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劍]牆外人

第6章 章節

留在身後的司命，再不耽擱，甩袖而去。

孽龍悭臾大鬧不周山，太子長琴因疏忽導致鐘鼓醒來，水火二神與之相鬥致使不周山斷裂傾斜，天地幾乎要重歸混沌。

消息極快的傳回天庭，煉魂沒趕得及下界一探究竟，事情便已發展到可說是再無回旋的餘地了。

天皇伏羲下令，為禍一方的孽龍悭臾自此為赤水女子獻的坐騎，共工祝融被罰歸墟思過，而關于樂神太子長琴，則最為叫人嘆惋，被罰毀去原身，永除仙籍，貶下界受輪回之苦，生生世世寡親緣情緣，注定孤苦。

令已頒下，不日便要施行。

度厄星君心下便是一沉，擾亂三界此等重罪，她早已料到伏羲絕不會簡單放過。倒是沒料到此時居然還與許久未見的悭臾有關，但悭臾為獻之坐騎，性命無虞；共工祝融皆屬上古大神，便是天皇動手也難免顧忌三分，歸墟思過，說直白些無非就是變相軟禁罷了。但長琴卻……

原身要毀，背負那等煞命，還要永受輪回之苦。雖不至魂飛魄散，卻遠比此更加狠毒。

可恨她只改運而無法改命，至多，也只是叫他魂魄不至在一世世輪回中魂魄之力耗盡而淪為荒魂消散罷了……

倘若司命能夠出手……

她驀地皺起了眉，将一閃而過的念頭逐出腦海。

獨自思忖良久，在謹慎的不叫任何人察覺的情況下，青衣的女仙出現在了地皇女娲的大殿之中。

地皇高潔威嚴卻也慈愛，但煉魂始終恭謹的垂下頭，并不直視這位大神。

這并非虔誠，只是有所求時的低微姿态罷了。

“請您出手相助。”她極懇切，試圖打動眼前仁慈的女神，“太子長琴罪不至此，還請娘娘顧念舊情，出面相救。”

地皇神威無匹的絕美面容上帶着一絲慈愛的笑，她看向煉魂的目光便如同看自己稚兒般滿是包容，但這卻無法叫她寬慰絲毫——她出言懇求良久，地皇卻始終沒有表态，這如何能令她安下心來！

“太子長琴得汝為友，卻是他之幸事。”

一直無言的女神終于輕啓朱唇，吐出的話語，卻是一句感慨。兀自晃神之餘，女娲忽而問道：“伏羲心事，汝卻可知？”

煉魂波瀾不驚，只淡然颔首道：“略察一二。”

女娲又道：“既知，卻還來求吾？”

“自盤古大神化身山川河流，銜燭之龍沉眠，餘下鐘鼓永困不周山，而人皇素來灑脫，天地間便只餘娘娘得與伏羲氏抗衡。”

說到此，青衣女仙才首次擡起頭來，毫不畏懼的直視地皇。

“若娘娘出手，度厄必湧泉相報——”

她語意所指，不禁令同樣對星君之特殊心知肚明的女娲搖頭嘆息起來。

“……癡兒。”

地皇輕嘆，煉魂卻毫不為所動，再度無言的垂下頭。

“太子長琴若知汝所為，必不以為歡喜。汝可知！”

“度厄省得。”

她自然知道太子長琴是不會同意她的擅自做主的，但這并算不得什麽，比起眼睜睜等待懲罰來，事後便是受他怨恨，都要好上許多。

“……吾不可出手打破與伏羲的平衡，只可教汝一術法，或可延得一線之機，以圖來日。”

聽得法術，青衣女仙暗自思索，眸中光芒愈甚，最後喜不自禁，神色中首次染上幾分感激，攏袖朝地皇長拜而下。

女娲終究嘆息着微合上了雙眼，遣身邊侍女自逐客去了。

天庭中，衆神想盡方法補全天幕，煉魂卻闖入天牢，見到了抱琴不語的白衣樂神。

這或許是他們千年來為數不多的交談，但此時已顧不了那許多了。

“長琴，你可信我？”

