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蕭世子
“菀菀。”
蕭白掩在袖袍內的手無聲握緊,他腳步微頓,繼而堅定地走向夜菀菀。
他展顏,“怎麽見我就想跑呀?”
夜菀菀鞋跟抵上什麽,退無可退。她回過神,也不打算再後退。
“蕭世子。”夜菀菀淡聲道。
蕭白止步在她三步遠的地方。
微風裏,有夜菀菀身上的幽香,沁人心脾,靜氣寧心。
蕭白卻覺得煩躁。他快維持不住笑,薄唇張合。
“你不喚我蕭白嗎?”
他偏了偏頭,桃花眼裏盡是無辜。
蕭白知道自己生的好看,單一張臉就能改變許多人對他的态度。從前他不屑于此,今日卻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發揮這張臉最大的效用。
最好能讓夜菀菀對他心軟。
夜菀菀果然笑了笑。極輕極快,像釋然。
她從未見過蕭白如此純然無辜的一面,到底,蕭世子和蕭白是不一樣的。
夜菀菀些許自嘲地瞥過四周豎起耳朵的人,他的兩副面孔是因為這些人嗎?
夜菀菀福身一禮,咬字清晰,“蕭世子,請自重。我們并沒有那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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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白一口氣堵在心口,正欲反駁。
一直在看熱鬧的姜钰從蕭白身後擠出來,似有若無把蕭白擠到一旁。他對夜菀菀笑得燦爛,“夜小姐,好久不見。”
蕭白身軀穩如磐石,心底如何怒意高漲只有他自己知曉。
“姜公子。”夜菀菀對姜钰一禮,面色緩和稍許。
但也沒再多說,夜菀菀并不想隔日京中傳出諸如“夜家大小姐群芳宴上顯真性情,蕭世子退婚并非無緣由,原是此女水性楊花”之類的傳聞。
“請各位公子登船。”粉衣丫鬟的聲音及時打破了緩緩沉凝的氣氛。
不知何時,烏篷船全部停靠到了河岸邊,撐船而來的船夫們紛紛下船離開,餘下一艘艘排成一圈的烏篷船。
蕭白想到什麽,他捏住袖中的玉牌,勾出抹笑,冷瞅姜钰一眼。
蕭白快速湊到夜菀菀耳旁一語,率先挑了艘烏篷船跳上去。
夜菀菀擡手在側臉上重重一按,剛剛一瞬噴吐殘留上的熱氣仿佛還在,蕭白言:“稍後再見。菀菀放心,到時候只有我們,我會和你解釋清楚。”
聲音又低又沉。
夜菀菀放下手時,在場的公子們都選好了船,唯姜钰還站在夜菀菀身旁。
姜钰欲言又止,低聲道:“你與蕭世子……罷了,我就想說,你別被他欺負了。若你不喜他,我幫你擋着。”
夜菀菀擡眼。
姜钰挑了挑眉。
這一刻,夜菀菀奇異地在姜钰身上看到了夜挽舟的身影。
船上的蕭白眉眼下壓,看不清神色,筆直地立在船上,像一把冒着寒氣的劍。
“姜公子,多謝。”夜菀菀一笑,“你上船吧。”
姜钰搖了搖頭,“我沒拿到玉牌,上船無用。”
“嗯?”
不久,夜菀菀就明白是為什麽了。
粉衣丫鬟道:“公主在河中央放了等份的彩頭,你們必須劃船去拿回來。由于烏篷船只有兩人合力才能劃動,接下來請各位公子念出你手中玉牌上的數字,邀請攜帶同樣數字玉牌的小姐上船。”
夜菀菀一怔,握住挂在自己腰帶上的玉牌。
同一時刻,蕭白舉起他手中的玉牌,揚聲喊出編號。
“貳拾叁。”
夜菀菀反應奇快,踩着蕭白落下的話音扯下玉牌,就近塞給姜钰。
姜钰默契地将他的玉牌遞給夜菀菀。
姜钰:“我是貳拾叁!”
蕭白:“……”
粉衣丫鬟愣了愣,剛剛蕭世子和狀元郎都圍在一張桌案前半步不退,她禀了公主,公主原準備讓兩人上同一條船。
不過,想到自家公主愛看熱鬧的禀性,粉衣丫鬟決定當做沒看到。讓蕭世子與狀元郎同在一條船上,應該也挺熱鬧。
姜钰登了船,夜菀菀瞥過蕭白幽怨陰森的視線,垂眸笑了笑。
粉衣丫鬟又道:“現在諸位小姐可以看看你們拿到的玉牌,你們可以對相應的公子提任意一個條件,被提條件者無權拒絕。”
群芳宴的規矩歷來如此,除了不清楚規矩的夜菀菀覺得意外,其餘人都适應良好。不少小姐當場就提了條件,這樣的多數都是無傷大雅的小條件。
夜菀菀把姜钰的玉牌拿起,以防有人點到她她不知曉。
“拾貳。”
夜菀菀看了眼玉牌,拾貳,是她。
夜菀菀偏首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竟是身後,她原以為所有小姐都上了船。
哦,那艘原應站着姜钰的烏篷船空着,自然也有一位小姐沒有上船。
夜菀菀看到了憤憤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紫衣女子。
“是我。”夜菀菀冷靜道,“你想提什麽條件?”
