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衡玉,衡玉。”
妙機輕輕喚了兩聲,才将他的思緒從回憶中拉扯回來。
二人下了一會兒棋。
妙機停下手中棋子,好一會兒白衡玉才反應過來,擡起頭來看向妙機,用眼神詢問怎麽不繼續下了。
妙機看着對方淩亂的棋路:“衡玉,你有心事。”
白衡玉手中的棋子捏了捏,過了半晌,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
從前白衡玉就愛與他談心,妙機對他面上任何細微的表情都了如指掌。在看到白衡玉這回的樣子時,他意識到這或許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白衡玉想了一會兒,或許是在心下思忖到底要不要說出口,又或者是這些話太難開口:“我最近時常做夢。”
“做夢?”
白衡玉嗜睡,而且睡眠質量一直都非常有保障,除去百裏蕪深飛升,玉仙門風雨飄搖時連續一陣子做噩夢外。這百年間,幾乎沒有聽他提起過做夢的事情。
白衡玉單手撐着圓潤下巧的下巴,一只手于指尖把玩那枚未落的棋子。
外人總道玉仙門的白衡玉性情冷淡,脾氣暴躁,眼高于頂,目中無人。殊不知他本質天真,只是這一面只在親密之人面前才會袒露。
看向妙機的桃花眼眸光清澈,帶着些許的困惑。
“昨晚,我夢到了薛輕衍。”
“不僅僅是昨晚,自從仙門大會後,我就夢見過他幾次。”
窗外不知什麽時候下起雨來,打濕了一樹的白蘭,白蘭花瓣上水滴垂落,在積水的地面上泛起一圈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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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垂眸子的妙機掀起眼皮看向眼前的人,心平氣和道:“你都夢見了什麽?”
白衡玉垂下眼眸,腦海中不自覺浮現起那樁他不願意再回想的一樁往事。
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八月。
百裏蕪深領着他去了滄州薛家。
滄州薛家乃是中元界第一大家族,宅邸千頃,地勢寬廣。
薛夫人愛花,四處種滿了各色的奇花。其中一棵樹齡有千年的月桂樹最為惹人注目。
薛夫人熱情接待了來訪的百裏蕪深師徒,一路都在與白衡玉搭話,看向白衡玉的目光中無不透出欣賞與滿意。
百裏蕪深雖然從未明說帶他是來做什麽的,可實際上白衡玉心裏知道。甚至整個中元界都知道:玉仙門白衡玉将與滄州薛家獨子薛輕衍訂下婚約,結為道侶。
薛夫人還在說着熱絡的話:“小衡玉生的比畫像裏還有好看,與我們家阿衍正好登對。今天時辰晚了,我已經安排好廂房,你們在此住下,明日再行會面。不要緊張,我們家阿衍看過畫像了,我還是頭一回看到他臉紅呢,他要是見着你肯定更喜歡你了。明天見了面,你們好好聊聊。只是他性子別扭,你可要多擔待些。”
因為生的招搖,白衡玉鮮少下山走動,多數時間都悶在玉仙門中。
薛家占地千畝,宅邸奢華,白牆紅瓦,四處雕龍附鳳。入夜的時候,還有無數盞夜明燈亮起,十分光彩奪目,像極了百年前百裏蕪深帶白衡玉去看的那場人間燈會。
夜半時分,白衡玉偷偷溜出門。
他想再看看白日見到的那棵碩大無比的桂花樹,遠遠瞧見滿樹桂花紛紛落落,吹散在風中,滿樹桂花盈香。
有破風聲襲來。
月桂樹下有人持劍演練,一招一式幹淨利落,身姿潇灑。
淡淡月華落在劍尖,流光跟随他的動作四處飛舞。
聽見腳步聲,那人停下動作,長身玉立。
白衡玉走近了。
瞧見方才練劍的少年一襲玄色華衣貴服,頭頂一尊價值連城的墨玉冠,墨發一絲不茍束在玉冠之中。端的是天姿妝成的姿色,只是面容白皙冷冽,斜飛入鬓的長眉之下,是一雙更加淡漠的鳳眸,微微向他看過來。
水面波光蕩漾,星碎在少年眼眸之中。無數的寶光月華盡落他豔麗冷冽的面孔之上,天地黯淡了顏色。
