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狀元如此多嬌19
方池感覺身體很輕,像是被人抱了起來,他渾身冷得發抖,但是身體右側卻貼着什麽溫暖的東西,讓他忍不住想貼近它一點。
黑暗中,嘈雜的聲音湧進耳裏,有人疾步跟在他的身後,說着“您去哪兒,您帶……去哪兒”,方池被吵得頭暈,想告訴他別再說話了,勉力睜開眼睛,只見那是他的轎夫。
轎夫一臉擔憂地看着他,跟在他的後面,說:“爺!您……這位是您的……”
方池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真的被人抱在懷裏,驚訝地轉過頭,只見何微低頭看着他,臉上是微不可見的笑容。
他臉上更多的是擔憂,眉緊緊地皺着,步伐飛快。
“怎……怎麽是你?”方池驚訝道:“你、你跟蹤我?”
僅僅說了兩句話,便累得氣喘籲籲,腹部的肌肉受到了牽連,血流得更嚴重了,何微示意他噤聲,說:“遭人行刺,你就打算這麽回府嗎?消息一定會傳到丞相那裏,如果你不想鬧大,不如到我那兒去養傷。”
方池皺眉,就算丞相知道又怎樣?……為什麽比起丞相,他要選擇去何微那裏?
“你……停、停下。”方池忍着腹部的疼痛,從嘴巴裏蹦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何微并不理會他,往後看一眼,對那轎夫說:“我你還信不過嗎?你家爺到我那兒去恰當些,你回府先不要說行刺的事,免得驚動了上面的人。”
“不、不……”方池攥緊了何微的袖子,艱難地向後看了一眼,說:“你……別聽他的。”
何微側了側身子,擋住了他向轎夫投去的目光。
轎夫并沒聽到方池的話,跟上來的步伐遲緩了,說:“何大人,你要好好照顧我們爺。”
“自然。”何微說。
轎夫的腳步聲停下了,雪夜裏,只聽到何微靴子點地的聲音,沉悶的,穩健的,方池心裏來氣,又被他擺了一道,但是苦于沒有說話的力氣,他終是放棄了,閉上眼睛,露出疲倦而痛苦的神色。
何微走過大街,朝自己的轎子走去,待走近了,三兩步跨入轎中,命轎夫上路,小心将方池置于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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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池真的流了很多血,玄色的官服上有一灘濕潤的深紅,臉色蒼白。臉色蒼白,然而唇瓣鮮紅,孱弱時的他看去別有一番美色,勁瘦的身體包裹在深色的衣衫裏,肅重之中,反生出一股子靡麗。
又是一個多月不見,何微不覺多看了他兩眼,用手捂着他的傷口,臉色不比他好到哪兒去。
沒想到,只是起興跟在他轎子後面,特意隔了很遠的距離看着,竟碰上了他遇刺。
他既後悔自己沒能阻止刺客行刺,同時又慶幸自己跟來了——可以就這樣順理成章地将他帶回家中。
何微判斷他只是睡得深沉,并沒有失去意識之後,松了一口氣,他掀開轎簾,對轎夫說:“回去了,記得去找京城最好的醫生,無論花多少銀子,也把人請來,向對方報上我的官職,不要讓人以為是一般百姓,不稀得搭理。”
轎夫應是。
即使是在轎子裏,也很是寒冷,何微将白狐裘攏緊了些,方池的臉幾乎埋進了他的懷裏,整個人一動不動,溫順得不可思議。
何微的眼中閃過一道光芒,心想,若能長此以往得他溫順如此便好了……然而,這是不可能的。
落轎之後,何微快步走進了家門,命下人準備熱水、毛巾,點上明燭、燒好暖爐,把方池抱到主室的床上,安置好。
他用布帛纏住方池的傷口,避免他失血過多。
在醫師到來之前,房裏就被爐子烘得暖暖的了,方池額頭上出了一點汗,何微幫他擦掉。
越看他心中越有無法克制的沖動,最終何微隔着紗巾親吻了他額頭一下,心跳得厲害,正在這時,房門一響,醫師進來了。
何微像是被抓到偷東西的賊,猛地從床沿站起來,臉像紅透了的柿子,有些無措地向那個上了年紀的醫師看去。
……
方池躺在床上,望着帳頂,距離上次被人喂飯喂菜,還過去沒有多久,沒想到他就又要受人伺候了,只不過這次喂的主要不是飯,而是藥。
方池不明白何微為什麽熱衷于親自喂他,而且看他吃一口,就笑得春風滿面,難道真的發生了什麽……值得他那麽高興的事嗎?
不解歸不解,方池不是不知道何微的算計,他想盡快回到狀元府,但是他現在連床也下不來,還得請程宇派人來擡他,有些麻煩。
通知了程宇之後,他遲遲沒有派人來,方池急了,問他怎麽回事,程宇說何微去找過他了,說他人在何微這裏沒事,讓他不必去接。
方池火冒三丈,這程宇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他的話不聽竟聽何微的,當然尤其可恨的還是何微,憑什麽攔着他回府?
