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天下
沿着聲源望去,來者不是別人,竟是服侍小侯爺的阿福,那阿福腰背寬厚,雙手插懷,身板如一座鐵塔似的聳立着,最顯眼的還不數他的身板,而是他的眼色,他看起來非常不高興。
公子轸向來注重*,對于阿福這次莫名的闖入,他心存排斥感:“原來是你?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小侯叔呢?”
在宮裏,人們向來習慣把阿福與小候爺聯系在一起,他們就像一對孿生兄弟,盡管阿福的身份淡些,但依舊提起一個,必然想起另一個。
阿福懶得轉過眼珠子,用蔑視的态度表明他的立場:“奴才還以為三公子看不起我家爺呢,來到貴府連個人影都看不見,原來竟然躲在這裏幽會,真是奇葩,我們爺在庭裏等公子呢,說有事要與公子商量,公子請挪步小庭吧!”
晚妤看向公子轸,不知怎麽了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相反,公子轸倒顯得淡得很,他靜不作聲,同阿福一道過去了。
小庭故如其名,是個小小的庭院,位于前庭的會客樓旁邊,以前這裏叫會客院,後來公子轸嫌太小太古板,就取消了,偏偏下人們叫它小庭,于是就這樣叫下去了。
小庭,幾株海棠花開得如火如荼,花海深處,小侯爺坐在輪椅上望着遠處的天空,他的目光很憂郁,憂郁得令人有種想保護他的感覺,當然,這些錯覺都是表象的,他冷酷起來絕對駭人,毫不心慈手軟。
公子轸走近他,握拳作輯,“今日的風刮的真好,居然把候叔給吹來了,轸兒給叔叔請安!”
“轸兒客氣了!”小候爺聲音比較淡寡,整個人看起來很是斯文,如三月春風般:“你這是去哪了?侯叔等了你很久,還以為你怕見我躲起來了呢!”
“沒有的事!”公子轸急于否認,說得一板一釘:“侯叔知道轸兒的,平素除了看書喝酒舞劍,再沒別的嗜好,今兒困在屋裏實在無聊,就陪晚妤在湖邊逛逛,不信你問問晚妤!”
晚妤沒有否認,只是半垂下秀眉。
小候爺是個敏感之人,大約體會到自己打擾他們清靜了,就把原本很長的話瞬間縮短了,只聽他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繞彎子了,其實我今來不為別的,就是想跟你談論登基的事,芈缇明天就要登基了,你真的想好扶持它即位嗎?”
“是啊,父王已不在人事,國不可一日無君!除了扶持還有別的方法嗎?”
“轸兒,恕我直言,本侯覺得芈缇繼承王位未必适合,你可曾考慮過自己推薦自己?”
公子轸微愣,而後笑了,笑得很優雅道:“侯叔真會開玩笑,這種事哪有自己推薦自己的道理?別說侄兒對王位不感興趣,就是感興趣也萬不可做這樣的事情,我壓根就不想當王,誰愛當王與我無關!”
小侯爺沉寂片刻:“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大楚考慮,芈缇他 ……”
“小侯叔,轸兒明白您的意思,可有些事情強求不來,父王的子嗣除了我還有很多,小候叔為什麽不試圖去找別人呢?在這推瀾,當心傳出去有造反之嫌!”
“造反?是王後他們圖謀篡位,我看不下去了而已!”
“如果因為看不去一件事就這态度,那民間的疾苦百姓豈不是時刻都可以造反?”
“罷了罷了,你若是不喜歡聽,那就當我沒說好了!”小侯爺怒了,叫上阿福就走,走了兩步回頭道:“轸兒,你給我聽着,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麽沒主見的人,該計較的不去計較,不該計較的卻渾身挑毛病,到頭來終不過是個凡人罷了!算我看走了眼!”
公子轸低頭不言聲,這些話他又何償不知,只是他并不喜歡他人撲捉到他的想法,關于他的想法,別人未必就能理解,既然不能理解,何必要說出來?
晚妤走過來扶住他的肩,目光同看着遠方:“轸,你聽着,不論你如何決定我都支持你!”
