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想你背着這麽多石頭趕路,真真辛苦得緊,為兄不由心痛不已。又思及弟孤身上路,恐弟沿路之上寂寞無趣,特贈此二球,乃福來客棧掌櫃公子之物,兄借來一用,使弟可在閑暇時耍樂一番,寥表心意,望弟一路珍之重之!順風!
兄 澤長頓筆
01
西方天際的晚霞,逐漸由絢麗歸于平淡,而原來就淡淡的一抹斜陽,更加迅速的消失于連綿的屋脊之後,似乎是害怕破壞了這難得的月夜似的,識趣的隐了身形。于是,在這條慢慢趨于寂靜的街道上吹着的春風,也開始帶了些許寒意。
月亮确已升了起來。在沒有雲彩的遮擋下,柔和的月色慷慨的撒滿大地,風吹葉動,樹影婆娑,溫柔的籠罩了整個東京汴梁。然而可惜的是,這幅恬靜得宛若山水圖畫一般的景色,卻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欣賞的。
不過幸好在這座汴梁城內,最起碼還有一個人,能夠不負這明月皓潔。
而這個人,恐怕也該算得上是當下整個汴梁城裏面最高的人了。
這當然不是形容他的身量,只是因為這個人現在身處的地點,實在是一個正常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呆的地方——屋頂。
其實這還不足以令人稱奇。
畢竟喜歡上房,或者能夠上房的人雖然不多卻也不算是鳳毛麟角,所以真正令人驚訝的并不在此,而是在于這個好像一只慵懶的貓咪一樣躺卧在房頂上的不是別人,正是禦前四品帶刀侍衛,隸屬于開封府衙的從前的南俠現在的禦貓展昭展熊飛。
一個永遠溫潤如玉謙然守禮的君子。
所以,這樣的一個人,在這樣的一個夜晚,呆在這樣的一個地方,再加上這個原不怎麽飲酒的人此時又抱了一小壺酒,躺在屋頂上對月獨酌,自是平添了幾許隐秘色彩。只是還沒等這點兒色彩逐漸濃郁起來,就被一個絕對不遜于幾千公裏之外的那個徐慶的大嗓門趨散了。
“展大哥——展大哥——”
傳來的是馬漢的聲音,展昭微微一怔,想不通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人找他。不過也容不得他細想,趕忙抄起酒壺躍回院內,希望能趕在馬漢把這整座府裏的人都喊醒之前制止他。
“馬漢,快別喊了,我在這呢。”
馬漢聞言一回頭,見展昭正站在自己身後,不由有些尴尬的笑道:“展大哥還沒休息啊,我看你屋裏黑着燈還以為你已經睡了呢,所以才想大點聲把你叫起來。”
展昭點點頭,沒有費心提醒他剛才的動靜已經足以将整個開封府衙上上下下都喊起來了。“這麽晚了找我有事嗎?”
“有啊,是大人吩咐,請你到書房去一趟。不過具體什麽事我就不知道了。”馬漢正色道。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展昭聞言雙眉一皺,連忙将手裏的酒壺塞到馬漢手裏,也不理他一臉迷茫的表情,擡腳就朝書房的方向走去。
輕輕推開書房的門,展昭迅速的掃了下屋內的情形,只見包大人像往常一樣端坐在書桌之後,但卻阖着眼,蹙着眉,似乎正在思索着什麽,而坐在一旁的公孫先生也是一臉的疲态,正讀着手裏的一份狀紙,邊看邊搖頭。展昭見此心中更是蹊跷,連忙幾步上前朗聲道:“大人,喚屬下到此可是有事吩咐。”
“是啊,有些事又要辛苦展護衛了。”包大人見展昭到來,不由露出一個不易覺察的微笑,然而随即又嚴肅了下來,示意公孫策将手裏的狀子遞過去,“你先看看這個。”
恭敬的接過公孫先生遞來的狀子,展昭疑惑的看了看他們的臉色,趕忙展開細看。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不由得心裏一驚,不由得脫口而出:“這不可能,一定是有什麽誤會。大人——”
包大人一揮手制止了他未出口的辯解,不容置疑的說:“本府明白你的意思,也同意你的看法,但既然告到了開封府,自然不能偏頗,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只是——”
包大人猶豫了一下,公孫先生正好将狀紙放回書案,便接過來說:“只是大人最近的公務也很繁忙,尤其是這兩天朝裏正在商議南方赈災的事情,實在是分身乏術,所以展護衛,這個擔子怕是就要落到你的身上了。”
“哦?公孫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展護衛或可先行一步,到江寧府暗中查探此事,大人辦完事随後便去,這樣于案情的進展或許更有好處,不知展護衛意下如何?”
