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九樁往事
有求必應廟地方不大,一覽無遺。三人來了以後想找了能略隐藏身形的位置都沒成,只好又從屋裏出來。檀郎繞着磚瓦房走圈,明堂沒理他,沖方春雪道:“不行到樹林子找個能看見門口的位置吧。”
方春雪點頭,扭身準備往樹林走。明堂轉頭喊道:“檀郎,走了!”
房後檀郎半天沒應聲,明堂心裏咯噔,剛要過去,聽見吱呀一聲。他快步繞到廟後,只見檀郎蹲在地上,指了指廟後牆上一個矮門,呆呆地說:“師兄。”
後牆上好似憑空多了扇門,又或是四四方方的“洞”。那門太低了,勉強同桌子差不離高,大人須得彎腰鑽進去。磚瓦房本就破,那門上用泥糊着半截半截的磚頭掩飾極好,不是檀郎這種腦袋“有點軸”的人,怕是還真找不到。木門是朝外開的,明堂也呆了,兩人一蹲一站在旁邊眼瞪眼,檀郎撓撓頭說:“有塊兒磚頭掉了,我彎腰一看怎麽是半截的,再一扭頭,便發現了這暗門。”
兩人半天沒過去,方春雪也繞了過來,一看矮門目瞪口呆。她指指黑漆漆的門內,用顫抖的聲音道:“你們不是在等我進去吧?我可不敢啊!”說着,她又搖頭,“棠仰要是在就好了,估計已經進去過了。”
明堂默默嘆了口氣。三人身上沒有能照明的東西,他蹲下探頭朝矮門裏看。伸手不見五指,待适應了黑暗後,明堂啧了聲,招了招手,“春雪來,先看看有啥亂七八糟的東西沒有?”
他閃身出來,方春雪硬着頭皮只把頭伸進去飛快地掃了眼,出來說:“沒有。”
“我看看。”檀郎湊過去道,他整個人幹脆直接進到了暗室裏。原來這是在廟後牆與內部之間又隔出了一部分,極狹窄,幾乎只有一個半人的肩寬,因而在廟中時讓人絲毫未覺。檀郎往裏走了幾步,總算能在黑暗中視物,他剛掃了眼暗室盡頭處,吓得頓了下,不由輕輕“啊”了聲。明堂聽見也立刻附身進去,揉着眼睛盡快适應黑暗,待他看清後,也倒吸了口涼氣。
狹窄到無法兩人并肩而立的暗室內,盡頭處竟然有張高高的“床”,用磚頭墊起,因為太高,得用凳子墊腳才好爬上去。上面鋪了層厚褥子,竟然沒爛。檀郎緊貼着牆,明堂從空隙中寄過去,伸手摸了下那褥子,他又是一愣,低聲道:“沒落灰,是幹淨的。”
“這也太吓人了吧!”檀郎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嘟囔說。
明堂眉目一沉,幹脆雙臂一撐翻身上了磚頭墊起來的床。他眯着眼睛檢查四周,看到沖着廟中的牆面時,又是頓住,沖檀郎吩咐說:“關門。”
檀郎猶豫着過去關門,外面,方春雪邊彎腰鑽進來邊嚷嚷說:“等等我也要進去,我自己在外面更吓人了!”
暗室太窄,矮門關上,兩人只能并排貼牆而立,一齊看向明堂。有求必應廟內本也就不甚明亮,室內徹底黑暗,有小束光線明顯起來,射進暗室中。原來牆上有個小洞,明堂趴上去往廟裏瞧罷,臉色更難看了,扭頭沖兩人說:“這床墊的比供桌還要高,正好能看見信衆在供桌前做什麽。”
黑暗中三人臉色都不好看,可惜誰也瞧不見誰的。沒人說話,正待此時,明堂餘光一瞥,迅速對兩人做了個“噓”的動作,又趴在那洞前看起來。衆人都很緊張,連呼吸聲都格外清楚,很快便能聽見外面有個人的腳步聲,慢悠悠地進到了那廟中。明堂沖方春雪招手,用氣音道:“春雪上來,是不是他?”
方春雪剛要從檀郎身前擠過去,只見檀郎沒在用背貼着,而是整個人前胸趴在了牆上讓她錯身過去。春雪擠了擠眼,沒空細想,踩着凳子爬上床,也從小洞往外看,張大嘴微驚,這才低聲說:“就是這和尚!黑衣服,重瞳!”
她趴在小洞前忘了起開,明堂也沒催,檀郎想過去看,又覺得床上擠不下,正待猶豫,外面那僧人卻說起了話。外面沒有第五個人的腳步聲,他顯然是在自言自語。三人屏息凝神細聽僧人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聽不清楚他具體在說什麽。明堂蹙着眉聽了半晌,終于忍不住小聲問說:“是我耳朵背嗎,怎麽一點沒聽清他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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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春雪仍然沒起開,搖了搖頭。明堂又看檀郎,檀郎亦是滿臉茫然。他不禁冥思苦想,極力分辨着僧人到底在自言自語些什麽時,變故又生。一人高聲喊說:“喂!”繼而走入了廟中。
這嗓子,明堂和檀郎氣息半滞,正是白露!
