個官司要準備明天開庭,人還在辦公室加班,所以讓趙靜怡先過來招呼,他忙完馬上趕過來。
一行三人,剛坐下趙靜怡就張羅着點菜,陸酒酒表示還是等一等男方過來再說,趙靜怡與汪家珍無聲交流了下眼神,一轉眸便施施然笑道:“沒事沒事,他說路上有點堵,可能還要一會兒,咱們先點上吃着。”
席間趙靜怡把男方基本情況介紹了個底兒掉,總之就是太優秀,太能幹,人還長得好,陸酒酒一邊喝湯,一邊心不在焉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意興闌珊直接挂在臉上。
不知不覺,湯喝多了,她起身要去洗手間,也正好緩解一下滞悶不已的心情。
她離席往洗手間方向去,趙靜怡往她身後不遠處瞟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汪家珍不好轉身,只得低聲問她:“去了嗎?”
趙靜怡挑挑眉,捂着嘴直笑。
…
陸酒酒整理完,洗過手,扯了兩張吸水紙在手裏搓着,沒精打采地低着頭往外走,剛出來差點撞到人。
“對不起。”
她低聲道歉,眼皮無力耷拉着,都懶得掀起來看一眼。
結果對方攔在她前面沒讓開,還刻意咳嗽了幾聲,她被吸引着擡頭一看,瞳孔陡然瑟縮,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對面的人,直直盯着她,眼神平靜無波看不出情緒,微微打量了一番之後,臉色才開始變得難看。
陸酒酒今天穿的還是上次那件短款旗袍,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的針織衫,長發披肩,耳鬓間別了一個蝴蝶型的珍珠發夾,走的懷舊複古風,猛的一看,活脫脫一個端莊又可愛的民國大家閨秀。
穿這麽好看來相親?
任平生一皺眉,擡腕看了看時間,不屑道:“定的七點半見面,現在八點還不見人,第一面就這麽不守時,直接pass掉得了!”
陸酒酒沒接他的話頭,還是很驚異的看着他,疑惑的問:“你怎麽在這兒?”
這一問,有人就卡殼了。
他怎麽在這兒?
他是偷偷尾随趙靜怡跟過來的啊,然後進餐廳找個了隐蔽的地方,觀察他們半天了,好不容易逮着個她去洗手間的機會,這才像個變.态似的跟了過來。
不過這些打死他都沒臉實話實說,現在是真後悔那天晚上沒有一氣之下繼續找她,時間長了,兩人越來越尴尬,到如今見個面還要尋找諸多借口。
“我…其實是送我媽過來的,她怕我在場你們尴尬,就讓我躲着沒出來。”他不過腦子的信口胡謅。
陸酒酒聽聞勉強笑了笑,随即垂眸掩蓋住一片黯然落寞:“阿姨想多了,我這個人心大,什麽事都看得開,追不上是我自己魅力不夠,怪不着別人,而且……”
終究有些自尊心作祟,她又擡起頭,笑出幾分欣喜的感覺:“阿姨介紹的這位也不比你差,職業好、收入高、樣子也不賴,我感覺還不錯,可以繼續聊聊看。”
“聊什麽聊?”任平生被她臉上的笑容刺激到,一氣之下往前跨了一步,疾言厲色道:“面都沒見上哪來的感覺不錯,你那什麽心吶,不用撥心弦就能動的是嗎?你每看上一個人都這麽随便草率嗎?他現在還不見人影呢,這都幾點了,知不知道尊重女性,有沒有點時間觀念?”
陸酒酒無故被罵,積攢了許久的委屈猶如山洪暴發一般,氣勢兇猛地往上湧,視線‘唰’一下就模糊一片。
終于也來了氣,忽地擡頭,怨憤的瞪着他:“比起你這簡直是毛毛雨,你好意思說人家?”
她眉睫顫抖,眼淚像碎玉珠般大顆大顆的往下砸,然後狠狠抹了一把,繼續讨伐:“任平生,我覺得即便你不喜歡我,即便我追你的時候給你帶來過不少麻煩,可我是真誠地道了歉的,買賣不成還仁義在呢,你沒必要把話說得這麽難聽,存心羞辱我吧?”
