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重遇
十月初六,這日是迦容生辰,不過她的生辰在顧家是極為敏感的日子,所以全府上下都選擇了忽視,在這一點上,顧家主仆都是很有默契的。其實在歸府之前,生辰這樣的日子對于迦容來說根本是毫無意義的,她在外面活了那麽多年,從沒過生辰,不照樣活得開開心心的!
但是今日,她不能像往年那樣開心,每次想起母親臨終前,只言片語跟她描述那日生她的艱難,迦容心裏就如堵上一塊石頭,又想起祖母周氏的冷淡和自私,她更是心中各種滋味。
前幾日家中為顧盛做法事,所以便請了一些僧侶姑子過來,其中有幾個姑子還是三山庵中的,她們幾個自然與迦容熟悉,便跟她說,幾日後你的生辰就去庵裏吧,師父叫我們來告訴你,料想你在家中并不好過。
迦容先是愣住,而後心中對師父感激不盡。
她其實是有些怕去三山庵的,只是因為曾臨臨走時的那一句承諾,他說以後見面極少,事情有轉機會通過三山庵靜安師太轉述,只是……迦容在那之後去了三山庵數次,卻每次都是空手而回,一切就像石沉大海了一般,毫無音訊。
每去一次,迦容的心中就落空一次。
不過,她并沒有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曾臨身上,後來的幾日,她想了個馊主意,暗中派林阿媽和春喜在雲州那地兒買幾個長舌婦,成日地在韓家府上周圍說關于顧家大小姐顧迦容的壞話,什麽生來克死叔叔,回家又克死親娘弟弟,命格太硬,不旺夫等等,反正什麽壞說什麽。在做這件事情之前,林阿媽還幾番問迦容是否确定,她顫顫巍巍說,“小姐,這可是損壞您名聲的啊!”
迦容倒是無所謂,“名聲?你以為現在我的名聲就有多好?我克叔克母克弟弟,這顧家上下,誰不是這麽想的?在外頭說我的還少啊!”
林阿媽正要嘆氣,迦容又靈機一動,拉着林阿媽說,“還有還有,讓她們幾個在韓家大院周圍不僅要說我的壞話,同時還要誇贊顧晰,比如說貌若天仙,大家閨秀,知書達理等等,簡而言之,要把她捧到天上去,要跟我形成鮮明對比!”
“這……”
“這什麽這,”迦容笑道,“我猜啊,這韓家就是想攀上顧家這門親事,所以顧家嫁誰不一樣,杜姨娘早知此事,便順道将我推薦過去,我爹官場上精明,後院事兒就糊塗,全聽她的,所以,我就以牙還牙,不把她女兒弄過去怎麽對得起我自己?”
林阿媽疑惑,“能成嗎?”
迦容咬咬牙,“死馬當成活馬醫,總得試試不是!”
一大早,迦容就上了馬車,帶了春喜往三山庵去了。
迦容不是沒有想過,也許曾臨新官上任春風得意,早将她求他的事兒忘光了,可是,她仍是不死心。
罷了,今天就去庵裏為母親弟弟念念經,不想那麽多煩心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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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雖陽光普照,可空氣中泛着一股子涼意,迦容身上裹了厚厚的披風,步履艱難的從馬車上下來。三山庵向來香火鼎盛,所以周圍人流不息。
絕塵大老遠地就來迎她,“迦容,我帶你去廚房,給你準備好吃的啦!”
迦容一笑,跟着絕塵一塊上階梯,“真的真的?什麽好吃的?”
“到了不就知道了!”
二人穿過大廳,一路向着庵內後院走去,廚房間內的一方小桌上,擺着一碗長壽面,還有幾樣看着就新鮮可口的齋菜。絕塵是三山庵的掌廚姑子,她的手藝向來是沒話說的,迦容剛進三山庵時就聽說,絕塵曾經是為挺有名氣的廚娘,後來因為一心研究美食而忘記嫁人這件事,所以就耽擱了人生大事成了老姑娘,即便成了老姑娘,絕塵也不願嫁給老男人,所以幹脆就看開一切進了庵裏修行,并且以自己的手藝造福其他的姑子姐妹們。
“我今天可真是有口福啊!”迦容喜滋滋地上前,剛準備開吃,卻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師父呢?我怎麽沒見她人?”
絕塵在她一旁坐下,說,“你只管吃你的,師父今日可忙呢,咱們庵中有貴客來了,師父得招待。”
迦容連忙問,“貴客?是什麽貴客?難道是……”
絕塵猛敲她的頭,“你管這麽多幹什麽,好好吃就是了,什麽貴客跟你有啥關系!”
“好吧。”迦容只好埋頭,但是心裏還是好奇萬分,她的希望又升起來了,難道是曾臨派人過來了?
