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聽說沒,前幾天玉仙門的又去萬鬼宗鬧事了。”
“自打衡玉真人出事之後,這兩家打起來不是常事兒嗎?”
“聽說這回極淵的也去了,極淵魔尊司煊你知道的吧,他放話說要屠了萬鬼宗。”
“先前白衡玉要和百裏蕪深結道侶的時候,魔尊不就去搶過親,這又有什麽可稀奇的。”
“稀奇倒是不稀奇,就是現在玉仙門臨蕭宗瘋了一樣的找人,告示都快貼遍整個中元界了,半點消息都沒有。我看啊,這白衡玉從吾思崖跳下去,八成人沒了。以後萬鬼宗這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咯。”
“話說薛家最近在做什麽?我怎麽聽說薛家今天有喜事兒啊。”
“好像是要娶親。”
“不對吧,上回玉仙門結侶大會,薛輕衍還去搶了親,這白衡玉走了還不到三年,這麽快就另結新歡了?”
“呵,那白衡玉脾氣那麽壞,不過是長了一張好臉蛋,誰都不過是貪圖他一張皮囊罷了。現在人都沒了,當然還是要向前看嘛。”
“掌櫃的結賬。”
“是。”
正在八卦衆人聽見一道天籁之音,轉頭看去,一個戴着幂籬一襲雪衣的男子已經揚長而去。
白衡玉走在滄州街頭,誠如衆人所說,今日的滄州格外熱鬧,街道兩側大紅燈籠高懸,一看就是有喜事。
能夠讓整個滄州跟着一起熱鬧起來的,除了薛家別無第二家。
天色逐漸黯淡下來,白衡玉漫步目的在街上走過一遍一遍,手心捏着那枚血色玉镯立在街頭,心下突然有些茫然。
他垂下眼睑,濃密的睫羽投下一圈扇形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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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垂落,頭頂兩排懸挂的大紅燈籠透出的紅色光暈投射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切割成明暗兩部分。
三三兩兩的行人從他身側經過,說的都是薛家的喜事。
有的奇怪看他一眼。
“讓開,讓開,擋路了。”一輛馬車擦着他身子經過,白衡玉踉跄一下,差點沒跌倒在地。
“唉唉唉你就不能輕點,這位公子身嬌肉嫩的,把人碰壞了可怎麽辦才好。”
馬車裏探出一個腦袋,那人遠遠就見着白衡玉立在這裏,光看一抹雪色身影便叫他心癢難耐,暗地叫了車夫來碰瓷。
微風晃動一下,吹開白衡玉臉上的幂籬。
那人只看到一眼,原本谄媚溫和的臉驟然變色,他惡狠狠啐一口:“哪裏來的醜八怪,這麽晚在路上晃動是想吓死人嗎?快走快走,真他媽晦氣。”
馬車逃也似的漸漸遠了,白衡玉立在原地,因為被幂籬擋着臉,無人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明天薛家的公子是不是就要娶親了。”
“聽說是傅家的小姐,一個金童一個玉女,兩人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明天迎親隊伍會從這裏經過,我們明天一起約着去看個熱鬧吧。”
“好啊好啊。”
少女歡快的腳步聲過去。
石像般的人這才動了動,半晌之後,他似是自嘲一般,輕輕地笑了一聲。
白衡玉在長街上找了間客棧住下,桌上有面銅鏡,屋內沒有點光,但是有月光與大紅燈籠的光芒透過窗戶,将整個房間都映出微亮的紅色。
白衡玉坐在桌前,摘下幂籬的一瞬在鏡子裏晃一眼滿目瘡痍的面孔,他當下将鏡面摁倒在桌上。
·
第二日十裏長街都被鋪了紅色的地毯,四處張燈結彩,十分氣派。
道路兩旁已經擠滿了準備看熱鬧的人。