白衡玉心神一滞,而後感覺自己的臉頰迅速燒了起來。
他還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人。
白衡玉看呆那瞬,走在池邊的足底一滑,落入水中。
他不擅水性,在水裏撲騰掙紮,冰冷的池水大口灌進他的喉嚨裏,他的雙手雙腿抽筋麻痹,使不上勁,白衡玉覺得自己要死了。
就在這時候,他恍惚看見,月桂樹下的玄衣少年背落漫空星光,似一只清高的孤鶴,身形化為一道流光躍入水中。
一盞茶後。
白衡玉渾身濕透坐在岸邊,分外狼狽。
那玄衣少年也好不到哪裏去,可他總比白衡玉端正許多。濕透的玄衣似濃稠墨色,将他本就無可挑剔的面孔襯得更加膚白勝雪。有細微的墨發貼在臉頰兩側,襯得他像一只攝人心魄的妖。
白衡玉不自覺想到,若是自己的道侶要是能像眼前這人這般好看就好了。
玄衣少年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側目看過來,白衡玉再度感覺臉頰燒了起來。
那人走到他身前,目光微微掃過。
白衡玉本想道一句謝。
卻聽見他道:“你怎麽這麽笨。”
白衡玉:“啊......啊?”
那人看見他促狹懵懂的模樣,忽然微微一笑。
白衡玉看着他彎起眉眼,好似春風過境,桂花枝頭搖曳,無數碎花飄下,落在他們的身上,滿目桂花香氣。而眼前的少年,遠比桂花豔麗濃郁。
白衡玉傻傻看着他的臉,一時之間忘了回嘴。
·
第二日用過早膳後,薛夫人帶着玉仙門師徒前去與薛輕衍會面。
薛夫人一路領着他們向昨日見過的那棵月桂樹走去,邊走邊道:“算算時辰,衍兒應當是在這裏練劍。”
聽了薛夫人的話,白衡玉失神的剎那,就已經走到了。
他擡起頭,樹下收式的少年脊背挺直,如一棵孤傲的青松,微微側身向他們這邊看過來。
白衡玉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這就是他将來的道侶。
薛家獨子薛輕衍。
薛夫人上前為他們互相引薦,提到婚約時。
白衡玉覺得耳尖都有些發燙。
只敢借着聽薛夫人說話時,用餘光偷偷看未來道侶幾眼。
少年與昨夜見過的一樣,穿一身玄衣,紅色緞帶束腰,腰間別了一塊潤玉。将他周身冷冽逼人的氣質化去不少。
他心中又是忐忑又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欣喜,可就在這時,他聽見對方口吻冷淡決絕的說了一聲:“我不要。”
薛夫人的臉上閃過一絲尴尬之色。
她沖百裏蕪深與白衡玉讪讪一笑:“這孩子昨日還不是這樣的。”
而後将薛輕衍拉至一旁。
也不知那二人說了些什麽,白衡玉擡起頭來時,正好對上薛輕衍不善的神色。
他分明生的那麽好看,可卻是那樣的冷冽難以親近。
薛輕衍的表情十分不耐,看向他的目光還透着幾分輕視,眼神好像在說,這又是哪裏想來攀附薛家的野東西。
而後,他一甩衣袖,轉身離去。
白衡玉怔怔立在原地,攥着百裏蕪深衣角的手指都捏的發白。
好像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他那點暗下期待轉眼之間全部成了笑話。
他看過自己的畫像,昨晚早知自己是誰,還要罵他笨蛋,嘲諷于他。
他生來便是衆星捧月,想要月亮就有人為他捧來月亮,沒有人會違背他的任何意願。從來都是他拒絕別人,從沒有別人說不要他。
他從未受過這樣的羞辱。
白衡玉被薛輕衍當面退婚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中元界,使得他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覺得羞憤欲死,難以擡頭。将自己困在解紅洲裏數十年才肯出門。
白衡玉人生中第一次噩夢,都是拜那個立在月桂樹下的高傲冷漠的玄衣少年所賜。
而不知為何,最近他又開始做這個困擾他的噩夢了。
妙機聽了他的一番話,眸光更為深沉:“你是否喜歡薛輕衍?”
