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了蘇家的錢財,這才尋着蹤跡找上翻雲寨來的。收人錢財與人消災,這本并沒有什麽過錯,但硬邦邦的一番話,卻引得蘇文身後的書生不滿的龇牙咧嘴起來。
“好了小蘭,別鬧……蘇兄也請稍安勿躁。”
眼見總角之交的青梅竹馬就要像炮仗一樣蹦跶起來,一旁氣質出衆的青年終于走了出來,聞言軟語的安撫道。
青年似乎在衆人中有着相當的威望——或者說是深受信賴,蘇文雖仍舊激動不已,但總算是稍稍平靜了下來,那被稱作小蘭的書生猶自嘀咕兩句,見黑衣少年毫不在意的模樣,便猶如被戳破了的氣球,一下子沮喪起來。
一直到雙方互通姓名,名叫百裏屠蘇的黑衣少年替衆人找來“軟筋散”解藥,喚作方蘭生的書生少年才再度精神起來,拿回自己被山賊奪走的紫檀佛珠,念咒将門鎖打破。
“小蘭果然厲害。”
面對對方如同孩童般自得的面孔,青年歐陽少恭半是無奈半是縱容的點頭稱贊。
“那是~”方蘭生又是一陣得意洋洋,百裏屠蘇面無表情的掃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等待着衆人都服下解藥。
将解藥分給衆人的歐陽少恭将傷藥勸說屠蘇服下,略略一頓,轉而提起另一件事來。
“百裏少俠,方才提及同伴時,你曾言有一名同行人,卻不知那位俠士現下……?”
黑衣少年卻出乎意料的搖了搖頭。
“我并不知曉。不過是一路同行上山罷了,并非同伴。”
歐陽少恭理解的點點頭,剛待再說些什麽,忽的氣息一滞,整個人如遭雷擊,只定定的盯着黑衣少年身後。
一襲素淨青衫的女子神色淡淡,不知何時安靜的出現在距衆人不遠處。
屠蘇順着青年的視線回首,心下一驚,緊繃着臉打了聲招呼。
“煉魂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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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女子只微微點了點頭,一雙美目掃過衆人,并未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只低垂下眼簾時,似閃過一絲懷念,又好似夾着幾分早有準備的哀意。
但就連将視線定在她身上的百裏屠蘇,也未能看出這一點。當他略顯戒備的将視線轉向身側的歐陽少恭時,青年的情緒早已恢複了正常,将那震驚藏得滴水不露,神色如常。
兩人俱沉默片刻,青衫女子嘆了口氣,打破了略顯怪異的氣氛。
“好久不見了,長……不,現在該叫你歐陽少恭罷?”她似是自嘲般笑了笑,又接着道,“或許我該問……你是否還記得我姓甚名誰?”
青年的唇角蕩出一抹溫柔的笑意,他輕笑兩聲,顯得異常柔和。
“當然。度厄與我多年好友,在下一日不敢相忘。”
“……好極。”
星君嘴角忽的勾起,眸中似突然間少了些什麽,待歐陽少恭定睛去看,卻分明與先前一般無二,哪裏有什麽變化?
大抵,是他瞧錯了罷?
青年暗自想道,只想起先前那一瞬間出現在眼前的畫面,積攢上百年的怨怒,便洶湧的噴湧而起,盤踞在胸上。
度厄星君……他曾經的、摯友。
為何你會在此時出現呢?
