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狀元如此多嬌15
離開相府,方池往家的方向走去,他和何微鬧別扭,心裏雖然着急,但又覺得見面尴尬,根本不知如何讓他消氣,因此步伐緩慢,一邊走,一邊想着對策。
然而待他走回家裏,何微已不在了,見到的只是一片人去樓空的景象。
何微最重要的書箱已經消失了,衣櫃開着,因為失去了一人份的衣物而顯得有些空蕩,床底的鞋,乃至床上的枕頭,都消失不見了。
何微走了,搬離了這裏。
方池愣在當場,他到此時此刻才充分認識到何微氣到何種程度。
無法打馬虎眼掩飾過去,也無法用賠禮道歉獲得他的原諒,他就這麽走了,如此幹脆。
方池很想罵娘,從屋裏跑到院子裏,想去追何微但中途又停下了腳步,見到院子裏豎着的晾衣杆上還有何微忘記拿走的衣服,他走到晾衣杆前面,一下将杆子從土裏拔|出來,往旁邊砸去,任那些衣物随着杆子掉在地上,被泥土弄髒。
方池在院裏僵立了一刻,不解氣,又走上前去,在何微的衣服上來來回回踩踏了十幾遍,才停下來。
搞什麽鬼?完全無法理解,不就是成個親,至于麽?!
驚怒交加,他心中甚至産生了怨氣,多年的友情原來這麽不堪一擊,竟然連一句話都不肯多說就這麽走了!!
他怒到極點,又猛然鎮定下來,回想在相府長亭裏,他說過“我也不懂”,他的身體搖搖欲墜,像是堅持到了快要崩潰的地步,也許他是覺得已經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已經到了需要做個了斷的時候了,才走的吧。
方池雙眼發紅,內心震怒,但也為自己在相府錯過了和他交流的最後機會而隐約後悔。
若是知道他能走得這麽決絕,什麽緩兵之計都是屁話,早早的使出渾身解數安撫他不就好了。
……
幾日內,方池将全部心思都花在尋找何微的下處上,但是京城人多地廣,何微若特意要在一個地方租房躲起來,方池是找不到的,探聽了多日仍沒有結果,方池知道,靠自己一個人竟是不能在這京城中将他找出來的了,他需要偵探。
古代當然沒有偵探這個職業,但是在一些地方聚集着一些耳目靈光的人,京城發生的大小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皮子,方池知道,雇用這些人,便能夠打探出何微的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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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他有功夫這麽做之前,婚禮的事就已經到了面前了。
皇上賜婚,七月十五是良辰吉日,在這天要舉行他和邵茵兒的婚禮。
皇上還賜了他一座宅邸,門匾上寫着“狀元府”三個大字,此外還有許多金銀、米麥、錦絹,連美婢都有,只可惜方池沒有好心情去消受。
婚期定下來之後,他就進入了忙得昏天黑地的狀态,丞相府天天請他,丞相和夫人自己要看女婿不說,竟然還把許多官員介紹給他認識,和這些人結交,花去了方池很多精力。
狀元府的布置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着,丞相府派來了多名管家幫他布置,短短幾天裏,一個嶄新的一窮二白的府邸就變成了燈籠和喜字的海洋,丞相還大方地送了他許多貴重物品,擺放在府裏各個房間中。