白衡玉蹙了蹙眉,不假思索口吻淩厲道:“喜歡他?你若問我想怎麽殺了他,我肯定能說個三天三夜。”
聞言妙機的臉上并沒有露出任何輕松的神色,他意味深長地看白衡玉一眼:“待會我還有一堂講經,今日便不多奉陪了。”
白衡玉忙道:“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怎麽辦。”
“怎麽辦?”已經轉過身去得妙機望向窗外酷似流淚的玉蘭花,唇舌輕輕的、一字一頓的碾過這三個字,像是在重複,像是在問白衡玉、又像是在問他自己。
而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回過身來道:“我給你開幾副平心靜氣助于睡眠的藥材,最近睡前不要胡思亂想。”他頓了頓,又莊重道,“別想薛輕衍。”
白衡玉嗤笑道:“誰會想他,若真想起來,也只不過想把他大卸八塊碎屍萬段扔去喂狗。”
或是被他說這話時嚴肅認真的模樣逗樂了,妙機這才露出一個清淺的微笑:“待會明玄會拿方子和藥材給你。”
“好。”
·
回玉仙門的時候,一聲嘹亮的師父于三裏之外就可聞。
“師父!師父!”屈缙從狹窄的山道上風風火火跑來。
快到白衡玉跟前剎車時,白衡玉微微皺了皺鼻子向後飛速退了兩步。
屈缙一看師父躲避的動作,心裏不禁一陣傷心。
師父還沒原諒他呢。
他剛要癟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白衡玉便将他的作秀打斷:“你這是在做什麽呢?身上什麽味道?”
屈缙渾身上下髒兮兮的,像是剛剛從地裏刨了土回來。
他扯過袖子一聞:“沒味道啊,師父你是不是聞錯了啊。”
他剛要上前一步,白衡玉頓時如臨大敵。
“逆徒!站住!再過來你就是要犯上弑師!”
屈缙一聽頓時動也不敢動了,他委屈巴巴道:“真的很臭嗎?我不過是幫薛兄去翻了下垃圾堆啊。”
白衡玉:???
他恍然想起那回他與薛輕衍在解紅洲鬥嘴,自己冷嘲熱諷說一句将他的東西全部打包扔掉了。
沒想到這薛輕衍竟然還真去翻找了,不,準确而言,是唆使自己的徒弟去找。
屈缙一看師父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又誤會薛輕衍了,忙道:“不是薛輕衍、我.......我是說姓薛的狗賊,不是他強迫我的。因為上回他送了我上等的香料,所以我就主動提出幫忙的!”
白衡玉:......
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白衡玉叫屈缙原地別動,然後一個輕巧翻身屏息徑直從他頭頂上跳了過去,走出幾步的時候突然想起:“你幫薛輕衍找東西,那他人呢?”
屈缙道:“薛兄白日裏已經離開玉仙門了啊,看樣子應該是已經突破修為不會再回來了。”
·
解紅洲內連日細雨紛紛。
白衡玉本要回洞府,可是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酌月池。
本就臨近暮色,因為下雨的緣故,天色更加陰沉。
游絲樹随風蕩漾,有游絲細條輕輕掃過酌月池池面,帶起一道細長漣漪。
四下萬籁俱寂,就連雨落江池也沒有半點聲音,更別提除了他四周還有別的人。
他脫去外衣,緩緩走進池水之中。
冰涼刺骨的池水凍的他渾身上下一個激靈。
好冷,冷得他牙關都要打顫。
他突然感覺自己今天有病,怎麽突然想來這裏泡水修煉。
其實他知道緣由。
他不甘心。
憑什麽他薛輕衍就可以輕而易舉地突破煉虛一騎絕塵,而他卻停滞在此百年未有進益。
憑什麽他薛輕衍一句我不要,就可以将他推開,讓他成為整個中元界的笑柄。
憑什麽他薛輕衍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白衡玉越想越生氣,越想越憤怒。
等他吃了天靈芝,修行更上一層樓,他一定要新仇舊賬一塊算,打的薛輕衍滿地找牙。
過了許久,細雨停了。
烏雲散去,露出一輪皎潔的明月,倒映在池水之中。
白衡玉冷得面上發上都結了一層晶瑩的冰霜。
最後,他實在受不住了,顫顫巍巍地站起身。
心裏罵着:真冷,這可真不是人能泡的。
好不容易離開陰冷刺骨的池水,他抱着身子蹲坐在池子旁,等到那股麻痹神經的寒意逐漸褪去。
白衡玉睜開帶了些水汽的雙眼,目光迷離的看向那個燈火俱暗的洞府。
他想了想朝洞府走去。
門口沒了結界,也沒了人氣。
他的腳底下踩到一把靈草,這還是當初薛輕衍用來喂兔子的,對尋常修士而言算是非常珍貴的草藥。就這樣被薛輕衍輕易拿來喂兔子。
之前的書臺與私物都已經被搬空,就剩一個兔子籠孤零零地扔在原地。
白衡玉走到那籠子跟前,也不知怎麽想的,提起了那個籠子。
白衡玉手裏提着個兔子籠回洞府的時候,遠遠就看到屈缙立在門口張望。
那大嗓門破空傳來還震耳朵:“師父不好了!”
