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拿出來的手機。
手機上是一個男人的照片,一張普通的風景照,背後是絢麗多彩的倫敦眼,那人帶着駝色的圍巾,擺出風景照的姿勢,頭微微傾斜,嘴角勾出的是最溫柔的笑容。
袁越瞥到這照片,手中的冰咖啡被自己驟然攥緊,所有本要開口的話就那麽生生咽了回去。
2.
當袁越結束今年最後一場飯局,走出金碧輝煌的飯店,城市已是燈火璀璨,白雪紛飛。
他用手将系得透不過氣的領結松了松,猶如解脫般呼出一口氣,氤氲在層次飄落的雪花中,化成一團由開始就注定消逝的霧。
明天就是大年夜,此刻路上的車輛已經少了許多,吳旭朝袁越打着招呼:“經理,我女朋友在等我看電影呢,我能先走嗎?”
吳旭是銷售科的職員,算袁越半個助理,長着張忠厚老實的臉,可頭腦極其靈活,笑起來憨憨的,嘴巴卻說得一口舒心話。
就比如袁越根本不是經理,吳旭卻總經理經理地叫。用吳旭的話說,在他心裏配得上經理的只有袁越一個。又轉頭對袁越咬着耳根,“我就私底下叫,袁經理別擔心。”
這人前陣子剛交了個女朋友,是個平面模特,兩人黏糊得很,剛剛一從酒桌下來就拿起手機打着電話。
“經理你記得叫代駕啊,剛剛酒喝得不少。”
袁越微微颔首,吳旭便擺了擺手跑遠了。袁越快步走到車邊,坐進了副駕駛,膝蓋哆嗦得厲害。
這車是公司配給他的,平時幾乎不開,自從升職上了副經理,袁越在酒桌上的時間就比以往少了,可今天的客戶對公司來說很重要,越是到過年,越不想出差錯,吳旭一個人畢竟撐不了場面,只得和他一起來,還好合同簽下來了。
代駕還沒來。由于不知道飯局什麽時候能結束,袁越便沒有提前喊。
袁越坐進車,打開了車內的熱空調,西裝上被粘着的雪珠融進衣內,他把座椅調低,覺得有些困了。
他酒品很好,喝酒不上臉,喝的時候不會有多大感覺,即使喝得再多,和人談生意的思路依舊清晰。只是喝完酒的後勁兒卻要比常人來的厲害,像是要把喝酒時的毫無反應都推翻,當确定把事情都解決了,這酒勁兒才會猛地像地獄羅剎索要人命般撲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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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困,他也無法睡着。
沒人能帶着疼痛入睡,頭疼胃疼膝蓋疼,全身上下裏裏外外,像被投入冰冷的海水中上下折騰着翻湧,一點情面都不給袁越留。
而這種疼,袁越往往都能忍下來,就像是要他清清楚楚感受那剝絲抽繭般的慢放,讓他掙脫不了。
所以他雖然在廁所裏吐過,卻也依舊能站直着身子與由于談成合同而無比興奮的吳旭一同讨論着走出酒店。
像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
“7850代駕。”
車窗被人敲了兩下,袁越不想睜開眼,伸出手按了按鈕,車窗被放下,他攤開手,把代駕證明自己身份的手機拿過來,皺着眉費力地眯着眼掃了掃,又将手機遞還回去。
“上車吧。”說完袁越便阖上眼把車窗關了,他嫌棄着車外的竄進的冷空氣,鼻尖倒吸一口氣,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歪頭縮在一側。
代駕上車後便沒有說過話,路上不堵,他車開得快而穩,車內僅僅留下的只有本身行駛的輕嗡聲。
袁越的住處離此處很遠,将近一個小時的車程,車內的暖氣被他開到最大,才稍許舒緩了自己被酒精與冷氣刺痛的全身,逐漸徹底放松地倚靠在這安靜的氛圍裏,神智也進入了即将入睡的迷糊期。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袁越覺得自己左臉邊上涼絲絲的,有幾縷冷氣吹拂在自己臉上,出了雞皮疙瘩。
他睜開眼,休憩不夠的狀态讓他覺得一陣心煩,只想把這擾他的罪魁禍首抓住,左車窗被打開了三分之一,袁越眼睛閉得久了,初睜開時就看見這從窗外找出的璀璨燈火,大雪紛飛,覺得眼睛疼。