白衡玉立在一群人之中,時不時被擠來擠去,中途有人踩他一腳還罵罵咧咧說他沒長眼。
若是放在從前,哪裏還需要他自己開口教訓人,他一個眼神就能将人制裁。而如今,他頂着這樣一張人見人怕的臉。白衡玉趁人不注意,惡狠狠回踩他一腳,忙鑽着人群換了一個地方。
今天這樣的日子,他不想惹麻煩引人注意,叫薛輕衍發現,或者叫旁人認出來。
随着一陣鑼鼓喧天,長街一側,上百名人組成的迎親隊伍出現在拐角,觸目皆是一片喜紅色。其中,有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騎着駿馬走在最前頭,因為離的太遠,他看不清那人的具體模樣,只是隐約看見那人穿着一身大紅,頭頂用玉冠吊着一個高高的馬尾,下巴微微揚着,整個人看上去精神十足。
好不容易迎親隊伍走近了,人群突然爆發一陣排山倒海的叫聲,正發着呆的白衡玉不知被誰擠推了一把,若是此刻跌倒在地八成會被瘋狂的群衆踩死。
斜後方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帶入懷裏,白衡玉擡頭一看,眼前映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兩柱香後,白衡玉被妙機帶到人群外。排山倒海的喊聲還在耳邊回蕩,白衡玉看着迎親隊伍前那個騎着高頭大馬的男人漸漸遠去。
傅家門前,一串鞭炮聲響起來。
在一片起哄聲中,白衡玉遠遠看見男人翻身下馬牽過新娘上花轎。
他的手心緊緊握着那個玉镯。
腦海中突然不自覺浮現三年前結侶大會前一晚,薛輕衍來解紅洲找他,被他冷眼拒絕過後在滂沱大雨中黯然離開的背影。
眼眶突然有些發酸。
許久之後,起風了。
白衡玉拽了拽幂籬,生怕又露出臉吓到人。
“走吧。”
白衡玉跟着妙機回了佛宗在滄州的分寺。
“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妙機回答說:“任何一個熟悉你的人,都會認得。”
從前白衡玉就總戴着幂籬出門,所以身影并不難辨認。
白衡玉在心中黯淡的想:可是今天有個人就沒有認出來。
妙機為他斟了一杯茶水:“衡玉這三年你去了哪裏?”
白衡玉短暫失神後回過神,抿下一口茶水,不知為何這樣的春季好茶他喝在嘴裏卻總覺得不是滋味。
他放下茶盞,與妙機簡單說明了他這三年在黑暗深淵時的遭遇。
妙機的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不自覺覆上了他放在桌面上的手。
白衡玉不動神色地縮回了手,妙機将他的動作看在眼裏,微微垂下眼睫。再睜開,依然是溫柔親近善解人意的模樣。
“衡玉,你知不知道那個怪人是誰?”
白衡玉覺得妙機這句話問的有些奇怪,他搖了搖頭說:“先前我問過他要不要和我一起出來的,他沒回答,所以我猜測他可能一直在那裏。”否則普通人怎麽可能在那樣一個危機四伏瘴氣遍地的地方生存下來呢。
妙機又問他回過玉仙門沒有。
其實妙機心裏是十分清楚玉仙門并不知道白衡玉還活着的消息。在滄州看到白衡玉的消息,也是佛宗的眼線第一時間通知他的。
白衡玉誠實的搖了搖頭,并且要妙機保密他在這裏的消息,不準向任何人洩露。
妙機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心底卻是一陣暗喜。
白衡玉既然不願意對外透露他回來的行蹤,那就意味着。
佛修眼睫低垂将眸光中的一抹暗色掩去。
他只能依靠自己。
妙機倏然又想到:聽白衡玉的講述,他是一個多月前從黑暗深淵裏脫身。這一路上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都是徒步而行,算算時間,白衡玉是第一時間來了滄州。
他為什麽來滄州?
“衡玉,你來滄州做什麽?”