另一方面,方池在皇旨賜下的當天,就寫信通知了自己的家人,要父親上官裕和吳氏來主持婚禮,兩位老人從江陵坐船,不停歇地往京都趕,為了不錯過七月十五的婚期。
方池近一年沒有見過二老,問他們來京城後是不是幹脆在這裏安家,二老說過慣了原來的生活,不想離開家鄉,只是來主持婚禮就回江陵。
在婚禮布置得差不多的時候,丞相将方池叫去,問他婚禮請柬都打算送給誰。
方池知道丞相的意思是要幫他打理,要不然他一個沒有門路的窮狀元恐怕只能搞一個無比冷清的婚禮,方池同意了。
離開相府,他沒有直接回狀元府,而是去街上喝了悶酒。
狀元府現在有樂者常駐,動不動就是吹拉彈唱一整天,而且已經成了紅色的海洋,看去太喜慶反而讓人生不出開心的感覺。
方池心裏抑郁,不想回到狀元府,他到酒館也是借酒澆愁。
見過那麽多官員之後,他最大的感受就是人人心裏都有小九九,以後和這些人同處朝堂也真是累。
這時候他就會想到何微,如果何微在,向他抱怨一下心裏就能晴朗一些了,會變得有野心有幹勁,有何微會覺得有了依靠,兩人一起在官場上拼搏絕對比他一個人摸索來得容易、有樂趣。
經過多日探聽,他已經得到了何微的住址。
前兩天在回府之前,腳不受控制地走到了他的住處,但是方池在門前躊躇片刻,竟然沒能叩開房門,和何微見上一面,方池也不知道是為什麽,總覺得他們之間隔着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至于婚禮的請柬,也想給他捎去一份,間接告訴他不是不在意和他的關系,但最終還是猶豫。
方池不知道和何微鬧僵的根本原因是什麽,他那麽憎恨他成親,使方池害怕請了他他會弄砸婚禮,如果弄砸了婚禮方池真是萬劫不複。
就這樣,在猶豫、躊躇之中,他最終什麽也沒做,只想着以後同朝為官,向他示好、從旁協助他,也許能慢慢挽救兩人的關系。
喝完酒方池回到了狀元府,上官裕和吳氏已經在府上等着他了,得知他們早了一天到達京城,方池十分驚喜。
在大廳上,他走到兩人面前,向他們磕了個頭,說:“兒子不孝,沒能親自去接爹娘,讓爹娘一路上吃了不少苦,最後竟然連去城外接你們都沒做到,讓你們靠雙腳走過來。”
“這都是小事,”吳氏好久沒見兒子,笑得合不攏嘴,上前扶他起來,摸着他的頭說:“你想必很忙,我們能不麻煩你便不麻煩了。”
“這哪兒能是麻煩,”方池故意沉下臉,說:“兒子去接爹娘,天經地義,你們也太慣着我了。”
吳氏笑道:“是啊,慣着你,就只有你這麽一個寶貝兒子,不慣着你慣着誰呢。”
方池不好意思,向父親看去,說:“爹,你也不勸勸娘,怎麽兩人就這麽巴巴地上府上了,外人看着都覺得我不懂事。”
上官裕哈哈一笑:“果真是覺得我們丢你的臉麽?”
“兒子哪敢?”方池倒吸一口涼氣:“爹,你冤枉我,兒子真真冤死了,我是心疼你們。”
上官裕打個哈哈,說:“閑話不要多說,我們來談婚禮的事吧。”他一皺眉,像忽然想起什麽一樣說道:“對了,何賢侄人在哪裏?聽說他也中了探花,大兄把一些東西收拾在袋子裏,讓我們順路帶上,來京了交給他。”
上官裕和何微的爹私交甚密,以“大兄”稱呼他。
吳氏說:“本以為你會叫他住你府上,怎沒見到他人呢?”
方池嘆一口氣:“娘,我這是準備婚禮的宅子,丞相一家人講究,自然不能讓外人住着。”想到何微,他又沉重地嘆了口氣。
吳氏捂着嘴說:“是我思慮不周,只是我們家和他家畢竟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便總想着能省則省了……也罷,現在你便去請他來吧,我們當面将婉清的東西交給他。”
婉清是何微母親周氏的閨名。
方池傻眼:“現在?”
