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動手
管事被這一巴掌打得發暈,回過神來一下子跪在地上,捂着嘴巴道,“奴才……奴才沒說錯啊!這确實是晞姑娘的長姐……”
“你還說!”顧晰心裏蹭蹭冒火,上去又是一腳,踢得那管事整個人都橫到了一邊。
這顧晰年紀雖小,但發起脾氣來還真是無人敢勸,管事雖是個成年男子,被打時也只能跪在地上連連求饒,誰讓這出手的是小姐。
紫莺秋鈴上去扶那管事,紫莺道,“小姐莫氣!”
站在一旁的迦容心裏也十分不高興,不是因為看見這姑娘出手傷人,只是因為方才她說了句“下賤姑子”,迦容自小長到大,雖是尼姑之身,但從未受過別人白眼,況且長伴古佛身邊的人都是六根清淨的,如今被人這樣羞辱,簡直不能忍。
“你剛才說什麽?”迦容撸起袖子上前,神色進入備戰狀态。
顧晰擡起眼皮,這才清楚地看見迦容的臉,因她的頭發全部挽起被帽子遮住,于是便嘲笑道,“小尼姑,這兒有你什麽事兒!管我們家的事兒,頭發長齊了再說!”
迦容回道,“你們家的事兒我才不稀罕管,但你剛才罵我了,你得向我道歉!”
顧晰仿佛聽到了出生以來最大的笑話,她捧腹笑了半天,指着迦容道,“哪兒來沒長眼的下賤姑子!讓我給你道歉,做夢去吧……”
“你說誰下賤呢!”迦容怒從心氣,“姑子怎麽了!姑子就不是人啦?你憑什麽瞧不起姑子!”
顧晰當然不示弱,驚訝之餘繼續攻擊,“你長了幾個膽子?敢跑到我家來撒野!我就說你怎麽了!姑子就是下賤,賤民!什麽尼姑庵……呸!全是一群鸨子,做着暗娼的勾當……”
“啪”——
迦容聽得這些話越發不堪入耳,直截了當地給了她一巴掌,這巴掌還算結實,顧晰白皙的臉上頓時多了五指印。
顧晰當即就呆住了,從小到大,誰打過她?祖母都是拿她當心頭肉寵着,這顧家上下誰敢得罪她顧晰,那就是不要命了!
她撫着右臉頰,此時滾燙。
迦容氣勢洶洶,“你嘴巴放幹淨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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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顧晰當然不是省油的燈,上去便要打迦容的臉,迦容絲毫不怕,顧晰還未伸手,她便率先伸手去揪她頭發扯她衣襟,一邊扯一邊道,“讓你再罵我!讓你再罵我!”顧晰被她弄得一時無還手之力,整個人便迦容直接給壓了下去,她氣得牙癢癢,一腳就踢在迦容背上,迦容吃痛地叫了一聲,顧晰順勢揚手給了迦容一巴掌,這巴掌沒落到臉上,直接扇到頭上了,迦容的尼姑帽被打落,頭發迅速散落下來。
顧晰見狀又是一陣嘲罵,“你個鸨子還立牌坊的!留着頭發還稱是姑子!我早說你是個裝貨!”說罷她又去扯迦容的頭發。迦容被扯得生疼,匆忙之下順着自己頭發抓到顧晰的手,一口就咬了下去。
“啊——”
顧晰疼得大叫出聲,“你個賤娼婦!給我松開!”
迦容解恨地看了她一眼,松了口,一腳将顧晰踢開,顧晰哪會示弱,踉跄着起來又要去撕迦容的嘴……
紫莺秋鈴已經吓得不知所措,那邊的顧皎早已哭個不停。
“兩位小姐快別打了!”紫莺急聲道。
這話叫顧晰聽了更加生氣,“瞎說什麽!她也算是小姐?就是個賤娼婦!”
在當時的環境來說,正經百姓家對于尼姑庵這種地方還是頗有些非議的,大齊繁華富庶,所謂飽暖思淫欲,有些人便以風月為名頭整日流連于煙花之地,只是當時的花柳巷中的伶人普遍學識低下,素質不行,加上質量好的又沒多少,于是便讓尋歡之人覺得乏味。有些女子家境中落,腹中卻飽讀詩書,無法養活自己,加上自身頗有姿色,便放縱自身,以出家為由,實則借着幌子賣身。很快,這種挂羊頭賣狗肉的行徑迅速在京城興起,這類人因為“客人”衆多,其文采也在京城傳播開來,倒成了豔名遠播。久而久之,尼姑庵的名聲也被這類人敗壞了。
迦容從前在山上的炎月庵長大,後來流落到三山庵被靜安師太收留,這兩處地方都是實實在在的清靜之地,尤其是三山庵,更是京城一大香火旺盛之地,不少名門大戶家的女眷都是其香客,庵裏同門衆人都是對塵世無望而專心修行的人。不管是炎月庵還是三山庵,迦容都曾受到師父的細心指導,雖性子頑劣了些,但也懂得明辨是非。
她之前從未流落塵世,對于人們對于尼姑庵的非議從無所知,如今忽然聽到有人這樣肮髒辱罵,迦容怎會忍?
“住口!”
假山後傳來一聲婦人的厲語。紫莺秋鈴連忙擡頭,見杜姨娘一行忽然出現,忙跪下,“姨娘!”一直哭泣不止的顧皎見母親到來,跌跌撞撞跑進杜姨娘的懷裏。
“娘!”顧晰見母親到來,臉上頓時目露驚喜,也不顧自己頭發散亂,上前便要杜姨娘給她主持公道。
杜姨娘不由分說,直接給了顧晰一個巴掌。
顧晰方才火冒三丈全然不見,這一下被杜姨娘打得愣住了,她側着頭呆了半日,而後才猛然轉過頭來,眼中忿恨,高聲怨道,“娘,你打我?我今天被個下賤姑子欺負,你不幫我還打我!”
