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正被放在心上而已,一切都很重要,所以一切都不重要。原來自己,其實只是個虛僞的人啊。
所以,終于還是辜負了。
當他眼睜睜的看着阿敏慢慢的停止了氣息,那一瞬間,他幾乎被龐大的負罪感淹沒了。但是最後,他卻連為之報仇,都做不到。
然而種種的千思萬緒,也只是眉宇間的一閃而過,也許只經過了些微的停頓,白玉堂便聽見那個低沉但卻無比清晰的回答。
“白兄所言極是,正因為如此,展某才不想重蹈覆轍。”
完全沒料到他會如此回答,白玉堂愣愣的看着展昭驟然加快了步伐走到自己身前,卻依然與最前面的兩個人保持着距離,固執的不肯接近。不知為什麽,此時的白玉堂,突然産生了一種想用頭去撞牆的感覺。
在白玉堂的印象中,阿敏一直是個嬌小卻又倔強,比任何人都更加堅強的女子,那種風采,總是吸引着他的目光,令他感到敬佩。他原本以為,那個女子的死,會是銘刻在他內心的一道永遠無法泯滅的傷痕,然而他錯了。也許是高估了自己對于感情的忠貞,只不過幾年的時間,那份熱烈的激情,時時焚燒着自己的嫉恨,便随着時間的流逝,逐漸消失了。而如今被再度從塵封裏挖掘出來,竟不是為了緬懷,反而成為了傷害別人的武器,一副惡意的籌碼。
在這一刻,白玉堂從來不曾如此的鄙視自己。
對于阿敏的死,那個人懷抱着多深的愧疚,白玉堂明明比誰都清楚,但同時他也明白,“國法”這兩個字對于展昭來說,又是什麽樣的存在,所以對于他的所有做法,白玉堂其實是理解的。但是理解并不代表接受,尤其是當他最終依然在塗善的免死金牌前垂下了劍,放棄了替阿敏報仇的時候,白玉堂對他,甚至可以說是痛恨的。
那個對他報以了深切信任的女子,那個喜歡着他也被他所喜歡的女子,就那麽死了,而他,卻依然是國法大于天。
白玉堂不懂,堂堂的南俠展昭怎麽會變成那個樣子,仿佛一個死人一般,除了國法之外的所有一切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不是愛着阿敏嗎,那麽為什麽,卻連為了自己心愛的人不顧一切都做不到,像這個樣子的展昭,難道,還算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嗎!
所以白玉堂故意當着他的面前,結果了那個惡貫滿盈的家夥,所以白玉堂肆意的将自己的悲傷發洩在那個同樣痛苦的人身上,所以白玉堂毫無顧忌的一次次曲解或是誤解那個人的善意與關心,因為只有這樣,當他望進那雙隐忍着痛楚的眼睛時,才能感受到一點點雖然微弱,但卻是作為人而存在的感情。
但是這一次不同,這一次的展昭,居然向他示弱了。那麽,這些與他再見以來便感覺到的矛盾與焦躁,莫非,就是為了眼前的這名女子嗎。想到這,在白玉堂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一股熟悉的酸澀感,便在不知不覺之中慢慢的爬升了起來。
然而此時的白玉堂卻并沒有閑暇來深思自己的心情,他只是單純的被那個突然顯露出憔悴的身影吸引了目光,同時卻又無法自抑的陷入了對自己卑劣行為的深切厭惡之中,直到一行人終于回到了扈家老店,依然遠遠的跟在最後,甚至連與那個人并肩的勇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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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思考似乎永遠都跟白玉堂扯不上什麽關系,幾乎是才回到客棧,他的心思就被雙雙抱頭痛哭着慶祝他們的再次重逢的魯家姐弟牽引了過去,滿心感動的看着眼前這溫馨的一幕。
當然,被這一幕感動的自然不可能只有白玉堂一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蔣四爺微笑着打斷了二人無言的傾訴,好言好語的請兩位淚人回房繼續,順便吩咐夥計将午飯也單獨送到他們的屋子裏去,省的大家連飯也吃不安生。
簡單用過午飯,剩下的三鼠一貓終于安安靜靜,踏踏實實的開始了他們的線索交換。
蔣平先是把整件案子大略講了一遍,然後問韓章:“二哥,我知道你這幾天一直在追查那幾個黑衣蒙面人的下落,怎麽樣,有什麽線索嗎?”