吳氏擰擰他的胳膊:“難道還等?你這人也真是,你爹娘來了,你也不讓他來見見我們麽?要知道,我和你爹算是看着他一點點成長,長成這麽大的,當然,還有你。”
“其實……”方池根本沒做好去見何微的心理準備,心驚肉跳的,嘴上自然而然扯起了謊:“其實,何兄最近拜師學藝,在一座山上和一個老師傅修習茶道,他這人死性子,一學起東西來什麽也忘了,還煩別人去打擾他,爹娘,我看這東西就交給我,我讓下人送到他宅裏就對了,也免得煩擾了他。”
“這怎可以?”吳氏有些激動:“我們來了,他怎能不見我們,管他是學什麽,這可缺了對長輩的尊重……”
正說着,被上官裕攔下,上官裕示意吳氏噤聲,對方池說:“好了,我們知道了,你們的事你們自己處理,我們只管把大兄交托的東西給他就行。”
方池一怔,知道父親目光如炬,竟是看出他和何微有些生分,他聞言吶吶,不知如何辯解。
安頓了二老,方池把何父和周氏交托的東西帶回了屋裏,那是個很大的麻織袋子,帶着小地方人特有的土味,方池拖着時覺得沉甸甸的,就算從裏面蹦出一堆土豆他都不會奇怪。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何家和上官家雖然不富貴,但都是讀書人家,不務農。
正因此,方池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他預感袋子裏的東西是有價值的東西,必須拿給何微,但是他現在萬分不想去何微那兒。
讓下人送去太無情了,不如,等婚禮結束後,我親自送去吧。如此想着,方池将麻袋拖進了倉庫。
七月十五終于到了,猶豫再三之後,方池還是給何微寄了請柬。
婚禮從淩晨開始,新娘梳頭、着嫁衣,在大廳等着新郎迎娶。
方池騎着白馬,穿着新郎的紅袍,帶着迎娶隊伍趕到丞相府,程宇盛裝打扮,由丫鬟扶着,坐在貴妃椅上,方池上前,攜着程宇,向丞相、丞相夫人磕了一個頭,便有丫鬟來扶程宇上轎。
在程宇上轎之前,忽然從客廳一角走出一個嫂子樣的人物來,她含笑對方池說道:“好妹夫,我們都知道你在乘龍宴上為妹妹做了一首詩,現在既娶了她,更不能含糊,若是不能出口成詩,我們可不讓你出這個門,亦不把妹妹嫁給你。”
她話音剛落,大廳裏響起一片掌聲,客人們都瞎起哄,要求方池再為邵茵兒做出一首詩來。
方池被打個措手不及,臉上浮現出吃驚的表情,但是他也清楚在婚宴上新郎為新娘賦詩是習俗,雖然在這個世界這個習俗已經衰退了,但是現在忽然被提起來并不奇怪。
“怎麽,狀元郎莫不是江郎才盡了?”看方池不回應,場上有人笑道。
方池忙說:“諸位莫急,晚輩已然在構思之中,稍待片刻,便能成詩。”
丞相看他并無推脫之意,喜他有才、豪爽,揚手大笑:“筆墨伺候!”
就這樣,一群奴仆火急火燎去取筆墨。
在這當兒,方池趕緊和系統通氣,讓它做出一首好詩來,系統罵道:“就這點時間,你當我是神啊!”
饒是富有智慧的系統,也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考驗吓到了,采集素材、融合素材、升華詩格,這些都需要花費不少功夫,它忙得“手”忙“腳”亂。
反觀方池,表現得游刃有餘,淡然自若,別人只道他胸中溝壑寬廣,這點考驗不在話下,對他更敬重了,哪兒知道在動腦子的根本不是他。
在筆墨準備好的時候,系統也勉強做好了詩,報給方池,方池将詩題在紙上,寫的時候,他問道:“怎麽,原來上官逸沒受到這番考驗嗎?”
