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魂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聲來。
一念成魔,誰說不是呢?
女仙破碎的笑聲一直傳至大殿之外,誰也沒有注意到,大殿梁柱之後,一片粉色的裙角一閃而逝。
柱後那人,無意識的咬緊了自己的唇。
第 6 章
上生星君猶如鬥牛般橫沖直撞闖入正殿時,那一襲青衫的女仙正好整以暇的撥着一盆秋海棠的花骨朵,一只蒼白玉手拖着下巴,純然一派閑适模樣。
看到她這般模樣,上生忽然就有些洩氣。
“嗳。”她蹭到度厄星君身旁,耍賴般将腦袋重重的壓在對方的手臂上,扭來扭去試圖得到注意,“嗳,煉魂,說說話嘛。”
調戲夠了花骨朵裏面的小花精,煉魂輕輕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側過頭似笑非笑的斜了一眼滿臉憂郁的上生星君,伸手點了點上生的腦袋。
“今日是怎麽了?一早便來我這裏胡鬧。”
上生聞言就擡起頭來,眨着一雙如有碎星的美眸盯着煉魂猛瞧,也不言語,只面上不時閃過一絲糾結與迷茫來。
青衫女仙也不催促,食指輕點秋海棠,得她靈力灌注,朵朵花苞一時競相綻放,陣陣幽香撲鼻而來。
小花精喜出望外不住作揖,小小的身子在空中歡快的畫起了八字。
向來喜愛這些小巧玲珑的小家夥的上生不自覺的就松了松面色,露出一絲微笑來。
但待她視線觸及一旁隐隐印出人影的白玉水鏡,方才那些許笑意,瞬時便消失無蹤了。
度厄星君長睫微顫,狀若不經意般擡手将水鏡反扣了下來,遮住了其中白衫青年的身影。
Advertisement
自她千年前得不勝其煩的雨神商羊提點離開水鏡之間,殿中便多出這面白玉水鏡,自此之後時時觀之,性情便愈發喜怒無常起來。
自千年前度厄星君同溫和沉靜的樂神太子長琴決裂,之後竟再無一人能得其青眼,這其中自然不乏衆仙神有意回避,但何嘗又沒有星君那古怪脾性的原因呢。
可要說對上向來嬌蠻又慣是寵愛着的上生星君,煉魂卻是有再多的古怪脾氣也無處施展,只得略帶無奈的偏頭去看她,面上一派平靜,叫上生一時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那水鏡中之人,她決計不會錯認。
上生星君面色陰沉,卻一言不發,只拉着對方衣袖的手更緊了緊,微微泛白的指節隐約透露出了她深藏的不快與怒意。
萬般思緒一時間轉過腦海,星君深吸了一口氣試圖緩和僵硬的面部,不欲在這個幾乎有些禁忌的話題上再費口舌。
再如何也好,她不乏惡意的想,總歸不過是個已掀不起什麽花樣的‘過客’罷了。
她并不介意容忍至親偶爾惦念舊情的犯傻。
“我才未胡鬧呢。”索性将腦袋埋進對方的衣袖間,上生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悶悶的,“不過是有些乏,成日裏與鎮岳保生他們賞花對弈,時間久了好生無趣!這天庭,委實沒什麽意思……”
煉魂聽罷,無奈搖頭微微一笑,并不搭腔。
上生這般說法,卻是算不上正确的。
要說天皇伏羲這些年來,對抗甚至鏟除魔界的意思已無人不知,不過南鬥星君們大多閑雲野鶴,主生不主死,再加上曾極得天皇親信的度厄星君愈發閉門不再理事,這才維持了一派悠閑罷了,若是問問天界有名的戰神貪狼星君,必然不會是這般閑得發慌的模樣的。
好在上生倒也并不很在意她的反應,她安靜的倚了一會,聽得煉魂不時輕聲咳嗽數聲,終于忍不住擡起頭來,擔憂道:
“你這咳疾……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仙神并不若凡人身體脆弱,若非先天殘缺或是修行有誤,極少會出現病症。她原以為這咳疾不過是一時修煉偏差所致,并無大礙,卻不料煉魂一‘病’,就是上千年。
此種緣由她問過無數次,對方卻總是絲毫不以為意,風輕雲淡仿若并非在談論什麽頂重要的事情。
“自無礙的,上生莫要憂心。”
是了。就是這樣。
煉魂待她親如姐妹,卻總是将她當做單純稚童,唯有這點叫她不喜。
緊盯着青衣女仙一片平靜的面容,上生星君心中郁氣更甚,數次在心中盤桓的質問禁不住脫口而出:“當真無礙?我卻是不信的!莫不是為了替什麽人擋災,傷了自己罷——!”
