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矣,不知比起那師曠又如何呢?”
——拿一介人類琴師做比,這已然是侮辱了!
難以置信的擡頭看向舊友,白衣青年眼中盛滿質問與不快,連日多受質疑甚至蔑視,這卻是他首次動怒,但煉魂卻并不看他,只掩唇輕咳數聲,笑着朝玉座躬身,退後一步不再多言。
度厄星君假作不知那定在她身上灼熱的視線,反倒是另一位神色冷峻的玄袍男仙越衆而出,一雙眼無悲無喜,說不出的冷漠。
這一回,便是天皇伏羲都流露出了些許訝異。
天府宮司命上相鎮國星君淡淡行禮,目不斜視,只張口道:
“鳳來琴靈當為樂神。”
只短短一句話,他便直接抽身退離,自始至終未看一旁太子長琴一眼,好似單純只說出這樣一個事實,全然不關心旁的事物。
或許就連太子長琴此人究竟如何風貌,在司命星君看來,都是無關緊要之事吧。
司命司命,司掌的便是最為難測的命數,有他來說,自是再無辯駁餘地了。
在衆多星君中,司命鎮國星君所司極重,盡管一向深居簡出漠然無情,但卻是誰也不敢小瞧,大道茫茫天意難測,便是為神為仙,又有誰不擔憂未知的命數呢!
天皇伏羲沉吟半晌,不再多言,當即定下太子長琴為樂神,揮袖遣散殿上衆神仙,獨自沉思不提。
衆神仙紛紛散去,行至祝融身邊的白衣琴師心念一動,回首去尋熟悉的那一抹身影,卻只捉到一道青色光影一閃而逝,消失在雲霧之間。
太子長琴忽生一絲空落,隐隐察覺有些什麽,自此在兩人之間不複存在了。
另一邊火神祝融攔下欲要離去的司命星君,大禮相待,口稱道謝。
他自然深知能得司命星君一句,是何等難得之事,便是相傳可視未來的雨神商羊,在天道命理一事上,也未必就及得上這位南鬥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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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事,卻是再也沒有想到司命星君會出言相助的。
那冷漠無匹,玄袍好似死水一潭般的星君只側身錯開那一禮,視線略略掃過朝火神走來的白衣琴師,平靜無波的抛下寥寥數字,便再不理會,甩袖登雲自去。
“……”
“父神。”
太子長琴在祝融身前站定。
火神這才收起若有所思的神色,露出了一抹慈愛的笑容,心神流轉間,還是将方才的對話壓下不提。
“受人所托罷了。”
那位星君聲硬如鐵,一字一字,擲地有聲。
第 5 章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天庭諸事已定,距離惜別榣山已然過去整整三百年,太子長琴踏雲下界來到榣山溪水旁,悭臾早已不在那裏了。
它此時大約已修成蛟,數百年不見約定之人,再也守不住這小小的榣山山水寂寞了吧。這也是他的錯,竟一時忘記天上人間,終究是不同的。
如今他遲遲趕來赴約,另兩人,卻一個都不在了。
白衣青年微微有些落寞,手腕一翻現出鳳來,輕輕撥動琴弦,一曲悵然之音緩緩流瀉。
待到最後一弦畢,身後,一個微沉的熟悉女聲便響了起來。
“果然好曲,不過,未免稍顯寂寞啊。”
“……”
心下複雜,太子長琴合上雙目,卻是不回頭。
這段時日有心避而不見,卻又哪裏有那麽容易呢……當日大殿之後,他卻是越加清明許多。
見他如此,那聲音便染上幾分苦澀來。
“是了,你果然還是怪我的……這倒也應該,畢竟……”
背靠着樹幹,青衣女仙注視着那人的背影,笑容禁不住帶出了些許痛楚。在太子長琴的目光之下,她是斷不會也不能露出這樣的神色的,如今他不看她,反倒還叫她好受一些。
說來也好笑,胸腔中日日痛時時痛,倒已經叫她分不出究竟是為何才會有這樣的鈍痛了。
她笑着笑着,忽的又止不住彎下腰咳嗽起來。
撫琴的手指不易察覺的微微一頓,那白衣的仙人終于輕輕嘆了口氣,微微側過身來。
“你……這卻是何苦。”他眉宇間帶着一絲無奈,卻出乎度厄星君意料的并無一絲厭惡神色,這樣的神情,險些令煉魂維持不住面上的神情。
“當時雖氣惱,但事後細想,長琴還是知你用心的。”
太子長琴面色溫和,言語中一派平靜,“鳳來化形經由地皇之手,身份委實尴尬,煉魂那番言論,想必亦屬不得已而為之罷……”
他輕輕撥了撥琴弦,微微搖了搖頭。
“……不過都有苦衷罷了。”
多年相交,令他對度厄星君品性深信不疑,雖不知好友種種違心做派究竟為何,但因着那份摯友相交的喜悅,太子長琴一直對煉魂每每露出的晦澀神情故作不知,但封冊一事卻猶如當頭一棒,叫他再無法自欺欺人。
貪戀一時知心,也是到時限了。
煉魂卻不知他心中如何想,聽得這番話,心下稍安,随即憶起對方方才那生分的背影,不由得脫口而出:“那你方才為何——”
話剛沖出口,她便猛然間反應過來。
太子長琴既比她想象要更加通透聰慧,那麽從她那日的言行中,又何嘗看不出她的為難?她無法為他說話,反而要那樣貶損,他雖不知具體因由,又如何猜不出她的顧忌?