“沒有。”系統說:“也不知道那個嫂子人究竟怎樣,竟在婚宴上為難新郎,莫非任務受益人和她之間有些糾紛。”
“過去的事就不管了,反正這關我們過了。”
方池放下毛筆,忽地啧了一聲,他雖然不大懂詩,比如上次的就完全不明白講的什麽,但這次的,辭藻沒有那麽華麗,讀了一遍,将新娘捧作神妃仙子,末尾二字竟是“多嬌”,饒是方池也看懂了。
衆人從方池手上接過詩,捧讀一遍,奉為“絕妙好詩”,丞相也說好。
于是那嫂子誇他:“妹夫果然名滿天下,筆下有神,妾不敢再阻攔,在此祝你們二人百年好合、兒孫滿堂。”
方池說:“托嫂嫂吉言。”
終于,程宇被扶入轎中,丞相府的人打賞了過來迎娶的隊伍之後,方池踏上了歸程。
從丞相府到狀元府,足足有數裏路,這數裏路上的客店商鋪,全部披上了紅衣,為了表達對這樁婚事的慶賀之意。
這正是……皇上賜婚,普天同慶,十裏紅妝,滿城風雨。
方池跨在玉骢上,滿面笑容地走過街道,作為受人關注的焦點人物,他一舉一動都保持着優雅得體。大紅禮服在身,腰懸并蒂芙蓉,眉似新月,貌比潘安,當真是俊朗書生,翩翩公子,這一路走過,不知又勾走了多少年輕姑娘的魂魄。
到得狀元府,不過卯時,丫鬟将新娘扶下轎子,跨過火盆,來到廳堂,上官裕和吳氏坐在高堂上,看着一對璧人走進門,臉上露出微笑。
三拜過後,新娘被送入洞房,等待夫君晚上回房,新郎的一天則剛剛開始。
狀元府上擺滿了宴席,大小官員都來湊熱鬧,方池來來回回,這裏倒酒,那裏湊趣,一刻也停不下來。
吳氏陪着女眷,也是忙得停不下來。
忙過午宴、晚宴,送走所有客人,婚禮才告結束。
方池在大廳望了一眼,沒有看到何微的身影,他有些失落。拜完堂,親就算成了,何微來了也不能影響到什麽,這時候,他希望他能來,喝一杯喜酒。
他忙東忙西,幾乎忘了時間,好不容易休息一會兒,看到秋天的圓月懸在天空,暗想原來已經到了晚上。
秋風飒爽,吹動衣襟,緩解了他喝完酒後的燥熱,但是吹不走心上的煩躁。
沒想到何微真的沒來,夜幕已經降臨,他還不來,這便是完全沒有過來的意思了,方池有點寂寞,這麽多年算得上好朋友的人也就一個,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父親經過庭院時,看到他一個人傻坐着,問道:“怎麽不去前面陪客人?”
方池說:“剛陪了一圈,現在想坐在這裏靜靜。”
上官裕看他有些疲憊,搖了搖頭:“……也罷,你今天就回屋吧,剩下的客人我陪陪就讓他們散了。”
方池忙說:“謝謝爹。”從石頭上站起來:“爹也早點休息。”
上官裕應過之後走了,方池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走去,接下來,就是去見程宇麽?……說來,真不知道他換禮服的時候怎麽做到不被發現,必須問問。想着,方池笑出了聲。
秋夜的花園,外圍燈籠閃爍,但一旦走進裏面,燈籠的光就暗了,每當樹影搖動,因着燈籠微光的照射,反而會顯得鬼魅深邃。
方池走了一陣,總感覺背後有人,但每次回頭只看到搖動的草稈和樹枝,因此,他不得不相信是他多想。
嘴巴被捂住就是在很微妙的一瞬間,方池以為又是秋風吹動草叢,甚至沒有回頭再看的沖動,但沒想到,下一刻,他就被人從背後捂住了嘴巴。
因為太過驚訝,竟然連掙紮也忘了,怎麽可能?方池心想,系統呢?系統不是可以探查到任何試圖從背後偷襲的歹徒嗎?