一口氣吼完這些,用力推開被她眼淚吓懵住的人,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聽見汪家珍和趙靜怡慌亂地呼喚她的名字。
好像是直接離開了餐館,任平生稍稍回神,想起她剛才梨花帶雨的可憐樣兒,胸口終于跟着一抽一抽的疼了起來。
“啪——”
他揮手,毫不客氣的扇了自己一耳光,把氣呼呼沖進來準備教訓他的趙靜怡吓得停住了腳。
“讓你狗嘴吐不出象牙!”他又啐自己一口。
趙靜怡簡直看呆了,剛才那一巴掌,聽着都覺得疼,好家夥,下手比她還狠,并且連她準備好的臺詞都給搶了……
汪家珍追陸酒酒去了,趙靜怡氣得不坐他的車自己打車回去了,任平生獨自走出餐館,一身失魂落魄,坐進車裏,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方向盤上。
靜坐一會兒,他郁悶地撈起手機,給顧謙撥了個電話,此時此刻,他滿腹心酸,一定要找個人傾訴一番。
電話接通,他直接說:“師兄,出來喝一杯啊?”
“不行啊。”顧謙不知道什麽事笑得很開心:“要陪女朋友!”
“……”
任平生抿住唇,忍住了罵他‘有女朋友了不起啊’的沖動,用鮮少聽到的可憐語氣央求道:“師兄,今天別陪女朋友了,出來陪陪我吧,我有心事……”
顧謙趕到他們常去的酒吧,任平生已經自顧自地開喝了,他走過去輕推一下他的肩膀,勸道:“嘿嘿,悠着點兒啊,明天還得上班呢。”
等脫了外套坐下,才問他:“到底遇到什麽事了?”
任平生灌了一口酒,咽下去,仿佛很難受地皺皺眉:“別提了,衆叛親離,人生低谷,勞燕分飛,前緣難續…”
“還是陸酒酒的事?”顧謙一點就透。
任平生不答,尤自往下說道:“她說我不喜歡她,我媽也說我不喜歡她,汪阿姨也居然帶着她去相親,好像全世界都覺得我不喜歡她,可……”他忽然頓住,雙手抱着頭煩躁不堪地撓了撓。
“可我明明就很喜歡好不好……”
他縮在雙臂之間,聲音清淺含糊,似乎還帶着一絲委屈。
顧謙又氣又好笑,‘唉’了一聲,假模假樣地一捶桌子,同仇敵忾道:“是啊,真令人絕望,也不知道是誰把你逼上這麽個絕境的,用心真是歹毒?”
任平生倏然擡起頭,惡意森然地瞪了他一眼:“你陰陽怪氣的罵誰呢?”
“我說的是事實啊。”顧謙聳聳肩,提起面前的酒杯,用空出來的食指指了下他:“你自己好好想想,這前前後後,到今天這個局面,是不是你自己作的?”
他不吭聲,沉默了許久,最後才示弱地問顧謙:“師兄,那我現在該怎麽辦啊?”
“能怎麽辦?”顧謙皺眉不悅地看着他,存心調侃:“難不成要你一個個去解釋說你其實很喜歡她?難不成要你自己腆着臉又跑回去倒追人家?怎麽可能,你根本不是那種輕賤的人!”
任平生:“……”
又是死一般的沉默,沉默,沉默到顧謙都以為他肯定不能回應的時候,才忽然聽到一句聲若蚊蠅的答複——
“…………………或許我是!”
顧謙看他的視線一下子拉長拉長,再拉長,滿眼都是‘早知今日,你丫何必當初’的憐憫滄桑!
忍不住嘲諷:“你啊,就一古代冷兵器。”
“什麽?”失魂落魄的人有點走神。
顧謙酒杯‘咔噠’往桌上一放:“賤(劍)呗!”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用實際行動給大家上了一課,不作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