白衡玉手指僵硬了一瞬,他的喉頭啞了啞,半晌過後方才道:“我來......還一樣東西。”
·
妙機先行安排他在這裏,白衡玉想着暫時也無處可去,他現在這副模樣也不想回玉仙門,于是答應下來。
入夜時分,白衡玉悄無聲息離開寺廟。
小和尚即刻向妙機報告行蹤,妙機暗下跟蹤上去。
他跟在白衡玉身後,看他一路穿街走巷,從清冷靜谧的寺廟逐漸走向繁華喧嚣之地。
今日的薛家實在熱鬧,門口還有舞獅活動,不少百姓聚在門口看熱鬧叫好。
滿目的大紅燈籠與紅綢交相輝映,白衡玉挑了一處寂靜無人的圍牆,縱身一躍跳進薛府內。
他進的似乎是更深的內府,相較于前院的沸反盈天,這裏只有偶爾幾個丫頭小厮經過。
他看見幾個舉着托盤的人行色匆匆經過,白衡玉看見他們手上舉着的東西,看樣子是給新房準備的,于是藏身在黑暗之中跟了上去。
“快點快點,新郎新娘都要入洞房了,這些東西怎麽還沒準備好,哥哥還在等我們呢。”
他們一路走到新房,新房門窗上貼着喜字。
放下那個說話的女子進門甜甜地喊了聲表哥,映着燈光的窗紙上映出男人幾近完美的側影。
白衡玉一眼看見那高吊的馬尾,幾乎就确認了是今天騎馬迎親的薛輕衍。
屋內透出聲音:“哥哥怎麽看上去不大開心?這都三年了,他都死了那麽久了,哥哥你也應該走出來了。姑姑定下這門親事,一來是為了給家裏添一些熱鬧,二來也是為了哥哥好。況且傅姐姐也是門名之後,滄州有名的才女,雖然比不了白衡玉,但模樣也标志着呢。”
那一剎,白衡玉的目光緊緊鎖着窗紙上那一剪身影。過了許久,他聽見屋內傳來男人低沉到幾近模糊不清的一聲:“嗯。”
莫名的,他心頭湧上一股複雜的滋味,失望、落寞......什麽情緒都有,他反而分不清是什麽感覺。
白衡玉從懷裏摸出那枚血色的玉镯,當初薛輕衍說過這枚手镯是給薛家兒媳婦的。
現在......它已經有主人了。
白衡玉将它放在門口,然後敲了敲門,飛速離開了。
“誰啊。”門內的人聽到敲門聲推門出去,卻見四下空無一人,只有樹枝在搖晃。
那女子往地上一瞧,發現了那枚血色的玉镯。
“奇了怪了,外頭沒人,就只有這個東西。表哥,這個玉镯真好看。”
屋內的男人一看見這個玉镯即刻追了出去,可他四下長廊都找尋一遍都沒有見到任何的影子。
他跑回去,一把抓住了女子的肩膀:“這镯子是在哪兒發現的?”
女子被他這副模樣吓了一跳,愣愣的指了指地面:“就在這兒......哥哥你怎麽這麽緊張啊,這到底是什麽啊?”
男人道:“這是姑母的玉镯,薛家的傳家之物。上回我見到它,還是你薛輕衍哥哥從姑母那裏讨要去,說是要送給未來媳婦兒的。”
女子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未來兒媳婦兒,是那玉仙門的衡玉真人嗎?哥哥你的意思是,是薛哥哥回來了還是衡玉真人回來了?”
此時因為剛剛的動靜,驚來了巡邏的侍衛。
男人抿了抿唇,又脆弱的咳嗽了一聲:“不論是誰——傳令下去,封鎖現場,排查有沒有什麽可疑之人。青兒你就在這裏,我去禀告姑母。”
慕容青心中一陣喜悅:三年前薛輕衍跳下黑暗深淵的消息傳來時,姑母直接兩眼一黑暈了過去。當時薛家的祖母本就身體抱恙卧病在床,大家為了不叫她老人家傷心,便瞞下了這個消息。
以至于除了玉仙門與臨蕭宗這兩個在現場的宗門,外界至今也不知道薛輕衍跟着白衡玉跳崖失蹤的消息。
這三年來薛家一直暗地裏尋找薛輕衍,甚至還派人去黑暗深淵下尋找,卻是有去無回,毫無訊息。
薛祖母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時常想見孫子,幸虧大家以薛輕衍還在修煉為名一直推脫。可是老祖宗卻像是有感應似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她的哥哥慕容元三年前痛失愛侶,自此一蹶不振。
姑母便提出要給他娶門親,沖沖喜,也改善一下家裏壓抑的氛圍。
慕容青一直不相信,她那個不可一世、聰明卓絕、能從驚天口中逃生的表哥居然會殉情跳崖而死。
而如今,終于有一絲希望了。誠如慕容元所言,不論回來的人是白衡玉還是薛輕衍,至少能證明墜入黑暗深淵之中,還是有機會生還的。
慕容青聽着外院鑼鼓喧嚣的熱鬧,擡頭看了看皎潔的月光,心底暗暗許願:保佑表哥和他愛的人都能平安歸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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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衡玉失魂落魄離開的時候,見天際突然展開一朵煙花,他以為是喜事開始了,并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四周傳來慌亂的腳步聲他才反應過來,那是薛家的信號彈。
白衡玉想跑的時候,剛好被人盯上:“站住,說你呢。那個戴着幂籬的,你鬼鬼祟祟做什麽——哎,你別跑,別跑!來人,快給我抓住他!”