第 10 章
隐隐以名叫百裏屠蘇的少年為中心,尋找玉橫的隊伍,在出乎意料短的時間內便迅速的壯大了起來。
幾乎只冷眼旁觀的青衣女仙不提,在最開始提出要收集叫做玉橫的邪物的歐陽少恭和一看到玉橫碎片就顯得有些激動,仿佛關系到過去的百裏屠蘇身邊,少恭的總角之交方蘭生,為報恩而來的小狐貍襄鈴,突然出現的神秘少女風晴雪,甚至還有那一身紅衣自稱紅玉的女子……仿若有某種命運在指引般,衆人一一聚攏在了同一個隊伍之中。
或許在所有這些人之中,和歐陽少恭看上去像是舊識的煉魂絕沒有突然出現的紅玉叫人忌憚,但青衣女子幾乎是時刻環繞在周身的疏離,還是叫衆人下意識的對其敬而遠之——對于這一點,似乎就只有總是溫文爾雅的歐陽少恭毫不在意了。
“不曾想到竟還能再見到星君。”
虞山芳梅林,在經歷了一連串的事故之後,經由少恭提議而一路趕往江都的衆人在此處歇息過夜,夜晚的芳梅林相較百日,顯得尤為靜谧。
青衣女子與玄黃衣衫的青年相對而坐,青年身前置一架琴,随性的撥彈着潺潺的小調。在說這話時,他連面皮也沒有牽動絲毫,似乎真的只是随口感慨罷了。
煉魂垂下眼,有些分不清五髒六腑傳來的訊號,只覺得像是有人将之攪成了一團,該是感到痛的,卻又偏偏沒得痛意,只不住的發冷,那冰寒一直蔓延至四肢頭顱,叫她連微笑也不能。
從那日聽見他的第一句話起,她便已知道再無法欺騙自己了。
眼前這個身體裏的這個靈魂,在多年的輾轉中已殘破不堪,甚至連記憶都是殘缺不全的,她只是始終不願承認透過自己的部分魂魄看到的真實——自那人的三魂七魄被生生分為兩半的那刻起,名叫太子長琴的琴靈,便已不複存在了……
“……”
唇微啓,卻沒能說出些什麽來,青衣女仙并不去看那早已深深印在腦中的撫琴身影,只無言的将視線投向幽暗的林中。
‘無妨。’
‘還有機會。’
她聽見自己的耳邊回響着這樣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從未停息。伴着若隐若現藏匿在她魂魄深處那股不屬于她的靈力波動,煉魂長長的嘆出一口氣,安靜的合上眼。
縱使知曉真相,她想要做的,卻是不會變的。
……她一直等待的那個時機,很快便将到來。
歐陽少恭對于自己究竟是什麽人,曾有過一段長達數年的懵懂與迷惑。
或許只餘下二魂三魄的他連被稱作‘人’的資格都早已丢失了,被籠罩在一片霧霾中的曾經,只在憑借本能再三渡魂得以存貨之後,才一點一點的,被他撿回來一些模糊的碎片。
父神祝融慈愛的面貌、悠然撫琴的白衣仙人、轟然傾倒的不周山以及——化為點點星光的原身鳳來……
……他怎麽會忘記。怎麽能忘記?
上古時淡泊溫和的太子長琴,終于也在天命的捉弄下變成了現在這般瘋狂的模樣。但他卻是不信這天命的,過去種種在他腦中猶如旁觀異常支離破碎的夢,明明是自己的記憶,卻顯得自己像是個旁觀者,或喜或悲,都已無法體會了。
被昔日友人背叛的震驚混雜着魂魄被撕裂的痛楚,在難以計數的渡魂歲月中,唯有記憶中一身青衣面如寒霜的女子,和苦痛一起,從未從身體中被擦除。
當看到那女仙的那一刻,那麽一瞬,種種之前從未見過的片段轟鳴着在歐陽少恭的腦海中炸裂開來,他感到眼前有一瞬間的空白,下意識的有些什麽險些脫口而出,但他很快回過神來,将那莫名的情緒連同他也摸不透的那句話一起咽了回去。
眼前女子慘白而沉郁的面龐,和記憶中的冷若冰霜重疊了起來。
“或許我該問……你是否還記得我姓甚名誰?”
“當然。度厄與我多年好友,在下一日不敢相忘。”
當真是……一日不敢相忘啊。
南鬥度厄星君,他曾經引為摯友,卻在最後熄滅他最後一點希望的人……
可笑他在鳳來琴碎之時除卻心中滿滿的震動,竟連一絲怨恨也無處尋找!曾經的他、那個只懂撫琴的太子長琴,竟是遭受如此背叛亦不恨嗎?!
或許他再也無法尋回太子長琴的那份溫和無争,也曾在心中無數次的自嘲過去的無知與愚蠢,在前年渡魂之後,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單純的琴靈了……
游船之上的琴聲戛然而止,玄黃衣衫的青年烏發披散将面容籠罩在陰影之下,他輕緩的起身,踱步至仍舊将視線投注在不知何處的青衣女子身邊。
對方仍舊沒有看他,似乎被什麽奪去了全部的神智,一直到抑制不住的掩唇咳嗽為止,青衣女子這才仿佛恍然間回過神來,慘白的面上并未因為劇烈的咳嗽而染上半分血色。
歐陽少恭察覺對方似乎并不希望看到自己。但是究竟為何?愧疚?還是自責?……都不重要了,他苦尋已久的一魂四魄已如同在他掌中,他的‘摯友’既自己送上門來,不若索性便将那禁锢他已久的夢魇就此了結……
為何在他的面前毫不設防?
笑容中帶着一絲陰郁,因咳疾而垂頭掩唇,試圖平緩呼吸的星君無法看穿其中的瘋狂與殺意,玄黃衣衫的青年微微垂首,細密的眼睫在面上投下小小的陰影。
當鋒銳的利刃毫不留情的刺入對方的心髒,黏膩的血液順着刀柄一直滾落至雙手,青年接住對方軟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