這個捂住他嘴巴的人保持着靜止的狀态,文雅得一點也不像一個壞人,發覺方池沒有掙紮之後,他一點一點松開了手,然後貼在他耳後根說:“我來接你來了。”
“什麽?”這聲音乍聽委屈至極,隐約透着股熟悉感,方池在想是誰。
“跟我回家好不好?兩個月不見,我很想你。”這人繼續在他耳邊說。
方池使勁想這個聲音到底在哪裏聽過,仔細回想反而沒有頭緒,他僵硬着聲音道:“你在說什麽?你認錯人了。”
背後的人沒有說話,滾燙的嘴唇貼在方池的後頸處,傳達着灼人的熱度。
這個姿勢不妙……方池覺得,太不妙了,都是成年男子,前胸貼後背的,太不妙。
然而那人像是貼得還不夠緊似的,竟将兩手伸到方池身前來,環住他的腰,緊緊将他禁锢在懷裏。
方池像是遭雷劈一樣,臉黑成一塊炭,男子過于黏人的舉動讓他回想起曾在如夢樓經歷過的事來,被一個男人壓在床上,胸膛相貼,被吻,這番糟糕的經歷和現在的經歷無限重合,方池驀地驚叫出聲:“是你?!”
男子在他身後低低地笑出聲來,尾音甜膩地揚起:“你聽出來了?”
這聲音确實是那個斷袖不錯!
方池罵道:“你放開我!”
什麽日子不來,偏偏今天?話說,真是大意了,請客這麽多人,他竟然沒有防範以前遇到過的危險人物,實在是太不小心……不過,他到底是怎麽做到接近自己而不被系統發現的?
系統發現不了突然靠近的人,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系統陷入休眠,第二,系統認定這個人是宿主親密的人,允許他的忽然靠近,所以不予提醒。
方池的心忽然沉了下去,他将一開始就問過的話再問了一遍——“你是誰?!”
時間在靜默中流逝,男子沒有回答,方池也沒有再開口,他的眼睛混亂了,裏面逐漸出現了由于過度震驚而無法分清的東西,這種情緒在眼瞳裏逐漸擴大,最後吞噬了他。
對峙的最後結果,男子在他後頸上留下了深深的咬痕,說話的聲音卻是溫柔的,沒錯,溫柔,屬于他印象裏待人最溫和友善的男人。
——“我一直在等你認出我啊,清淑。”
方池在驚慌中擡起了頭,只看到七月份的圓月挂在遠遠的天邊,那般明媚閃亮,而地上是一片黑暗,他站在地上,逐漸陷入暗黑的沼澤當中,身體下墜,再也爬不回地面來。
“不要成親好不好,和我在一起。”
方池逼迫自己轉頭,然後他看到了,果然看到了那個同窗好友的臉,沒有一絲僞裝,真實得讓他想哭,看過之後,他僵硬地轉過頭去,渾身癱軟了下去。
他假裝身體癱軟,全身重量倚在何微手上,何微的手随之一松,方池趁此機會劇烈掙紮起來,本以為作戰會很順利的,沒想到何微的手一松,又一緊,再次将他禁锢在懷抱中。
方池怒罵:“滾。”
“我就知道你有這麽調皮,”何微在他耳邊輕笑道:“好狡猾,像狐貍一樣,騙我松手。”
“讓你滾聽到了沒有。”方池再次試圖掙脫他的懷抱,何微不為所動。
“當然,”何微自顧自地說道:“我是不會受你騙的。”
方池張了張嘴巴,想試試看大喊救命會不會有人循聲過來,但是放棄了,覺得真的喊來了人丢人的很,還不如和這個男人一對一做個了斷。
“何兄,我是真沒想到你還有這癖好。”方池嘲諷地開口說道。
“嗯……”何微笑道:“什麽癖好?”
“喜歡男人?”方池搖搖頭:“伯父知道了得有多痛心,而且,你也找錯了人,何不上南風館去,找我這種人難道是要吃窩邊草麽?”方池說到後面尖銳地笑了起來。
“……”何微把頭磕在他的肩膀上,似是嘆了一口氣:“看來你不明白呢,我是真心喜歡你,和我喜歡男人沒關系,和南風館的小倌也沒關系。”
“這你就別指望我明白了吧……”方池拉長聲音笑道:“我和你不同啊,我很正常,我喜歡女人。”
“嗯。”何微乖巧地在他肩上點了下下巴,說:“我知道的,在如夢樓的時候,我就知道,如果不攔你,你一定會和那個女人睡完覺才回來的。”
方池正想說話,何微繼續說道:“我好嫉妒啊,不止那一個,你還背着我和丞相女兒好。”
“背着你?”莫名被捉奸的感覺,方池背上冒出惡汗,但同時也恍然大悟:“原來你知道?你早知道我去見邵茵兒了?”