“你給我閉嘴!”杜姨娘絲毫不心軟,示意後面幾個人,“你們幾個,馬上給我送小姐到祠堂去跪着思過,沒我的吩咐,誰都不準讓她起來!”
顧晰咬牙切齒,“我不去!”
杜姨娘喝道,“你們幾個愣着幹什麽!再不動,我将你們通通趕出府去!”
這話一落,幾個婆子小厮立刻哆嗦上前,幾下便将又哭又鬧的顧晰給架走了。
迦容也是滿身狼藉,見顧晰被弄走,自己也整理了衣服,起身抖抖灰塵。來得杜姨娘她當然是不認識的,她心裏也知道,這婦人一定不是她娘親,她娘親的模樣自己依稀還是記得的,那天她與周氏交談,周氏身邊的那個時常咳嗽幾聲的婦人給她留下一定的印象。後來,當迦容被告知,當日的大姬實則是她的親祖母,而周氏身邊的婦人是她娘親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杜姨娘打量了眼前的女孩一眼,模樣自是不錯,頭發也留着,一身素袍将她整個身子都掩蓋住,但那雙眼睛卻是清亮無比,神采奕奕。到底是顧家的長女,長得像顧恒,也承襲了孫含英的姿色,只是眉眼之間,比之孫含英多了幾分英氣。她心裏嘆道,這女孩生來命硬之相,怪不得幾番折騰都能活下來,逃得過祖母的怨恨,逃得過炎月庵的大火,如今,到底是安然回到家裏來了。
“是容姑娘吧?”杜姨娘笑着上前,扶着迦容起來,“先前聽老太太說起,今兒咱們大小姐回來,如今見了,真是标志!”
迦容剛跟人打過一架,自覺狼狽無比,又聽方才跟她打架的女孩叫眼前婦人“娘”,便繃着臉,躲開了杜姨娘的攙扶。
杜姨娘知她心中有氣,說話的語氣便越發的熱絡起來,拉着迦容的手道,“我那女兒顧晰不懂事,沖撞了容姑娘,我這做娘的代她向你賠禮了!”
迦容心中一動,還真是自己從前就聽說過的顧家大小姐顧晰,方才那倒黴管事和紫莺一口口的稱她是“晰姑娘”,自己先前倒是沒注意,不過自己先前只聽聞顧晰深得大姬的寵愛,脾氣有些驕縱,但從未想到這姑娘竟然這麽驕橫跋扈,對人說打就打說罵就罵。
杜姨娘見迦容仍是不說話,只是臉色板着,似乎是在想什麽,她又笑道,“容姑娘回家,今兒是個大日子,老太太那邊早就備了家宴,一會兒咱們一塊到益壽堂去!”
迦容這才擡起眼皮,“我娘呢?”
杜姨娘見她說話,便道,“我知道你着急見太太,可這模樣恐怕叫太太見了擔心,這樣吧,你随姨娘去房裏梳洗一番,稍後姨娘再帶你去見你娘好不好?”
迦容先是猶豫,後又自己打量了自己一番,點頭說,“那好吧。”
杜姨娘得意一笑,又拉着一旁的顧皎,道了一聲,“走,回栖紅院。”
司空府中,芡芳院是少爺小姐讀書之地,為了方便,自然與夫人姨太太的院子連在一處,回廊幾處都連着出口。原本紫莺就想帶着迦容直接往太太的恒清院去,穿過芡芳院也僅僅只想抄個近路,誰料引了這一風波,她正愁怎麽跟老太太交代,況且如今大小姐直接讓杜姨娘帶回去了,自己又該如何跟太太交代?
“容姑娘生得漂亮,回了家自然不能再穿素衣,”房內,杜姨娘看着黃銅鏡內的迦容,回身道,“準備幾套新衣裳來。”
迦容聞言立刻起了身,“那些新衣裳可是為顧晰準備的?若是她的衣服,我不穿!”
杜姨娘先是一詫異,那些衣裳當然是年頭為顧晰置辦的,只是現在她當然不能如實說,于是便按着迦容坐下,柔聲道,“容姑娘莫急,姨娘聽說你要回府,特意叫人加急趕制的,因不知道你身材如何,便想着晰兒與你年歲相仿,便拿她的身形比了個樣子,你放心,這些衣裳通通都是為你準備的!”
迦容自然不知杜姨娘心中所想,一時便拿這些話當了真,便回了一句,“多謝姨娘了。”
杜姨娘暗笑,到底是十三歲的小姑娘,脾氣再倔,那也是好哄的。
這邊孫含英已在房中等待了許久,因之前顯兒忽然生病發高燒,加上周氏沒特意提及,她也就沒有親自去接迦容回來,今日分離了十三年之久的女兒回府,她心中激動難抑,便早早的備下了女孩家喜愛的首飾,又命人挑了上好的料子準備了幾套衣裳。迦容常年着素衣,若是換上這些衣裳,必定漂亮讨喜!
她等了許久,終于紫莺秋鈴踏入恒清院的院門,卻不見迦容的影子,孫含英一急,連忙問道,“迦容呢?你們不是去接她了嗎?”
紫莺滿臉郁色,弓着聲,吞吞吐吐說,“方才……方才……在芡芳院,杜姨娘……将大小姐帶過去了……”
“什麽!”孫含英當即變了神色。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