**************************
芈缇明日登基,最操心的莫過于楚王後,她盼了好久才盼到這一天,久到她都忘了自己是怎麽走過來的,以前 芈缇還小,她在陛下面前總是處處忍讓,以後她在也不用忍了。
雖然愛子王位勢在必得,但作為一個母親,她要做的不僅僅是扶持他即位,更重要的是希望能鎮的住衆人,古人雲,得民心者得天下,小公子年紀尚小,一切都由她張羅,召完相爺召将軍,召完将軍召候爺,召完侯爺已經很疲憊了,忽念及轸兒還沒召見,又急着召轸兒,不料轸兒根本提不起興致,推說身體不舒服。
姜還是老的辣,你有計策,她有對策,你說你身體不舒服,她就命人備了馬車特地過來接,說是接過去看病,裏面布置的有靠墊,舒服得令人無可挑剔,無奈,轸兒只得去了。
一輛馬車急速穿向東閣門,停留在琉璃宮門口,公子轸、晚妤從馬車裏下來,入府去了。
院子裏,幾個宦官員竊竊私語,見兩人過來,紛紛散了,晚妤裹步不前,暗含着心事。
“怎麽啦,臉色變得那麽差?”公子轸用好看的眸子乜她,有些觸動。
“沒有的事,我只是有點擔心!”晚妤不太喜歡這裏,只因這裏是多數女孩子的圍城,大到王公貴族,小到丫鬟婢女,沒有一人逃得了宿命。
“不要想太多,放心,天塌下來有我頂着!”公子轸牽起她的手,笑了一下。
晚妤被他感染,頓時淡定了許多,他就是神奇,總是能讓她感到安心。
忽然屋裏傳來陣陣嚷嚷聲,接着只見芈缇穿着龍袍從屋裏氣沖沖往外跑,他的身後跟着個小宦官哄着,亦趨亦停,芈缇十分煩他,邊走邊沒好氣的嚷嚷道:“不要跟着我,我都說不要跟着我了,你耳朵沒聽不到嗎?”
宦官顯得很氣短: “娘娘讓奴才好生的看着公子,奴才不敢怠慢!”
“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不聽我的話,信不信當了王,我第一個先把你殺了!”宦官怯怯的,不敢再跟下去,芈缇大搖大擺的走着,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不巧公子轸、晚妤擋了他的路,芈缇不高興極了,喝道:“都給我讓開,沒看見本大王駕到嗎?居然敢擋路!來人,拉出去斬了!”
四周沒有人應,只有風刮燈籠的搖晃聲,公子轸站在原地不言聲,宛如巨石堅固。
芈缇自小被人順慣了,再加上近來奉承他的人加多,自然養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在他的眼裏,所有人都應該順着他,只因他是未來的王。
面對冷漠,芈缇受不了了,伸臂推了下公子轸,公子轸紋絲不動,芈缇朝他又打又是掐,把公子轸皮膚都被掐紅了,公子轸忍無可忍,扣住手腕,将他‘啪’的一下摔在地上,芈缇被摔了個狗扒地。
芈缇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一雙肥胖的小手不停地揉着眼睛:“哇哇哇,你是壞人,壞人,等我明天當王第一個必定将你踩死!”
哭聲驚動王後,楚王後從裏面走出來,一看見芈缇哭泣,就知道出事了,她沒有訓斥公子轸,倒把芈缇訓斥一頓:“怎麽啦?又怎麽啦?哭哭鬧鬧煩死人了,都快當王的人了,怎麽就一點樣子都沒有?也不怕別人看到笑話!”
“是三哥他先打我的!”芈缇惡人先告狀。
楚王後并不知誰先動的手,只知道芈缇讓她很沒面子,她的情緒很複雜,一邊怨芈缇懦弱無能,一邊恨公子轸惡意生事,總之是非常的不快,她朝芈缇發飒了:“我叫你看的書你看過沒有?看到第幾卷了?”
“第一卷呢!”
不聽他說話還好,一聽他說才讀到第一卷,她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過了那麽久才看到第一卷,居然還有臉在這鬧事,還不滾回去刻練苦讀去!”
芈缇撅了下嘴,很不情願的低頭下去。
芈缇屋裏去了,院子頓時安靜了不少,楚王後拉回剛才的思緒,又替愛子圓場道:“小孩就是小孩,鬧脾氣也是萬人一模,轸兒,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當然,我不會跟個孩子計較,跟孩子計較實在有傷大雅!”
楚王後沖他笑了下,眉眼彎彎。
公子轸并沒有興致,說話也挺直接:“母後不是說要與轸兒談談麽,想說什麽就趕緊說吧!”
楚王後笑容漸漸斂去:“天氣怪熱的,咱們‘東溪水榭’去!據說那邊很是涼爽!”
公子轸牽起晚妤的手,意欲帶她一起,楚王後目光發了過來,那眼神明顯帶着不快,剛要開口,晚妤立刻接道:“我就不去了,水榭花粉太多,我擔心對皮膚不好,這樣吧,在外面等你們就好!”
“也好!”公子轸輕應道,并不懷疑她。
楚王心裏極舒服,這個晚妤果然識相,知退知進,縱然她不太喜歡她,但也始終無法恨她,過去體罰她完全是因為利益,因為轸兒,想想都覺得慚愧。
公子轸、王後走了,只留下晚妤一個人靜坐在石板椅上,石板是大理石的,上面點點斑斑,這令她聯想到虎皮貓兒,她笑了,眼角流露着俏皮。
風輕輕的吹,樹葉沙沙的響,面前小徑曲徑通幽,時有婢女丫鬟路過。
忽然有人在耳邊說話,拉回神,才發現趙威廉在跟他的副手說話,他們邊沿着小道邊走邊聊,以至于聲音都傳到晚妤的耳朵裏了,晚妤下意識別過頭,裝作沒看見。
趙威廉斜乜她一眼,直接過去,沒去打擾她。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