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雨中淚痕
晚妤看完密函,發現四面沒有威脅才将密函塞到袖子裏,再拉回視線看看地上散亂的花瓶,七零八散,她連忙整理殘局,關好櫃門,她起身往外走,外面的婢女正忙着修剪花草,她沒去打擾,大步走向大門口,大門口站着兩個門衛,見晚妤走過來,二話沒說,立刻将兵器交差阻擋,說話異口同聲:“對不起,大王臨走時交代,您不能離開這裏半步!請回去安候吧!”
晚妤有點怪怪的,她聽到齊王囑咐丫鬟好生守着,卻沒聽到他囑咐門衛,原來他早把這一切給定格了,姜果然還是老的辣,不過她歷來不是什麽順受之人,推敲、試探、裝蔥早就是她的把戲了:“喂,我有事要辦是不是也不可以出去?你們大王這樣做是什麽意思?”
“對不起,請您回去安候!”門衛機械性的回答。
見他們不理會,晚妤想到了強硬的一招,古人雲,官大壓死人,她就來詐他們一把:“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你們未來的齊王妃,現在有機會還不快讨近讨近,今兒得罪了我,以後我可是會報複的,不想用頭走路的趕快讓路去,過期不候。”
“請您回去安候!”兩個門衛依機械回答。
“好,收到,你們不要後悔!”晚妤氣得臉都綠了,從來沒見過這麽死板的人,拿着一個雞腿,別人用金山他都不換,可謂是愁死人了,雖是想着,身子依舊沿着長廊裏歸去了,她現在虎落平原,平原處處都是齊王的眼線,她是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反正難受極了,正憂愁呢,忽聞大門處有人說話,是低沉的男聲,晚妤一震,忙閃身躲在柱子邊去了。
誰?不會是齊王吧,想到齊王,她有點腦癱,完了,要是齊王她就死定了。
正拿捏不準,但見大門口進來個宦官,那宦官身子有點胖,走起路來有點駝背,這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他身後居然跟着劉太醫,兩人四目張望,鬼鬼祟祟往裏走。
劉太醫?晚妤疑窦四起,劉太醫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是給公子轸配藥去了嗎?誰又生病了?他們想幹什麽?越想越疑惑,由不得跟着他們走,兩人穿過回廊,并沒有去正廳,而是去了齊王的卧室,晚妤想起袖子裏的密函,恍然大悟,他們該不會是送密函的吧,若是那樣現在的局面就整齊了,他們根本就是內奸,雖是想着,但到是推測,要想知道真相唯有繼續看下去,她旋身用幔子裹着靠外的身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另一邊劉太醫從袖子裏取出物品,迎着光看去,果然是一封長方形的信箋,他将信箋塞到一個花瓶裏,旁邊的那個胖宦官發覺不對,指着那個花瓶說:“老劉,不對呀,這個花瓶好像換了,與上次不大一樣!”
劉太醫托起花瓶看了看,再敲了敲,對胖宦官說:“是不太一樣了,可這裏是齊王的卧室,誰又能随便進來?偶爾一個花瓶賜出去也是有的,咱們也別太較真,橫豎放在這屋裏就是了!”
胖宦官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劉太醫将信箋塞進花瓶。
劉太醫将裝有信箋的花瓶放在櫃子裏,關好櫃門,胖宦官催促道:“現在沒事了,咱們快走吧!萬一被發現了身份就不好了!”
劉太醫滿不在乎說:“怕?有什麽好怕的,既然來了就已經做好死的準備,若怕死你就別來了,不過話說回來,在楚國這麽久,還沒碰見過一個敢擋路的!”
“那是你的毒針厲害,知道的人都已經死在你的飛針之下了!”胖宦官道:“你不知道,我老胖膽兒小,又不會用毒,我的安全可全仗你保護着呀,若是有危險,你可不能丢下我一個人跑了,不然我會詛咒你祖宗十八代!”
“放心吧,我的老同友,咱們在邊疆的時關系多好哇,一起打漁,一起曬網,你還信不過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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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是,只是你這個人很是粗心,我怕你一時忙逃命忘了!”
劉太醫拍拍宦官的肩膀,笑着說:“我老劉平時一般不用毒,除非對方步步緊逼,能夠和氣解決的就不武力對待,關于前幾天飛針之事,我覺得我是不得已的,他們知道了秘密會斷了我的活路,他們告狀我就必須得死,為了生存,我只能先下手為強!”