這天庭之上值得她顧忌至此的,除去玉座之上的天皇陛下,哪裏還有旁人!
他自此避她不再相交,倒是體諒她的立場,純然一番拳拳心意了。
“我知你有難處,不敢多加妄言。”
白衣琴仙開口道:
“你我情誼自在,只往後行事,還需多行避諱。”
“……”
青衣女仙沉默半晌,眸光微閃,終是無言默認下來。
可太子長琴卻不知,這結果,絕非煉魂想要的。
“司命,你說,這是為何呢?”
天府宮向來冷清的大殿中,玄袍男子與青衣女仙相對而坐,煉魂仰頭倒盡杯盞中的美酒,美目微眯,眸中一片朦胧。
她看上去像是醉了,但偏偏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千杯不倒的特質某些時候究竟會有多傷人,竟連放縱求醉都不得,清醒得無奈。
不遠處的司命星君并不出聲,就連面上漠然神色也不變分毫,對于不請自來的客人卻格外有一份不易察覺的寬容……會來他這裏做客的,也就只有眼前這一個了。
冷冽的玄袍星君掃過眼神漠然的度厄星君,薄唇就抿緊了三分。
隐隐觸及天道的,怕是只得他二人罷,一主命一主運,無時無刻不在天皇伏羲的忌憚監控之下,他冰冷無情,她游戲人間,不過是各自自保的手段罷了。
煉魂平日裏極偶爾也會同他訴苦一番,然如今這幅模樣,卻是從未見過。
竟讓他覺得……頗為刺眼。
青衣女仙對殿主人莫名的不虞毫無察覺,她重重的嘆一口氣,自語喃喃道:“我心裏是不願的,只想着再如何困難也有法子應對,但聽過他的話,有再多心思就也說不出了……”
一想到太子長琴也是為她考慮,否定他用心的話,便再也說不出了。
即便再多不願,那時在榣山,她卻還是應了下來。
大抵……她是沒辦法拒絕那人的罷。
“他引我為友,便盡心替友人着想,可笑我言行卻皆不得随心,司命你說,若有一日待那伏羲發現他想方設法要謀奪的,卻早已被我送了出去,該是何等好戲啊!哈哈哈哈!”
說到最後,她竟放聲大笑起來,此處乃司命星君的地界,對方又知她甚深,絲毫無需顧忌,煉魂語中的譏諷與厭惡,全無隐瞞的表露出來。
司命星君眉間皺紋愈甚,終于張口道:
“……你可知他日後若有難,大半卻要落到你頭上。”明明該是關心之語,由他說來,卻總是帶着冷硬,“三魂七魄不全,如今尚且太平便日日咳疾不斷,待到他日……”
煉魂知他好意,卻并不以為意,只揮揮手道:“你莫要擔心,我自有決斷。”
她話說完,腦中又劃過司命方才的話,突然話音一斷,驀地擡起頭來,探究的眯起雙眼,試圖從男子那棱角分明的面龐上探出些什麽來。
“等等……你方才的話……”
她面色一肅,“莫不是長琴日後……有難?”
“……”
司命星君并不答她。不論他知道與否,天命都是不能言說的。
那日應她請求幫那琴靈一次,已然是底線了。
煉魂回過神來,也不惱,只再度垂下眸,神色恍然的輕聲道:“……也罷,再大的劫難也好,替他擋了便是了。”
度厄度厄,她早已決意要保那人無憂。
猛地沉下眸子,向來安靜少言的玄袍星君語氣似乎比往日更冷,甩下一句評價。
“魔障。”
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