展昭立時抱拳應道:“屬下願往。”
見他答應得如此急迫,包大人與公孫先生的目光一碰,旋即分開,公孫先生不由得又加了一句:“展護衛大可多考慮一下,此行雖談不上兇險,但也決不輕松,我們可以再商量商……”
說到這,公孫先生的語氣中也摻雜了一絲不确定的因素,似乎拿不準這麽做合适不合适,但展昭的心思早被剛才的那份狀紙填滿了,完全沒有留意,反而急切的打斷了他的話:“大人和公孫先生不必擔心,屬下自當格外留意,争取早日查清此案。”
“好吧,展護衛既然心意已定,本府也不再多說,一路之上處處當心。”包大人不易覺察的皺了皺眉,說道,“本府現将告狀之人交付于你,你定要确保将她安全送回江寧府衙,然後便留在當地,暗中查探此案。”
“是,屬下這就回去準備,明日一早出發。”
“去吧。記得,一定要多加小心。”
“屬下明白。”
目送展昭退出書房,包大人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擔憂的看向公孫策:“公孫先生,你看此舉可妥當?”
“大人不必過于憂心,學生相信以展護衛的本領,定能不負所托。”
“但是此案牽涉五義,本府擔心——”
“這——”包大人此言似乎也正是公孫策有所顧慮的地方,只見他沉吟了半晌,方才正色道,“學生相信展護衛不會感情用事。”
“是啊,本府也相信展護衛。”微微點了點頭,包大人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喃喃自語着,“只是牽扯進那個白玉堂,本府還真是有點擔心啊。”
02
然而與此同時,那個被包大人如此重視的錦毛鼠白玉棠卻因為錯過了宿頭,正躺在一間破敗的廟宇裏,瞅着剛升的火堆上還沒烤熟的兔子肉,百無聊賴的把玩着他四哥留給他的石頭球呢。
“救……救……命……”
正當兔子馬上就要烤熟的時候,一個細弱蚊蠅的聲音忽然飄進了白玉堂的耳朵,而且從聲音的大小判斷,白玉堂敢斷言,這個聲音的主人現在絕對不會距離這間破廟周圍的五米以外。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判斷似的,幾乎是與此同時,一條血跡斑斑的胳膊随着持續的求救聲,顫顫巍巍的伸進破廟的門檻,然後,似乎是已經用盡了所有氣力,一切又都像突然出現時一般,又再次突然的嘎然而止。
白玉堂一見連忙一躍而起,幾步奔到廟門口定睛一看,只見廟門外趴着一個青年,衣衫褴褛,泥濘不堪,身上還沾染着斑斑血跡,已然昏厥了過去。見此情景,白玉堂趕忙抱起此人,将他安置在廟內火堆旁邊。
沒想到才抱怨無聊,這麽快就來了事情,白玉堂勉強按下心中止不住的興奮之情,大略查看了下青年的傷勢。還好這個人的傷勢雖然看上去十分駭人,其實并不嚴重,多是些皮外傷,并無大礙,于是他稍加處理之後便迫不及待的将此人喚醒。
青年被白五爺一推,果然逐漸緩醒了過來,睜開眼四下打量,猛見白玉堂坐在旁邊,連忙口稱恩公,起身便拜:“恩公在上,請受我一拜,多謝恩公的救命之恩,在下——”
然而話還沒說完,青年就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就要栽倒,幸好白玉堂手疾眼快,一把撈住他下滑的身子,扶着他慢慢坐下。
“先別說話,你身上有傷,還是先歇歇,有什麽事慢慢再說。”
“多謝恩公。”青年聞言大為感動,緊握着白五爺的手哽咽着說,“在下姓魯名川,小字仲林,江寧府魯家莊人士,如今身遭橫禍,落到如此境地,若非恩公出手搭救,仲林這條性命怕是就保不住了,此恩此德銘記五內,但不知恩公貴姓高名,日後定當結草銜環,報此大恩。”
“不敢不敢,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白玉堂幹笑了兩聲,腦袋讓這位魯川一通拽文攪得大了三圈,連忙抽回手,解下随身的酒葫蘆塞進他手裏,“別說這麽多了,你身子還很虛弱,先喝兩口酒暖暖吧。”
接過酒葫蘆,魯川不由得愈加感激,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