聽到這裏,晚妤腦子有點亂,原來名震四方的劉太醫居然是奸細,他們在花瓶裏藏密函,同齊王一起圖謀不軌,她連身後退,不料腳後鋪的是地毯,她由平地往地毯上過渡,不巧腳踩了空,一滑,整個人‘噗通’摔在地上,頭也被磕了。
“誰?”劉太醫、宦官目光齊刷刷瞥過來,幔子後面在搖晃,大似有人躲着。
晚妤扶着暈乎乎的頭,快速從地毯邊爬起來,轉身就跑,跑了幾步繡鞋也掉了,她回看想撿,但時間緊迫已經不容許她猶豫了,她心一橫,閃到後院去了。
待劉太醫、宦官掀簾追出,院子裏除了幾個背身剪花的宮女,簾外空空如也,正困惑,宦官從地上撿起一只女式的繡鞋,對劉太醫道:“你看,這是什麽?”
“一只鞋而已!”劉太醫也不接過,只是就他手裏看了一下。
“剛才有個女孩子在偷聽我們說話,我們一喊,她逃了,于是丢下了這個鞋!”
“有道理,去問問那些女工,看看有什麽線索!”說着向那些修理花草的宮女喊道:“喂,不要撿了,你你你先過來一下!”連點了好幾個。
“叫我們?”一名修花的宮女擡眸指向自己,其他的女孩目光也都斜了過來。
“正是!都過來!”
門前,丫鬟一個個橫排在院子裏,數量不多,大約數十多名,宦官轉悠着打量,表情極其嚴肅:“你們都給我站好了,現在我有些事想審問你們,你們可要老實回答,若說半句假話,當心人頭落地!”
“大人有什麽話就說吧,奴婢們還要趕工,主子們吩咐了,這些花枝到晚上之前是要修整出來的!不然會扣我們月例。”
宦官也不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我問你們,剛才是誰在簾子後面偷聽我們說話?給我站出來!”
大家面面相觑,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
“沒有人是吧?”宦官憤怒将鞋子扔到地上:“證物都在呢,你們個個還要裝到什麽時候?誰丢了鞋子快上來報道,若沒人報道,那我就讓你們一個個試!直到找出幕後者為止。”
宮女們看到這只鞋子,不但不驚慌,反而心定了:“大人您弄錯了,這個鞋并非奴婢們的鞋子,奴婢們的鞋子是不純正的淡粉色,紅黑自古是正色,只有主子小姐才有資格穿,這鞋子另有其人!”
宦官覺得有理,就問她:“那你說這鞋子會是誰的?”
“這府裏沒有外人,唯一記得晚妤公主被大王留在這裏,奴婢覺得可能是她!”語一出,衆人都慌了。
宦官怒道:“既然如此,還猶豫什麽,還不快找人!找不到人,你們一個個就等着受死吧。”
于是,一大群人四面尋找晚妤。
另一邊晚妤正在慌亂逃跑,跑到後院時卻被什麽東西撞了,她擡眼一看居然是個眉目如劍的男子,這個男子她不認識,正要躲避,那男子不客氣朝她背上砸了一下,接着她暈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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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醒來之時,晚妤發現自己匍匐在冰冷的地上,離地一米外,兩個個奴婢正為素妍捶背,素妍娥眉高掃,美目半合,一身碧鎖小紫襖分外雍容,她的氣色頗好,看來她已經完全适應這種奢華風糜的帝家生活,晚妤從地上扶肩起來,頭腦依舊暈乎乎的,這是怎麽回事,剛才還在齊王那邊,怎麽轉眼間到素妍這裏來了?正疑惑,只聽捶肩的婢女對素妍說:“娘娘,她醒了!”
素妍目光瞥向晚妤,抿了下嘴說:“終于醒了,我還以為醒不來了呢,讓我好等!給她賜坐!”
語落,幾個丫鬟擡了個‘雕龍戲鳳’椅子上來,晚妤哪有心情閑坐?立起身問她:“我怎麽會在這裏?是姨娘救了我?”記得素妍曾經說過,在宮裏她沒有得力助手,為何她會碰見一個男子?難道其中有隐情?