白衡玉皺了皺眉:“大呼小叫的,又怎麽了。”
屈缙跑到他跟前才看見他手裏提着個兔子籠子:“咦,師父你提着個籠子做什麽?這怎麽看上去有些眼熟的,這不是.......”
白衡玉幹咳兩聲,轉移話題道:“你不是有事找為師嗎?”
屈缙一拍腦門,幸好師父提醒,差點把正事忘了:“師父!小師弟被人打傷了!傷的特別重!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毒手,我怎麽問他他都不肯說!”
屈缙見白衡玉無動于衷,急的直跺腳:“師父,我說的都是真的!小師弟他昨晚說來找你,然後一身是血的回來了,可把我吓壞了!”
白衡玉微微扭過頭來:“他昨晚來找我了?”
屈缙點頭道:“對!”
可是他昨晚很早就入睡了,并沒有見過陸浔,那陸浔又是如何受得傷:“帶我去見他。”
·
時間推回昨天。
昨晚入夜之後。
白衡玉已經在床榻上睡熟。
而那一側的青衣青年反複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厚着臉皮去解紅洲白衡玉。
大圓滿天格天資獨厚,陸浔生來聰慧,悟性極高,再加上這些年的刻苦修煉,他的修為早就甩出比他早入門的師兄幾百年。
只是為了能夠再得白衡玉的指點,而刻意在白衡玉面前壓制修為,叫他以為他還只是化神。
陸浔輕易解了白衡玉設下的結界,踏入解紅洲中。
可是到了白衡玉的洞府門前,那個結界像是被人又加了一層,無論如何也破不開。
陸浔立在門外喊了一聲:“師父,是我。”
無人回應。
他早就料到,可是直面這個冷淡的結果,陸浔仍是耐不住傷心。
理智告訴他,這時候他應該轉身離開。可是那一刻,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白日薛輕衍與白衡玉一同走來的畫面,壓抑在心口的一個聲音告訴他,今天他走了,就真的再也沒有機會了。
陸浔不甘心。
師父對他那樣好,師父還對他說過是喜歡自己的。
那麽,他是不是可以借着這份喜歡,再得寸進尺一些。
看着眼前黑黢黢的屋子,陸浔鼓足了勇氣:“師父!求您見見弟子吧。弟子想的很清楚,我.......我是真心喜歡師父的,并非是師父所說的一時興起,也并非蒙蔽雙眼。”
突然,洞口的結界松了。
青衣青年眼中迸射出一抹驚喜的亮光:“師父!”
一張清秀的臉蛋像是火燒雲一般飛速燒了起來:師父這是什麽意思?他這是.........在給自己機會嗎?