紫衣女子一臉見鬼般的表情,杜寧月簡直憋屈死了。她來群芳宴之前祖父親口對她說,蕭世子會拿她的玉牌,而她最好也能拿到蕭世子的玉牌。
結果蕭世子不僅沒拿她的玉牌,更沒正眼看過她一下,她退而求其次拿到的玉牌還在夜菀菀這個該死的女人的。
杜寧月眼裏要噴/火,夜菀菀揚眉。
夜菀菀在想,若是她報複地讓她跳進湖裏,她是跳還是不跳。
杜寧月獰笑着開口:“我要你……”
“請兩位小姐上空着的那艘烏篷船。”粉衣丫鬟的聲音再次響起,她對夜菀菀和杜寧月各一禮。
示意:沒錯,說的就是你們。
“公主囑咐過,所有的船只都必須滿人。”丫鬟低嘆,這還是出過英國公府大公子的事後,大長公主特意加上的一條。
也就是說,杜寧月不管提什麽要求,都得保證船上有兩個人。
夜菀菀颔首,走上烏篷船。杜寧月再不樂意也不敢忤逆大長公主定下的規矩。
夜菀菀觀察了一下烏篷船,試着用船槳一個人劃了劃,卻發現烏篷船不知如何改造過,一個人劃槳只能讓船在原地打轉。
杜寧月大力拍了拍夜菀菀的肩,“你與蕭世子什麽關系?”
夜菀菀放下船槳,恰船槳拍起的水砸向杜寧月,夜菀菀一雙秋眸裏沒半分情緒。
“這就是你對我提的條件嗎?”
“不是。”
“哦。”夜菀菀繼續研究船,“那與你無關。”
所有人登船後,來了一隊侍衛将河岸團團圍住,是衆人不進去河中心拿到彩頭不得離開的架勢。現在,夜菀菀只想快點拿到彩頭後離開。
夜菀菀拿起另一只船槳硬塞給杜寧月,“不想所有人都走了,就剩我們的話,你就快些。”
杜寧月一噎,随即她眼眸一亮,蕭白所在的船只就在她們前方,似乎在等她們。
杜寧月瞥過夜菀菀,她還有點用。
兩人拿起船槳開始搗鼓把船劃動,奈何兩人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平日少有自己動手做事的時候,更何況劃船了。
等在前方船只裏的人似乎不耐,船只打了幾個圈圈,往夜菀菀的船只劃來。
“菀菀,你過來。”
夜菀菀擡首就見蕭白探出半個身子,笑吟吟地望着她。
在夜菀菀看不到的烏篷裏,蕭白一只手按住姜钰,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姜钰的嘴,姜钰用力踩着蕭白的腳。
夜菀菀在杜寧月的驚呼聲裏,将船槳撐住蕭白的船只,用力推開。
……沒推動。
杜寧月驚呼咽下,怒聲搶過夜菀菀的船槳,“你做什麽?”
她對蕭白極盡美豔的一笑,“蕭世子,我是杜統領的嫡長女……”
“菀菀,你上來我船上,我帶你去河中心拿彩頭,趕緊離開這些亂七八糟的人。”蕭白淡淡道。
夜菀菀:“亂七八糟的人,你在說你嗎?”
蕭白:“……”他要換個法子。
“菀菀,你知道嗎?夜挽舟以前也來過這兒。”蕭白仔細觀察着夜菀菀的神色,見她眉梢微動,他立刻道,“我講給你聽。”
“說來話長,菀菀我慢慢講給你聽。”說着,蕭白突然用力跺了跺腳,船身立刻傾斜。
蕭白一躍,狀若無意地踩空跌到夜菀菀的船上。
夜菀菀的船也劇烈晃蕩起來。
她未來得及反應,下一刻,猛地撞入一個堅硬的懷抱。
蕭白倚在烏篷上,一手攬住夜菀菀,一手拎起杜寧月丢向剛從船篷裏鑽出來的姜钰,他一腳把貼在一起的兩艘船蹬開。
蕭白喃喃:“如此甚好。”
“好在哪裏?”夜菀菀被迫挨着蕭白。
她幽幽問。
蕭白一炸,慌忙松開按在夜菀菀腰上的手,嘴巴快過腦子,“這是夜挽舟教我的。”
話已出口,蕭白顧不上後悔,叭叭道:“夜挽舟曾把他不喜的女子直接扔到水裏,我只喜你,我只把她扔到另一艘船上,已經比夜挽舟溫柔多了。”
蕭白沒有說的是,夜挽舟會氣急把人扔到水裏,是因為當時那個來自烏國的女子以玉牌的條件相要挾,要輕薄夜挽舟。
烏國民風彪悍,女子地位甚至更甚男子,提出那般要求在烏國屬實不過分,但在晏朝怕是沒有男子能接受。
“兄長會把人扔到水裏?不可能。”夜菀菀急聲否認,不過回想起夜挽舟對群芳宴避而不談的樣子,似乎也不是沒有可能。
夜菀菀沒有半點氣虛:“若是兄長這麽做了,一定是那女子做了非常過分的事。”
蕭白又被堵了一口氣。
她就這般信任夜挽舟。
話出口,蕭白:“嗯…你說的都對。夜挽舟是清風霁月的人物,定然做的都是有理的事。”
他邊說邊瞅夜菀菀,夜菀菀似在出神。
蕭白緩緩松下一口氣,忘了要趕他下船就好。
“你知曉夜挽舟與我的關系,那你也當知曉我是與英國公府的關系。”夜菀菀杏眼微微睜大,她忽而意識到什麽。
蕭白知道,他今日是別想松下這口氣了。
“你退我婚,你管這叫喜我?”夜菀菀後知後覺,重複一遍,“喜,我?”
夜菀菀一言難盡地看向蕭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