“這個你不需要問,我既然救你,自有我的道理?”素妍如截鐵般回答。
晚妤眸波一轉,狡狯說:“這就奇怪了,齊王為人謹慎,他的住處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姨娘居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救我,難道這期間不值得推敲嗎?姨娘該不會與齊王有什麽特殊關系?所以才能夠出入自由。”
“住口!”素妍臉色一下子變了:“你聽誰說的?簡直是胡說八道!”
“我只是猜測,姨娘又何必動怒?”晚妤添補。
素妍心緒這才平定一些:“今兒我之所以救你是受三公子的委托,你不要在這裏亂造謠了,我去看三公子時,他中毒了還一直惦記着你,他說他放不下你一個人去冒險,讓我替他救你,你居然那麽猜忌我,說起來真是可笑!”
晚妤沉默不答,她一向不愛亂說話,她的推測只是依照袖藏的密函,這封密函她目前還不宜透露,她知道這是一道疤痕,若厮打起來,他們誰也不占優勢。
素妍并未發覺有什麽不對,依舊自顧自的說:“我看你也是個心明之人,別告訴我你沒感覺,我早就看出來了,從三公子眼神裏我可以感覺到他喜歡你,你們的關系不一般!你為了他連齊王那個刀山都敢闖,你們情深意重!”
“姨娘誤會了,我與他沒什麽!”晚妤側臉回答。
“當然是沒什麽,你現在是未來的齊王妃,你還想有什麽?”素妍恨意頓生,目光直逼着她。
晚妤語塞,心裏壓抑萬分,素妍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還是過去認識的素妍嗎?為什麽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如此陌生?記得她曾經跟她說過,她會永遠視他為知己,她們過去一起喝玫瑰露,一起吃點心,一起聊天,一起用玫瑰花瓣洗臉,那樣的畫面美的像一幅畫一樣。
“我告訴你,你最好離三公子遠一點兒,不然別怪我不給你好臉色看!”
“姨娘太過于多心了,他是我三哥,我怎麽可能會有非分之想?三哥喜歡的是你,這是宮裏人盡皆知的事情,我又憑什麽妄自挑撥?你我都是愛體面之人,沒必要為了這個鬧得裏外不和,我現在是赴齊和親的對象,吉日一定,我就嫁了,您又有什麽好不放心的呢!”
素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失控了,連連道歉道:“對不起,原諒姨娘吧,我實在是太在乎、太怕失去他了!你知道嗎?我現在在宮裏日日都盼他來找我,可是他除了保護我,平時輕易不來,多次都是我會找他的,他對我就像是‘不解風情’一樣,我是擔心呀,你也是個妙齡女子,你不會不理解我此刻的心情,大家都多多理解,這事兒就不是難題,你說是不是?”
晚妤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謝謝你肯理解我,我的這片癡心還望你多向三公子多提點提點!我會感激你的!”素妍熱淚盈眶,凄美得如同一幅畫一樣。
晚妤被觸動,輕輕一嘆:“愛之心切,實在令人感動,我很想發表一下個人意見,可又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你也是個多心的,唯恐說了你誤會,但藏在心裏,我又感覺是不正确的!”
“你說吧!我聽着!”素妍倒也不見外。
晚妤開口:“姨娘既然已經做了‘楚王妃’,那就應該安心服侍陛下才是,怎能還毫無顧忌的私見三公子?宮裏人多嘴雜,姨娘不是不懂,萬一事情敗露,陛下是會降罪的,孟将軍在當朝做官,您弟弟也還小,你凡事由着性子,萬一惹出什麽麻煩,那是會株連九族的,到那個時候你怎麽能對得起他們?說到這裏我又想到了我自己,我家就是株連九族,到現在還不時的有人說‘越王要捉拿我’,我日日膽戰心驚,為此不知走了多少彎路,這是件很嚴重的事情,你心裏也要有個譜才是。”
“我有我的苦處,外人不會懂的!”素妍辯駁。
“我相信!”晚妤鄭重對她:“不過,如果你是被惡勢力所逼迫,你就不應該任由幕後之人宰割,你應該有自己的主張,然後轉黑暗為光明,争取光明是每個人的權力,即便是個女子也不例外!”
素妍沉默,一顆豆大的淚珠從臉頰滑落。窗外的寒風呼呼,仿佛在訴說這次第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