“我知道啊,畢竟你上元節時心不在焉,還故意要和我走散,在意起你去哪裏很正常不是嗎?”
“呃,”方池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原來跟蹤我的是你。”
方池想到,何微真是完美地戳到了系統的漏洞,系統為了保護*,不會采集和方池親密度高的人的各類信息,因此在湊巧檢測到時無法把他标記出來,而是顯示成陌生人。怪不得他玩兒跟蹤自己發現不了,從背後偷襲也發現不了。
他正想說些什麽,忽然,從道路的另一邊走來兩個打着燈籠的丫鬟,方池一驚,只聽何微在他耳後說道:“唉,真是不巧,有人來打擾了。”
“你還不松手?……被看見了怎麽辦?”方池愠怒道。
本想誘哄他松手,沒想到何微的做法是壓着他倒進一邊的草叢裏,掩人耳目。
在月亮照不到的高高的芒草叢裏,倒下兩個人影,瞬間壓倒了一片草叢,何微壓在方池身上,感到一種美妙的戰栗感從全身翻湧而上,他這樣親密地擁着他,而他薄弱敏感的部分就在他的眼前、唇畔,何微迷醉地眯起了眼睛,被唆使着,做出了一些不尋常的舉動。
他把唇印在方才咬過的位置上,把那滲出血絲的部分吻得濕漉漉的,愈發地嫣紅,而身下的男人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不适應,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低吼。
何微并不停下,唇一路向下,在他微挺的脊尖逗留,感到方池敏感地顫抖了一下,他趴在他後背上開心地笑出了聲。
丫鬟的交談聲模模糊糊地傳進耳裏,方池身體繃得更緊了,何微篤定他不敢在這時反抗,抽出在他身下壓得酸疼的手,甩了甩,然後将手貼在了他的後腰上。
方池低着嗓子說了一聲“操”。
何微嘴角浮現愉快的笑意,手下流地在他的腰臀之間游移,觸手滑潤,曲線優美,簡直不敢相信是隔着衣物所得,這讓何微不受控制地開始想象脫去衣物撫摸起來會是怎樣的感受。
在他玩耍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兩個丫鬟逐漸走遠了,方池的反抗也漸漸激烈起來。
何微有些遺憾這麽快就要結束,他抽回了作祟的手,又纏在方池的腰間,壓制住他胡亂動彈,頭枕在他的背上。
“讓我起來。”方池說道。
“很惡心嗎?”
“什……麽?”
“我感覺很舒服呀。”
“……去死。”
“呵呵,”何微輕聲笑了起來,忽然歪了歪頭,看着天上的月亮:“今天的月亮真圓。”
“你打算什麽時候放我起來?”方池強壓排山倒海的怒氣說道。
“再過一個月就是中秋節了,願天下人團團圓圓,有情人終成眷屬。”何微沒有理他,繼續說道。
方池不屑地笑了兩聲。
“但是唯獨你不能。”何微似是思考了一番說道:“……你是不能和有情人在一起的,那個邵茵兒,就讓她獨守空房一輩子吧。”
話說到後面,竟然有些惡毒。
方池內心有些震驚。
何微真的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他堕落了,不是那個讀書悟道面容似玉的年輕人,不是那個恬然溫柔淡泊明志的年輕人。
他嫉妒、失控、不計後果、破釜沉舟,成了斷袖,便是對不起家人,和他糾纏,注定前途灰暗。
而今天方池終于知道了,他因誰堕落。
“說了這麽多話,你也乏了吧,你先睡會兒,等你醒來,就回到我們的家了。”
何微在他耳畔輕語着,然後方池腦後發出一聲鈍響,他失去意識,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