他逮住機會便問何微:“你跟他說了什麽?”
“誰?”何微裝作沒聽懂的樣子。
“邵茵兒。”
“你管自己的夫人叫全名?”何微疑惑地擡了擡眉。
“你甭管,你就說你跟他說了什麽吧。”
“你為什麽會覺得我跟她說了什麽,你果真讓她來接你了?這倒也怪,你如何通知她的?”何微益發不解:“上次也是,為什麽隔着門窗,你能通知她砸花瓶?”
“只是運氣好,他湊巧在那時發怒罷了,”方池掩飾道:“至于為什麽問你跟他說了什麽,自然是因為過了這麽久,他還不來接我,放我在外人家裏住着,很奇怪。”
“外人?”何微點點頭,說:“很好。”
他大跨步走到方池身邊來,俯視着他,眼中有些怒氣,說:“就算我是外人,她又到底是你的誰?”
“明媒正娶的夫人,還能是誰?”方池咬牙切齒。
“果真如此?”何微露出明顯不信的表情。
他為什麽懷疑?方池心裏有些疑惑,但是嘴上說:“淨拿一個婦孺之輩說事,你煩不煩?”
“你心虛了?”何微挑起了眉毛,眼中的怒氣也熊熊燃燒了起來:“我看我話放在心裏不說也不行了,我去見她,倒發生了一件事,讓我好、生、不、解。”
“究竟是什麽事?”方池抿起嘴看他。
“邵茵兒的脖頸上竟有一件男子才有的東西,你說奇不奇?”何微猛地湊近了他,和他面對面說道。
方池被吓得差點從床上坐起來,他往旁邊挪了點位子,離何微質問的目光遠了些,問道:“你在胡說什麽?”
“我并沒有胡說,我先前還不信,”何微說:“他的喉結特別不顯眼,脖頸平滑,平時見他也總有意遮掩着頸部,不細看倒真看不出來。”
方池心裏一沉。
何微又說:“為了證明我不是眼花,我叫人拿了一面鏡子,跟他說,‘夫人,您的臉頰不小心擦破了一點,女子重視容貌,你可要當心點’,她拿着鏡子一照,不知道看見了什麽,臉唰的一下變白了。我就知道我想的沒錯,她定是男兒身,衣服的襟子偶然敞開了,自己沒發覺露了餡,所以才那般緊張。”
方池無言以對。
“你不否認?”何微步步緊逼。
“那丞相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将兒郎養作嬌娥,這真是欺騙天下人于股掌之間,而你亦是好大的膽子,竟敢娶這樣一個颠倒雌雄的人。”
方池看被他戳穿,反倒恢複了平靜,直視着他,說:“現在你知道了,你待如何?”他輕笑了一聲:“難道想借此威脅我,吃定我了?”
何微被他言語中嘲諷之意激怒,氣極反笑,拽着他的衣領說:“你好大的口氣,真是不知道自己所犯欺君之罪可以讓你死上一回了?”
“知道,你又待如何?”方池黑了臉,心想,這個把柄攥在何微手裏,倒是真的讓他難堪。
“不過,我最在意的不是這個,”何微臉色忽然變得隐晦難辨起來:“‘你怎沒跟我說你還是個斷袖’,你曾對我說過這話,現在,我可以原樣奉還給你嗎?”
方池一瞬間停止了呼吸,待明白何微在說什麽之後,他大聲說道:“你誤會了!不是!我不是!”
何微卻已不管不顧地俯下身來,對着他臉頰眼角一通亂吻,方池招架不住,轉過頭去,罵道:“你在發什麽瘋?!”
“不是?”何微笑了,笑得有些苦澀:“你騙我,世上沒有男子可以不喜歡男子,卻娶他。”
“我貪戀丞相的權勢!”方池大聲說道。
“你胡說,你跟我說你讨厭斷袖,若真的讨厭,不會向權勢低頭。”
“就是因為為了出人頭地,不得不娶他,我才這麽讨厭斷袖!”方池大聲說着,兩手撐住何微的肩膀,避免他再發瘋。
“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他?”何微紅了眼睛,緊緊地盯着他,不放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
方池氣得頭上冒煙,事情發展到後面,竟然變成一個真斷袖懷疑他是斷袖了?
“會喜歡才有鬼!”方池罵道:“世上有你一個斷袖瘋子已經夠了,再多來幾個豈不是要炸了?!”
“那就好,”何微像是安了心,他後退了一步,握住方池伸出的手掌,放在手中輕輕一吻,柔柔地笑道:“你身上還有傷,不要太氣了,要好好養病。”
他不說還好,一說,方池只感覺一股火氣從胸口蹿向四肢,燒得他全身都咯吱咯吱發顫,他敢保證,這個人絕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