“哈哈,不愧是老四,什麽事都瞞不過你,我本來也是要找你商量此事的。”韓章哈哈一笑,說道,“那些蒙面人武功高強,行蹤又極為詭秘,查探起來甚是困難,全仗着哥哥我連日以來不眠不休的四處探訪,這才查到原來這些個蒙面人都是隸屬于同一個殺手組織的殺手,而這個組織的名字就叫血蛾。”
“廢話,我們還不知道這幫人是殺手。二哥,你查了這麽些天該不會就只查出這些吧。”白玉堂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的打斷韓章的話。
“當然不是,我這不還沒說完呢嗎。”不滿的白了他一眼,韓章繼續說道,“這個組織是近兩年才突然崛起的,并且行事隐秘,我查訪了這幾日,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該如何與這個組織聯系,也不知道他們這兩年的生意都是怎麽做的。不過随着血蛾的出現,各地倒是先後出了不少無頭公案,像是無情劍萬泰山被暗殺,以及黟縣縣令、河間府巡撫無故遇刺等等,就連這江寧府的前任知府,也是一年前遇刺身亡的。”
“噢!這倒有些奇怪了。”蔣平撚着颌下的幾撇小黑胡,若有所思的說,“買兇暗殺一般都是尋釁報仇或者是幫派間的勢力争奪,應該是江湖人居多,怎麽這些命案中反而是朝廷命官占了大部分呢?”
“就是說嘛,我也覺得大有問題。”韓章得意道。
“嗯,還有呢?”
“還有?還有什麽?沒有啦!”韓章兩手一攤,幹脆的說。
“沒有了?”蔣平一愣,忙問,“那他們為什麽要到陷空島殺你?”
“不知道。”
“誰會花錢要你的命嗎?”
“不知道。”
“血蛾背後會不會跟朝廷有什麽牽扯?”
“不知道。”
見韓章連不知道都可以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白玉堂不由得嗤笑道:“我說二哥,看來你不眠不休的查了這麽些日子,還真是收獲頗豐啊。”
“你小子懂什麽,都賴那幫賊子太狡詐了。”狠狠的瞪了白玉堂一眼,韓章大聲說,“我還告訴你,要不是你二哥我英明神武聰穎機智慧眼如炬心細如絲處事謹慎不屈不撓……”
“好了好了,我們知道,要不是有你在,我們是絕對得不到像這麽特別這麽豐富這麽及時這麽有用的線索的。所以二哥,既然你已經辛苦了這麽久了,就趕緊歇歇吧,歇歇吧。”
打斷了韓章誇誇其談的自我陶醉,蔣平假笑着将其順利哄到一邊,然後轉過頭看向展昭,“展兄弟,你跟老五此行的收獲如何?”
見蔣平問起,展昭也不諱言,從頭至尾将剛才的事情詳詳細細的敘說了一遍,言罷問道:“四哥,不知你對此可有什麽看法。”
蔣平眨巴着三角眼沉吟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如今雙方的證詞出入甚大,反倒令人難下判斷,看來現在就只剩下盧駿還沒出現了。”
“就是說啊,也不知道盧駿那小子是不是聽見什麽風聲躲起來了,居然消失的這麽幹淨。”白玉堂嘆了口氣,恨恨的說。
正在此時,随着一陣敲門聲響,店裏的一名夥計小心翼翼的抱着個酒壇子走了進來,陪笑道:“喲,幾位都吃的差不多了,先前掌櫃的特別吩咐讓小的把這壇三十年的女兒紅給幾位爺送來,結果一忙起來就給忘了,這不才想起來,幾位爺可千萬別生氣,小的這就給幾位滿上,看要不再讓竈上的給炒幾個菜,也好下酒。”
“嗳,那麽麻煩幹嗎啊,還不趕快滿上。”一聽說是三十年的女兒紅,白玉堂的眼睛都直了,連忙把自己手裏的酒杯清幹,敲着桌子叫道。
白玉堂如此急迫的模樣惹得其他人紛紛搖頭失笑,連帶着周圍緊滞的氣氛也随之輕松了起來,衆人皆放寬了心态,各自清空酒杯,等着夥計斟酒。
“好酒。”來不及等夥計滿完,白玉堂聞着酒香,迫不及待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時間只覺得天高海闊,豪情萬丈,不由高聲笑道,“大家大可不必發愁,不就是個盧駿嗎,包在我白玉堂身上,就算他真的上了天,入了地,我也照樣能把他翻騰出來。”
“咦?五爺是要找盧少爺嗎?”聽見白玉堂的話,剛抱着酒壇子走到蔣平旁邊的夥計一愣,停下來問道。
“是啊。”蔣平聞言眉梢向上一挑,搶先回答,“怎麽,莫非你知道他的去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