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蕭世子
“喜,我?”
蕭白白玉般的面上染上了紅暈。像一朵探出了花蕊,但花瓣還打着卷的大紅花。要麽迎着陽光盛開,要麽蔫吧掉。
夜菀菀一時失語,驚愕又覺荒唐。
在夜菀菀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蕭白面上的熱度漸漸退去。
他沉聲,不再有往日的随意,“我說的是真的。我那時不知道與我有婚約的人是你,所以才會退婚。若早知是你,我一定不會退婚的。”
“而且,我退婚以後,在其他地方補償了英國公府很多。”蕭白偏過頭,藏起他快要藏不住的…委屈。
非常奇妙的,微微酸澀的心頭發軟的感覺。
蕭白就是想說:我其實,盡可能的在把對每個人的傷害降低了。
夜菀菀兩輩子加起來,這是第一次有男子如此直白地與她說心悅一事,其中又有許多亂七八糟的糾葛。夜菀菀發現自己毫無應對的經驗。
沉默過久,蕭白被不确定的慌亂緊緊包圍着,讓他煩躁。
“你不信我?”
夜菀菀搖頭,她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信。”
蕭白不會知道,夜菀菀費了多大力氣才能說出這兩個字。
許是因為前世那份婚約就沒成。夜菀菀在得知自己被蕭世子退婚時,說沒有絲毫怒氣是假的,但塵埃落定的悵然感遠勝于氣憤。
可當知道蕭白是蕭世子時,夜菀菀心裏冒出了許多許多讓她不舒服的東西。
她想,大概是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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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過于前世那個斬斷她退路的人,是蕭白。
夜菀菀曾以為,上輩子蕭王府退婚是因她沒有了價值。
然真正認識蕭白後,等冷靜下來,客觀地想一想,夜菀菀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上輩子,到底是她知之甚少。
夜菀菀相信蕭白說的話。
那他屬實沒有哪裏對不起她。
夜菀菀笑了笑,不再自己難為自己。
見蕭白直勾勾帶着期望地盯着她,夜菀菀抿了抿唇,“但是,我們的婚事已經退了,現在說這些也無用。”
蕭白剛剛升起的希望又被掐滅,他面色幾番變化,最後定格成陰郁,“怎麽會無用?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再定一次婚事。”
說着,蕭白神色明朗起來,少年意氣風發,“我現在就去把最大的彩頭拿來,讓大長公主保媒。”
夜菀菀急急攔住蕭白。
“婚事就不用了吧。”
蕭白睇她,“那怎麽行?”
夜菀菀思索着大家都在京中,以後難免再遇見,她慢吞吞委婉道:“你這樣子,再來一次婚事,會被我兄長打死的。”
“不礙事,我讓他打。”蕭白咬住舌頭。差點說出心裏話,我讓他一只手!
夜菀菀:“……不行,兄長揍你會手疼。”
“……”
蕭白額角青筋歡快地跳了跳,他對夜菀菀露出一個猙獰,不,縱容的笑,“菀菀,你想怎麽樣?”
夜菀菀輕輕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再擡眼看蕭白,他也在眨眼睛。
蕭白只覺那一下下眨得他心癢癢,不自覺跟着夜菀菀的動作。末了才意識到有多傻。
夜菀菀無言。
“……我覺得你和我兄長拜把子挺合适,蕭兄,如何?”
…………
泗渠上,碧波蕩漾,一艘艘烏篷船歪七歪扭劃向河中心。雅樂悠揚,風和日麗,場面意外的和諧。
烏篷船上,夜菀菀說完那句話後,氣氛就陷入了詭異地寂靜。
蕭白似乎被氣到了,一言不發拿起船槳,悶悶劃着,讓小船不停地打圈圈。
夜菀菀站在船頭,一圈圈數着水紋,分外平靜。微風勾勒出她纖細的身形,夜菀菀享受地眯了眯眼。
泗渠是個好地方,夜菀菀全然忘了她之前迫切想離開這的心思。
蕭白忽然扔開船槳,伸手勾住夜菀菀的一縷發,在她不解的目光下,揪着她,迫使她走到他身旁。
夜菀菀沒有太多抗拒,畢竟,她剛剛拒絕過他,不介意如此給他些面子。
夜菀菀沒忘了他臭屁的性子。
“過來,我教你劃船。”蕭白道,他把剛剛扔開的船槳塞給夜菀菀。
船槳是木制的,他确定過了,沒有沒打磨幹淨的木刺。
夜菀菀接過船槳,偏首,“好,怎麽劃?”
蕭白在一旁拿船槳比劃着,讓夜菀菀學他的動作。
夜菀菀有些新奇,都是用船槳劃船,蕭白做出來卻同她與杜寧月的完全不一樣。她躍躍欲試地劃起來。
蕭白漸漸停下劃船,看着夜菀菀笨拙的樣子出神,幾分懶洋洋。
夜菀菀出了汗,發絲濕噠噠的一小縷貼在額角和白的發亮的脖頸,素來蒼白的面頰也浮上了一層粉。像蕭白在江南見過的,五月,挂在梢頭水潤、圓圓鼓鼓的粉桃子。
蕭白扣着掌心,手發癢。
他驀地嗤笑了聲,眼底浮着碎光。
他們的以後,會有很久很久很久……他總能摘到的。
蕭白瞥見側後方歪歪扭扭追上來的烏篷船,他遠遠朝姜钰擡了擡下颌,轉首對夜菀菀道:“我們走吧。”
“我這樣子劃船可以嗎?”