她目光灼灼，張口便問道。

白衣琴師目光一片清明，并不答話，只是微微颔首。

青衣女仙輕輕揚起唇角，毫不吝啬的綻出一片笑容來。

三日後的衆神聚集的大殿之上，由神将押守的白衣琴師被強行奪走了他的原身鳳來琴，而那向天皇自請毀琴之人，正是三日前詢問他‘可信’的那女仙，他引為摯友的——

——度厄煉魂星君！

太子長琴心神大震，但不過一瞬，想起三日前，心底便又緩和下來，面上卻還是做悲憤驚愕狀。

因他知道，自己此刻一言一行皆得衆神仙關注，雖不知煉魂此舉何意，他還是極有默契的與之配合。

那日她問他信不信，他自然是信的。

若要問他這世上還有誰能夠信任，除去父神祝融、摯友悭臾，便就是眼前的星君了。

白衣琴仙目光灼灼，一瞬不瞬的緊盯着此刻越衆而出，面無表情的自一旁神将手中接過鳳來琴的女仙，那姿态落在衆仙神眼中，盡是一派驚怒。

陰影處以袖掩住半邊面容的上生就無言的輕哼一聲，一貫清亮的眸子此時陰沉得可怕。

煉魂并不理會場中衆仙神各異的神色，自她出現起，姣好的面盤上便半點情緒也無，甚至連向天皇伏羲自請毀去鳳來琴時，也不見分毫動搖。

而對于這樣的請求，天帝不過略略思量幾息功夫，便颔首示意神将将琴交給了這位南鬥星君。

伏羲自然不會認為南鬥星君此行毫無目的。他不過極有信心，不信小小一個星君能夠在他的眼皮之下翻出什麽風浪來。

而煉魂，自然早已算準了伏羲作為三皇之一的這份驕傲。

青衣女仙環抱榣木琴，視線落在熟悉的琴面上，似乎終于有所感觸，單手輕緩的撫上了鳳來琴的琴弦——琴身此時猛地爆發出一陣排斥，女仙纖長瑩白的手指上頓時被割出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止不住的滴落下來，在鳳來上染上了斑駁的印記。

煉魂無言的看了看染上了紅色的鳳來琴，又偏頭望向太子長琴，對方避過了她的視線，這樣的舉動卻似乎是令度厄星君明白了些什麽，她不由得慘笑一聲，也不在意手上的傷，手下猛然運起神力，一掌重重拍下，全力施為，懷中的鳳來琴竟在一擊之下應聲而散！

太子長琴渾身一震，驀地擡頭，碎裂的琴身碎片化為點點光斑飄零而下，一小部分朝他飄來，被神将阻擋不能近身，還有一些在空中明明滅滅，不出片刻便皆散去了。

衆神仙皆嘆惋，樂神太子長琴原身鳳來琴已毀去了，仙音再不複得。

而太子長琴卻雙目圓睜，說不出半個字來。那四散飄零的景象已深深刻入他腦海，縱使日後幾經波折也從不曾忘卻。

只有玉座之上的天帝伏羲若有所思的視線掠過神色木然的度厄星君，在面露悲色手上青筋暴起的火神祝融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擺了擺手，示意諸神将将太子長琴押往下界。

仙籍已奪，原身亦被毀，現在被打入下界入了輪回，便是有再多心思，總歸是該無計可施了吧。

太子長琴已被押下，一時間衆神仙散去大半。只有司命星君凝視着青衣女仙離去的方向，深深的皺起了眉。

對方在長發遮掩下的面容，蒼白得簡直可怕。

第 8 章

太子長琴這個名字，今日往後，在天庭便不複存在了。

不僅僅是永遠的剝奪了仙籍貫，剝奪了再度修煉成仙的機會，連原身鳳來琴都已被毀，只能入輪回飽受生生世世寡親緣情緣之苦，直至魂魄之力耗盡，化為荒魂消逝在天地間方止。

盡管在他人看來前路竟凄涼至此，在被押往投胎的途中，白衣的青年也不過是較往日更加沉默了一些，并未流露出其他情緒。

對于負責押送，對白衣青年全無好感的上生星君來說，這可無法叫她感到滿足。

眼前的這個已被貶為凡人的琴靈，在毫不自知的情況下究竟叫煉魂吃了多少苦頭……只要一想起這一點，上生就感到心中湧出了十足的惡意。

要怎麽做才能給這個人足夠的懲罰呢？

她想得入神，殊不知前方的太子長琴也不若面上顯出的一般平靜，或者說心緒已是驚濤澎湃也不為過吧。

他方才在大殿中的表現，固然是配合着不知作何打算的煉魂，卻也算不得作僞，尤以最後為甚——

“……上生星君。”

暗自躊躇半晌，太子長琴率先開口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默。

上生并不接話，只拿眼角觑他。

對于她的态度并不介意，白衣青年微微側身，垂下的眼睑叫上生瞧不見他的情緒，只聽他道：“長琴此番被貶為凡人，只怕日後再無緣見榣山風水，可否許一時半刻，容長琴拜別？”

少女模樣的星君轉過身，面含譏諷的打量他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麽，唇邊挂上了一抹冷凝。

太子長琴只做不知，垂目不語。

上生忍不住便冷笑出聲：“我還道昔日那冠絕三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