“為什麽開窗?”袁越開口,已是一副質問語氣,聲音是被酒染過的啞,配合着他一向果決到冷漠的聲線,在這小小的車內,倏得化開。
随後他才注意到被他質問的人,只一瞬間,袁越便睜大了雙眼,原本躺靠在座椅上的身子緊繃起來,右手抓住自己的車門,下一秒就準備跳車。
“停車。”配合着蒼白的臉,警惕得猶如一只炸了毛的刺猬。
袁越記得當他拿過這人手機時看到的照片,代駕的右臉上有一顆較為明顯的痣,可這人沒有。
根本不是照片上的人。
那人從始至終沒回應過袁越,只是緩緩地将車靠邊停下,從黑色羽絨服口袋裏拿出一粒薄荷糖,糖紙窸窸窣窣地發着響,随後将糖含進嘴裏,右邊的臉被糖凸出了一塊兒,舌頭舔了舔嘴唇。
他左手肘撐在車窗上,嘴裏滾着糖,轉頭眯眼看向袁越,袁越才從正面看清了這人的長相。
他頭發雜亂得如同沒打理過,有幾簇耷拉在額頭上,眼眸向內略微凹陷,眯眼時眼尾畫出一條細微的紋路,像沒睡醒的獅,悠然自得地盯着眼前的獵物。
“車門我鎖了。”那人嘴唇比袁越的厚些,嘴角似笑非笑,呈現上揚的弧度,下嘴唇有個明顯的血泡,說出口的話可怕,可開口的聲音卻好聽得過分。
若是說剛才袁越的啞是被酒染過,那這人的聲音本身就是一杯醒過許久的酒,剛才遇見時離得遠聽不出來,而現在在車內,隔去大部分車外的其他聲響,語氣慵懶散漫到一切都無所謂,出口時卻酥麻到如同用棉絮從袁越的耳廓掃過。
“我不是壞人。”下巴點了點袁越手裏緊緊握着的手機,“不用報警。”
袁越冷笑一聲:“是壞人也沒什麽,你從我這兒什麽都得不到。”
那人把糖換了一邊含,輕嘶一口氣:“我是這人朋友,他接了你的單後有急事,我見到你就想和你說了,誰知道你看也不看我。”撇了撇嘴,把嘴裏的糖咔嘣一下咬碎了, “幸虧我不是壞人,你這防範意識太低了。喏,給你看我的身份證,不然抵押在你這兒?”
那人說話間真的想把身份證給袁越看,撐起身子在他牛仔褲的口袋裏找着,袁越面無表情地靜靜等他,直到他真的把身份證遞給自己,才用手接過去,看了一眼。
“前面就是警察局,你在這兒喊一聲,他們也就聽見了。”
放下戒備的袁越此刻只覺得頭疼,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摘了,不想再與這人多啰嗦。
他将身份證往那人身上一丢,又道一句:“你把窗關上。”
“你空調開得太熱,我透不過氣。”那人重新啓動車,語氣自在得像是開自家的車。
袁越揉了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閉着眼有些難熬,“你下車,想怎麽透氣都和我沒關系。”
那人啧了一聲,道了句“you win”便把車窗關了,自說自話地把空調溫度調低了一些,然後又從口袋裏拿出一顆薄荷糖,擱進嘴裏,發出糖磕着牙齒的聲音。
到了袁越門口,袁越依舊坐在車裏,他好不容易全身都暖了,身體依賴着這層溫暖,并不想在此刻下車回到住所,他告訴身邊代駕可以走了,那人也沒多說,開門時又側頭看了一眼。
“你脖子後面那塊東西是本來就有的麽?”說話間還用手指了指袁越的脖子。
袁越皺眉,把脖子縮了縮,隐掉露出來的胎記,他一向厭煩多管閑事之人,不耐地甩了甩手,示意他快走,“紋身。”
顧晴朗在空無一人的街上走着,嘴裏含着薄荷糖,觸到潰瘍時疼得恨不得哇啦叫一聲,年前接了個工程,足足熬了好幾個通宵,嘴唇上的血泡都長爛再結痂,周而複始,好不容易工程告一段落。
幸虧今年不回家過年,不然又有的好忙。
顧晴朗吹着口哨,哼着腦子裏熟悉的歌,外面确實冷,嘴裏呼出一團一團的熱氣,眼前的頭發上粘着細細粒粒的白色雪點,他甩了甩頭,用手摸了一把,只覺頭發都被這大雪淋得濕了。
此時手機響,顧晴朗拿出手機掃過一眼,接了起來。
“喲,林大教授何事請教啊?”顧晴朗嘴裏含着糖,說話含糊不清,惹得電話那頭的人一陣笑。
“你消息倒是靈通。”林餘聲笑答,他昨天剛被評為正教授,還未來得及與顧晴朗提,“那麽晚了顧工還在外面?”
“群裏都聊開了。你真以為我不看手機?”顧晴朗指的是他們的高中群,雖然畢業多年,群裏許多人都已成家立業,但八卦的心不論年紀。
顧晴朗平時工作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