明堂忙拍拍春雪叫她讓地方,趴在洞前。外面那人果然是白露!他穿着和僧人一樣的黑色染衣,眼中重瞳并列。明堂立刻又起身,沖瞪大眼睛的檀郎一點頭,睨見方春雪如定住般兩手放在膝上一動不動。他心裏又升起不祥之感,問說:“怎麽?”
方春雪不答,纏着手解開了白瓷面的系帶。這一剎那裏,檀郎轉身就想開矮門出去,明堂忙低聲呵住了他,方春雪頭往後抻着,極力用兩只眼睛通過那小洞往外看。她嘴唇抖了下,顫巍巍地說:“姑、姑爺,你們的那個白露師兄也有影子,他,他是妖!”
檀郎張口便反駁道:“不可能!”
方春雪急得恨不得把眼珠子摳出來給他倆瞧,明堂緊擰着眉示意兩人稍安勿躁。廟內白露與僧人沒有交談,僧人沒理白露,仍在念念有詞。直到他說完了,白露才抱着胳膊道:“走。”
僧人既不看他,也不多說一句,只埋頭就要往外,白露又道:“你不去收拾下你的東西?”
“我沒有東西好收拾。”僧人淡淡地答說。
白露不置可否,只道:“把租車的錢還我。”
僧人無甚反應,只是出了廟門朝左一拐,白露緊跟了出去。方春雪大驚,沖明堂道:“他們怕不是過來了!”
異變陡生,三人來不及反應,那矮門已經被人拉開。僧人探頭進來,一雙白眼仁包着的重瞳眨也不眨地對上了暗室內的三人,在黑暗中定定,閃着詭谲的光。三人一時連呼吸都忘了,雙方誰也沒動,只聽白露道“怎麽了”,也附身朝內看,正望向最外面的檀郎。
檀郎怔怔地念道:“師兄……”
還未看清白露神情,他已拉着僧人閃身出去,電光火石間,明堂大聲道:“檀郎別出去!”他快如閃電,把方春雪從床上扯下來塞到檀郎身前,剛到門口還未來得及彎腰,那矮門已經被彭地甩上!明堂眼也不眨,直接擡腳就踹,門再次甩開,他附身出去,只見白露和那僧人不緊不慢地快步逃了。他再顧不上別的,呵道:“白露!”
白露似乎想回頭,那僧人推了他一把,兩人總算又加快了些。明堂追上又喊道:“你再跑我引雷了!”
身後檀郎也忍不住探出了身,見外面沒有危險,回手把方春雪也拽出來。前面明堂一手已經捏作劍指,檀郎急了,也大聲喊話說:“白露師兄!”
白露腳下一頓,停在了原地。僧人見狀也停下,兩人回身。明堂已經三步并兩步趕上,他咬咬牙,劍指未松。白露盯着他神情複雜,開口說:“別管我了,你們走吧。”
雙方對峙,明堂腦袋也白了,想不起能說些什麽先穩住他,不由上前半步。白露倏地撤腳,聲音終于提了些,“你們回去吧!”
他沖明堂使勁兒眨了眨眼睛,明堂一頓,還未反應,餘光瞥見檀郎和方春雪已走了過來。他剛擡手想攔,那一直不聲不響地僧人比他還快三分,鬼影似地一把抓過方春雪,虎口便卡住了她脖子!
方春雪吓呆了,張着嘴看向明堂。檀郎不可置信,望着白露還要上前,“師兄,你們要幹什麽!”
僧人挾持着春雪往後又退,同白露并肩。明堂這次總算攔住了檀郎,緊蹙着眉劍指終于擡到了身前。白露眼中複雜至極,看看明堂那手,又看了眼檀郎,低聲道:“我們要走了,半個時辰內若是眼中看見了你們,就殺掉她。”
明堂張嘴想說什麽,那僧人手一卡,方春雪吓得嗷嗷叫了聲“姑爺”。他只得把話又咽回去,站在原地看白露和那僧人挾着春雪快速逃走。檀郎慌了神,問說:“師兄,怎麽辦啊?”
此時此刻,明堂不禁也在心中感嘆了句若是棠仰在就好了。他擡腳就走,回說:“他們租了車,肯定是要出城,追啊!”
璧城蜿蜒曲折的青石小道上再度錯開了兩班人馬。方春雪被那僧人卡着脖子捏着手腕,兩腳互相絆着跑出去了老遠。那僧人力氣極大,她被卡得上不來氣,眼淚在眼眶裏團團轉。三人上了一架車,白露在前駕車,半回頭掃了眼欲哭的春雪,沖那僧人道:“車上有拴馬的繩子,捆上她得了。”
方春雪一動也不敢動,被只反捆了兩手丢在車角落裏。僧人從頭到尾神态輕松,對白露氣定神閑地說:“快點走。”
想不到,白露反應極大地沖他吼說:“別命令我!”
僧人仍是沒什麽反應,也不管角落裏的方春雪。車輪滾動起來,駛上了出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