吃過飯,迦容跪在偏房的觀音娘娘面前,照例為母親弟弟念經。已經到了晌午時分,日頭斜照過來,迦容覺得自己的背上暖洋洋的。她念着念着,不然有些分神了,可能是心裏太過焦慮,所以十分不安定。将來的事情有太多的不确定,所以,她心裏七上八下的。
她朝着觀音娘娘磕了幾個頭,說道,“觀音娘娘,娘,弟弟,你們一定要保佑我,保佑我能有朝一日為你們報仇,要杜姨娘付出該有的代價!若想報仇,只能讓自己顯貴,而我身為女子,若想顯貴,除了入宮謀個出路別無他法了,娘,您也跟我說過,自己的人生定當自己謀劃,即便是女子,也一樣有可能,我求你們在天上保佑我,保佑我不要被爹嫁到雲州,保佑我能入宮成為永濟公主的侍讀,保佑我能做上女官,我不能讓你們白白死了……”
迦容正匆匆忙忙的說着,外頭卻忽然傳來聲響,她突然心驚,趕忙轉頭向後看去,見廊下一人身影一閃而過,迦容吓了一跳,趕忙起身出了門,剛邁出沒幾步,眼前忽然閃出一個人的臉來,那公子惡作劇一般沖她叫了一聲,迦容當時就吓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誰啊!”
她捂着心口,轉過臉去看向那人,那人年歲與她差不多大,一雙星眸敏銳而帶着一絲狡黠,此時正朝着迦容淡笑。這少年青衣黑發,身影非凡,他的月白緞裏中若隐若現一串珠子,廊下光線正斜照着。
此人在迦容面前,朗朗如日月。
迦容微微懾住,而看見他的一瞬間竟忽然覺得這張臉無比的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
忽然大腦中的一陣記憶湧來……
——“有人要逃走!有人要逃走!快來人啊!”
當初在夜色燈火下依稀出現的面容與眼前人的臉重合,迦容忍不住心裏吃了一驚。
她不是不記得曾臨跟她說過的話,所以,她心中自然明白這個人的身份。
“你幹什麽啊?躲在外面吓人……”她盡量保持鎮定,即便心中明白卻也不說破,只是奇怪怎麽會在三山庵碰見信王趙琰。
趙琰已經許久不見迦容,還怕她把自己忘了,如今見她便問,“你還記得我啊?”
“記得,怎麽不記得!”迦容理理衣服,“當初你幹了那等好事,我這輩子都記得你呢!”
趙琰聽到喜不自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也不錯啊,你記得我一輩子,那就是我賺了,哈哈……”
迦容有些無語。
“哎對了,你剛才在那裏念叨什麽呢?”趙琰忽然煞有介事的問道。
迦容一緊張,“你聽見了?”
“沒有!”趙琰連忙擺手,道,“我要是聽見了還問你幹什麽。”
迦容微微心安,回道,“我自己的事兒,幹嘛要告訴你啊?”
趙琰先是一怔,而後抿嘴一笑,“對了,你這一年多在司空府過得怎麽樣啊,從小尼姑到大小姐,應該過渡地還不錯吧?”
“是啊,拜你所賜,原本我可以繼續做我的小尼姑,整天也是吃喝不愁的,還沒那麽多煩心事兒,現在……”迦容忽然收住了話鋒,不願再繼續說下去了。
“現在怎麽了?現在過得不好嗎?”趙琰見她收了口,反而繼續問了下去,“做司空府的大小姐難道不比做尼姑風光些?難道……是因為你脾氣太壞,所以沒人喜歡你?”
迦容怒,“誰脾氣壞?”
“你看你,才說你兩句就翻臉了,還不是脾氣壞,”趙琰雙手背身後,不住嘆氣,“哎,還是和一年前一樣,粗魯,野蠻……”
“你別跟我提以前的事兒,當初要不是你多嘴多舌,我早就逃出去過我的逍遙日子了!”
趙琰搖搖頭,“你當司空府是個給你玩得地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啊?當初就算我什麽也不做,你照樣也走不出去。”
迦容轉過臉去,不想搭理他。
恰巧不遠處另一個少年跑了進來,朝着趙琰招招手,“哥,你幹什麽呢?經書都找好了,咱們回去吧!”
趙琰聽到聲音趕忙回身,點點頭,“好,我馬上過去。”
聽那少年這麽稱呼趙琰,迦容心裏迅速明白了,“這肯定又是一個皇子!”
她擡頭看了看,恰巧與那少年的雙目對上,那少年的眼睛充滿警惕,看了她一眼便迅速的瞥過去。
趙琰看了迦容一眼,“那我先走了,但願你剛才求觀音娘娘的心願成真吧。”
迦容愣了愣,而後才道,“但願吧,好走不送。”
直到兩人的身影徹底離開視線之後,迦容才大大地松了口氣,她實在無法想象自己剛才居然和皇上的兒子做過交談,而且還裝的什麽都不知道。其實她細想想,皇上的兒子也沒那麽可怕,況且他又不是太子。
她想到方才趙琰的行徑,忍不住一笑,這家夥,說不定自己很快就能跟他再見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