青年的心髒像是劇烈的擂鼓瘋狂跳躍起來,咚咚咚咚,震得他有些精神恍惚,耳鳴眩暈。
他飽含無限期待,忐忑踏入門內。
屋內飄着一股淺淡的香薰,陸浔識得,這是白衡玉平日裏最愛用的味道。
白衡玉教他禦劍的時候,他緊緊貼在人的胸前,冷風反灌而過的時候,他的鼻尖就充斥着這股冷香。
現在聞到這股氣味,他離白衡玉又這樣的近——
陸浔蒼白的手指緊緊地捏着兩片衣角,心髒快要跳到嗓子眼。
室內安靜的沒有半點聲音,只有青年極淺透着小心翼翼的腳步聲,像是生怕驚擾到他屋內的人。
就在他與白衡玉只有一扇屏風之隔時,陸浔耳尖極為敏銳的捕捉到一陣呼吸聲。
他突然心間一顫,竟在那幾不可聞的呼吸聲中敗下陣來。
他的心髒緊縮與緊繃的神經煉成一道直線,陸浔覺得自己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滿腦子只有那日大殿之上,如谪仙一般貌美無雙不可亵渎的男人,微微擡眼看他看來。
而後,谪仙擡起矜持高貴的手向他指來,聲音比他這輩子聽過的任何樂器還有好聽:“我要他。”
短短三個字。
注定了那個九天神祗一般的雪衣人再也無法從陸浔的生命中抹去。
過往十五年,他就像是匍匐在地底的蝼蟻,本以為在肮髒的泥土裏腐爛就是他這一生的歸宿。
可是有一天,一道光芒惠顧在他身上,叫他忘了自己低賤的人生,頭一回湧現出擁抱光芒的渴望。
而現在他離自己的光那樣的近,近的他放棄思考,輕易被掠奪走了呼吸。
越來越多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洶湧而過,陸浔猛地在屏風面前跪了下來。
他一張臉已經漲的通紅,因為無措而無意識捏着衣角的手指卻攥的發白,他吞吞吐吐了半天:“師父。”
聲音破碎的連話都說不全。
“當初師父收弟子入門的時候,我......我就像是做夢一樣,我怎麽也想不到,師父您會選我。當時弟子又是歡喜又是害怕:在場有那麽多優秀的人,為什麽師父偏偏選中了我呢?.......弟子天生愚笨,嘴巴也不會說話,不像屈缙師兄那樣讨您歡心.......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我甚至連看師父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弟子時常在想,弟子是這樣沒用,師父會厭棄我,可是師父沒有。”說到這裏,陸浔的面頰又紅了一下,口吻也不自覺羞赧起來。
“.......那回師父帶弟子一起上街,我買了一串糖葫蘆,您明明知道吃了會過敏,卻還是吃下了。仙門大會的時候您不責怪我擅自挑釁薛輕衍,還......還手把手教我練劍,還把孤鸾給我。我.......”
陸浔閉了閉眼,雙手緊握成全,渾身上下用盡了勇氣:“弟子不孝,可是弟子想的很清楚。
“.......我......我是真的喜歡師父......真的喜歡.......真的喜歡......”話到後面一句輕如蚊吶,幾不可聞。
可是卻叫人聽出這其中的對待易碎之物般的小心翼翼與珍惜。
屏風之後,終于傳來動靜。
陸浔低垂着腦袋,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閉上了眼睛像是在等待天神最終的審判。
感覺到人到身前站定,黑暗之中,陸浔聽到了一聲嗤笑。
陸浔的心一瞬間沉入到冰海深底。
可他即刻反應過來,這不是白衡玉的聲音。
陸浔猛地擡頭,下一秒,他便被一股力量擊飛出門外。
他再爬起身時,正見薛輕衍長身而立。
英俊冷冽的男人目光輕蔑敵意,口吻透着狠戾的警告,上位者的威懾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就憑你也配染指他?我最後警告你一次,離他遠一點。”
若是放在從前依照薛輕衍的脾性,他定會将人打的滿地找牙,再也不敢動任何念頭。
可是陸浔不同,他是白衡玉的弟子,薛輕衍不能這麽做。
他放走了陸浔。
回去的途中,陸浔心裏的羞辱和不甘層層上湧,最讓他難受的是薛輕衍怎麽會出現在白衡玉的房裏。滔天的妒意與恨意将他淹沒。
突然,腦海中湧現出一個念頭。
陸浔擡掌向自己腿上、胸口、另一只胳膊猛擊一掌。他跪倒在地,從狹長山道上滾落,滿是是血地爬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那麽問題來了,薛輕衍當年到底為什麽要退婚?猜到的評論區獎勵一個大嘴巴子款麽麽噠
感謝讀者“言午言若”,灌溉營養液+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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