薛家藏龍卧龍,若是單打獨鬥他并不在話下,可是對方人多勢衆,再加上白衡玉對此處的地形并不熟悉,心下飛速做出判斷——跑!
他從多位高手手下一路逃竄,中途鬥法時臉上的幂籬都被打掉了一回,對方看到他臉的一剎被震住了,白衡玉心情複雜的拾起幂籬逃之夭夭。
他剛逃出薛家包圍的一剎,寂寂長街空無一人,冷風吹動。
四下突然安靜下來。
白衡玉還未來得及戴上幂籬,就聽見一陣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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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廟門前。
“你都看見了。”
妙機喉頭滾動一番,低低的“嗯”了一聲,
白衡玉心下黯然:“明日我會離開。”
妙機突然從伸手一把拉住他的手,白衡玉碰觸到對方手心裏的熱度,回過頭去。
月光下,妙機一襲白色袈裟似雪,眉目英俊的僧人用一種難以言明的眼神看着他。
白衡玉腦子裏突然晃過被他遺忘在記憶深處的一幕。
身負重傷的佛修步履蹒跚走到他跟前,抱着必死之心俯下身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我這一生皈依佛祖,只動這一次妄念。”
“就讓我照顧你吧。”
白衡玉沒說話。
妙機後知後覺自己這句話裏的唐突,又補充了一句:“貧僧的意思是,不妨讓我治一治你的臉。在臉上的傷恢複之前,你可以一直留在這裏。”
白衡玉思忖了片刻,妙機醫術高明而且清楚他的情況。
眼下來看,留在這裏的确是最好的選擇。
沉吟片刻,白衡玉輕輕地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管今天我要哭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被盜文,養肥太多,末點狂降,收益不漲
除了兩個固定投雷,地雷約無,營養液幹枯,我也幹枯
為了茍榜,勤勤懇懇,好想斷更,苦于現實,含淚碼字
今天剛從一個姐姐那裏學來的,大概就是這樣。一直追過來的讀者應該知道我本來說過v後是要努力日萬的,前段時間其實也堅持過幾天8000豈不,但是每天看看穩定20塊的收益,就有一種我到底在圖啥的感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要是沒有大家的評論我是真的打算就這麽完結得了
有小夥伴說時間跨度太大,是因為——我想完結!!!這樣說好像有點不負責任,當然我口嫌體正直啊,說是這樣說,想也是這樣想,但是每次再涼也還是不能下定決心去爛尾啥的。所以還是會一步一步按照大綱寫完的,這點大家不用擔心,就是希望少杠一點吧。我不是特別玻璃心,但每次看到杠精言論就有一種,我圖啥呢,就這?就這?本來心态就崩還要被杠就真的超級無敵不爽,每回看到一條糟心評論,我就碼字晚兩個小時,但是又要堅持日更,簡直就是惡性循環。
算了算了,講這些可能還要有讀者覺得不爽。
這個月內會完結的,就這樣吧。
還是祝大家天天開心,多多垂憐我吧~
霸王票營養液什麽的我都要!另外!不要養肥不要養肥謝謝!因為馬上就要完結了啊!我需要你們的評論和寵愛~
今天可能還有一更,當然,是可能,我不能保證,因為我現在開始碼新章,不确定具體時間,不希望你們熬夜,我也不想再熬夜了。熬夜真的超級無敵傷身體。如果超過11點30,大家就睡覺吧不用等了~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