蕭白沒答:“手酸嗎?”
夜菀菀搖頭。
到河中心後,夜菀菀方發現,那裏早沒有什麽彩頭。河面上,飄着數十條繩索。
彩頭原是放在木盤裏,木盤上系着繩索,繩索兩端再勾住兩岸的圍欄,如此漂浮在水面上,二十多份彩頭從近到遠鋪開。最大的彩頭在最遠處,而想拿那份彩頭的人必須經過一條條繩索的阻攔。
到最後,便只剩一條條被解開的繩索。木盤順着水流飄向下游,侍衛們早在遠處乘船等候,打撈木盤。
“不知彩頭都是些什麽?”夜菀菀喃喃。
“除了最大的彩頭,其他都是些小玩意,想要?”蕭白揚眉。
“不是。”夜菀菀搖頭,“我本以為大長公主特意差人要收回來的東西不會普通。”
蕭白明白夜菀菀誤會了,他解釋道:“不算特意,泗渠下游幾十裏,沿岸灌溉莊稼都靠它,它維系着許多百姓的性命。陛下有令,不得往泗渠随意擲物。”
夜菀菀點頭,他們準備原道劃回去。圍在河岸旁的侍衛并不似夜菀菀所想,兇神惡煞。
夜菀菀隐隐聽到他們戲言。
“這些公子小姐細胳膊細腿的,好不容易劃到河中心,最後什麽都沒得到,有幾位臉都綠了。”
“哈哈,誰讓大長公主就喜歡折騰人。”
“……”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什麽彩頭都拿不到?”夜菀菀問。蕭白被如此戲耍,不應該這麽平靜,冷笑着鬧一場倒更有可能。
夜菀菀緊接着道:“為什麽還要劃船進去?”
蕭白微微一滞,陰笑着貼近夜菀菀,低聲:“噓,我這不是打算暗搓搓地去報複。”
夜菀菀本就是随口一問,沒放在心上,來時的粉衣丫鬟再次出現,領着夜菀菀離開。
粉衣丫鬟将一塊令牌遞給夜菀菀,福身一禮,“公主很喜歡您的答案。”
丫鬟離開後,蕭白從夜菀菀手中勾出令牌,桃花眼亂飛,“菀菀就是厲害,連她也喜歡你。”
“嗯?”何出此言。
蕭白勾唇,“因為呀,能被她喜歡的都不是什麽正常女子。”
“我真是好奇,菀菀,你答了什麽?”
蕭白的語氣也不若他說的話善意。夜菀菀瞪他一眼,沒搭理他莫名其妙的陰陽怪氣。
說來,夜菀菀想起書卷上的“女子出嫁後可否有三夫四君”。
不違本心。夜菀菀寫的是。
蕭白腿長,步子邁的漫不經心,依然吊在夜菀菀身旁。
……
馬車裏,夜挽渝看着逐步接近的一對賞心悅目的璧人,神色複雜。
蕭世子退婚,英國公回後府大發雷霆,怒罵蕭世子的同時,也沒少咒罵夜菀菀另他蒙羞。這時,葉語總會安慰英國公,英國公府還有夜挽渝,這個拿的出手的小姐。
夜挽渝聞得這些話只覺兔死狐悲。
夜挽渝攔住了夜菀菀。
蕭白定定站在夜菀菀身旁,兩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處,高大的攏着嬌小的。
夜挽渝頂着蕭白冷硬戒備的視線,“菀菀妹妹,可否借一步說話?”
夜菀菀靜靜看了夜挽渝片刻,點頭同意了。
蕭白突然抓住夜菀菀的胳膊,垂眸問詢。
“她是英國公府的二小姐。”夜菀菀道。
蕭白沒再阻攔,見夜菀菀鑽進馬車,他随意地倚到馬車旁,同渾身繃緊了的車夫坐在一處。
一臂之遙處,殷紅色海棠花含苞待放,羞怯怯舒展着花瓣。然,有一枝與它們格格不入,它大刺刺盛放着美麗,嬌豔欲滴。
蕭白順手折下來,橫咬在嘴裏,薄唇貼着殷紅花瓣,花上的水珠滾落到唇瓣上,隐隐含欲。
蕭白有時會感到奇特。在遇到夜菀菀之前,他在京中裝了十幾年如玉公子不曾出錯,一言一行皆為典範。在遇到夜菀菀之後,他卻半刻都忍耐不住。
有如此刻,身上捆着的所有無形枷鎖仿佛都化作了鞭子。催促他,他現在好看嗎?怎麽樣能更好看呢?菀菀會喜歡嗎?
嗯,花枝贈美人,贈給菀菀正合适。最好,同他這個贈花人一起收下。
蕭白勾唇,桃花眼彎起。
這時,蕭白身前投下一片陰影。
蕭白睜開笑彎的眼。
他看見,夜挽舟板着一張在冰窟裏凍過的臉,眼裏冒火地盯着他。哦,夜挽舟身後還有一個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