“————”
度厄星君一瞬間面色驟變,眼中極快的劃過震驚與措手不及,盡管她很快便垂下眼睑,遮住一切情緒,但這幅神态卻已足以說明一切。
“煉魂——!!你竟當真——”
多年的質疑得到了答案,上生面上卻盛滿了驚怒與悲戚。
衆生皆道南鬥六星君主人壽數,卻不知他們各自司職差異。其中一些秘辛便是那伏羲也并非悉數洞察,或許只有他們之間才真正了解。
第五宮度厄文昌煉魂,生而擁有改運度厄之能,卻從無人見其出手,旁人都道度厄星君面熱心冷,殊不知煉魂之能何止如此,更不知更改氣運所付之代價。
度厄煉魂,所度之厄,自然的由星君來承擔,這便是煉魂不輕易出手的主要原因。而其三魂七魄,更是可化為無上補品,滋潤魂魄之力,代受厄運之苦!
伏羲隐約探知少許真相,便如此監控約束虎視眈眈,而眼前這人卻不聲不響便……她若不是偶然偷聽了煉魂與司命的對話,竟還一直被蒙在鼓裏。
“他哪裏好?他、他——”
那人從不知你付出多少……又哪裏值得呢?!
嬌嫩少女模樣的星君悲憤難平,張口欲言,卻只發出一串模糊的嗚咽來。
煉魂嘆息着摸了摸她柔軟的發頂,默默無言,心中并沒有多少悲傷或遺憾。嬌小的花精早已被星君突然爆發的負面情緒吓得躲回了花苞之中,此刻似乎感受到些什麽,小心翼翼的飛了出來,挨着煉魂的臉頰輕輕蹭了蹭。
青衣的星君便又笑了起來。
她從前,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足夠寬容隐忍,不求回報的神。總是冷眼旁觀,除去同源的星君們外,并不将三界人神魔看在眼中,便是三皇,也不過消極的周旋罷了。
這份自傲,很難說是好是壞,但卻的确是她的本性。
便是在遇到那人——太子長琴後,她慢慢變得幾乎連自己都要認不出自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情緒每每總被牽引,甚至甘于無言付出再不計較對方是否回應……
只有在那一股傲氣上,她才能确定自己實質上是沒有變的,依舊沒道理的自視甚高,愚蠢自大。太子長琴既只視她為友,那她便絕不會令他知道自己心情。她決不能允許自己卑微至厮,甚至無法想象有一天必須得要承受來自對方的歉意與憐憫。
煉魂無意将這一切說與上生聽。她隐秘的愛戀不過是一場自私的自我滿足,或許充其量也不過是她自導自演的一場獨角戲。
但是,這卻已足夠了。
青衣女仙微微恍然,唇邊笑容朦胧似鏡中花、水中月。
——結果,她竟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更加自私自大,拙劣不堪。
第 7 章
自那之後,上生星君一夕之間忽然沉靜許多,但她眼底那幽幽怒火,煉魂看得分明,也不去說破,只由得她去,篤定她鬧不出什麽風浪來。
在她心中,上生始終還只是個孩子呢。
如此又過百來年,閑來無事時,便去尋百花苑中的衆花仙談笑以消磨時間,花仙們素來愛她這般愛好風雅的客人,一時間熱情招待各式熏香賞玩不提。
那一場幾近覆滅三界之災,便是在此時驟然發生的。
天地震動衆生驚慌一片時,煉魂不由拂袖而起,腦海中最先閃過一抹白色身影,原還不急不緩的心瞬間被攪亂,心下一慌,心境已然失守。
一想到那人安危,度厄星君便再也按捺不住,轉身便要去尋——在她踏出步子之前,一只猛然搭在她肩上的手制住了她的動作。
一聲玄袍的司命星君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不周山傾。”
他面沉如鐵,死死鉗住煉魂,“三界震顫,多事之秋,卻是與你無幹……不可去。”
青衣女仙側頭看他,反倒冷靜下來。
……若當真無關,向來不問世事的司命又怎會如此迅速的便來攔她?
“如此言語,可不像你往日風格。”她頓了頓,好似輕輕巧巧并不很費力便掙脫了對方的鉗制。百花苑中亦歌亦舞的花仙們早已四散開去,不知被誰遺落在地的簪花孤零零的落在地上,度厄星君嗤笑一聲,毫不憐惜的重重踩了過去。
煉魂最後與星君視線交彙,眼中決意已不用言說。
“多說無益。”
她不再看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