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乞丐
夜菀菀從馬車上滑下來。
“小姐!”
阿寒扶住她,夜菀菀張了張唇,又是一口血湧出來。
她擡手抹去,看着指縫間滲出來的鮮血,想起來這應該就是蕭白說的毒發,可她并沒覺出太大痛感。
她偏頭,蕭白手伸在半空,僵硬地望着她,滿是錯愕。
他頭發絲整整齊齊被一根發帶束住,發尾在風中輕輕飄蕩,耳上的金燦燦一如既往的刺目,瞧不出半點風塵仆仆。
夜菀菀想,他果然慣常騙她,明明毒發作起來一點都不痛,也不是半月才發作一次。
大概只有她要死了是真的。
夜菀菀唇瓣微動,發出細弱氣悶的聲音,“解藥。”
話出口,才發覺語聲顫抖,軟的不可思議,說出來的話似乎和她想說的完全不一樣。
然蕭白懂了,他僵住的動作恢複,往袖中摸去,動作熟練地在紅玉瑪瑙玉環上一扣,摸出粒藥丸。
手握着藥丸暴露在陽光下,蕭白發覺,原來他的手指一直在發抖。這個認知像在他心頭紮了一針,夾着藥丸的手指不穩地松開,藥丸掉到地上。
蕭白突覺暴躁。
夜菀菀就見,蕭白摸出粒藥丸,扔到地上,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然後彎腰撿起,暴躁塞入她嘴裏。
?
夜菀菀呸呸,“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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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白捂住她的嘴,抱起她,在阿寒複雜的目光下道:“我帶她福滿樓,你去找大夫。”
阿寒看了眼夜菀菀,見她安詳地靠在蕭白胸前,他點頭,“好。”
阿寒解開拉馬車的馬,翻身上去,很快跑遠。
夜菀菀無力地靠着身後的支撐物,她想叫阿寒回來,不要聽蕭白的話。可喉嚨腥甜,說不出話,夜菀菀恹恹地把臉埋到裏面,在蕭白胸前蹭掉吐出來的血。
蕭白像是不知道一般大步往福滿樓走去,唐月從馬車上下來,不放心地跟上蕭白。
“你別颠着夜姐姐……”
被蕭白陰森森地瞪了一眼,唐月堅強地把話說完:“夜姐姐暈過去了。”
蕭白步子一瞬加快,拐進福滿樓,轉眼消失在唐月身前。
在地上裝死的張七衆人緩緩動了動,從地上爬起來,連重金買的馬車也不要,撒腿就跑。
元日從福滿樓上翻下,一個個把人敲暈,綁起來。
…………
蕭白踢開門,走到床榻前,小心地把夜菀菀放到榻上。
他轉身欲關門,餘光注意到夜菀菀身下露出一角的黑色衣裳。
衣裳在內側,大部分都在夜菀菀身下,蕭白不耐煩地擰眉。
他跪到床榻上,俯身過去,越過夜菀菀扯住衣裳,另一手勾住夜菀菀往身旁擁。
夜菀菀昏迷中覺得不适,嘤咛一聲,抱住身前的東西,尋到個舒适的角度把自己埋進去。
蕭白極力忽視腰上纏上的柔軟雙臂,以及在他大腿旁亂蹭的軟嫩觸感。
等完全把衣裳從夜菀菀身下扯出來,随手扔到床榻下,蕭白輕輕吐出口氣。人生頭一遭曉得,常聽人說的溫柔鄉的滋味。
——甜蜜的折磨。
短短片刻竟是比他在岐中軍燒上十個營帳還累。
蕭白搓了把臉,見鬼的甜蜜。
他盯着夜菀菀,開口聲音有點沒底氣,“夜菀菀,你把手挪開。”
等了等,夜菀菀當然回答不了他,她呼吸清淺,面色慘白,唇瓣殷紅,看着像個剛上完色的玉做假人。
蕭白小聲,“你不挪,我走不開,就躺下喽。”
話雖如此,他卻一動沒動,保持着別扭的姿勢擡手擱到夜菀菀脖頸上,小心摸到脈搏的位置。
蕭白不知,他此刻面上的專注,以及在感受到指腹雖下微弱但确實穩定跳動着的脈搏時,他驀地彎唇,露出輕松表情。
這一幕卻盡落他人眼底。
店小二上來送熱水,良好的受訓以及見多識廣,讓他在看見打開的屋門時也沒有冒然進去,而是停在屋門前,保持微笑,“客官,您要的熱水我給您放門口了。”
話落,不管裏面如何,他都貼心地把門帶上。
“不用關門。”微啞的男聲。
蕭白走出來,提起地上的水桶,“開着通通風挺好。”
店小二笑着應是,假裝沒看到蕭白淩亂的衣衫。
蕭白摸着莫名發燙的耳朵,把熱水提進屋,水溫正好。
環顧屋內,能動的人只有他,蕭白啧了聲,認命地打濕布巾,一點點,仔仔細細擦幹淨夜菀菀臉上的血跡。
“菀菀丫頭在這兒?”
“你們快點,阿寒你還不如我一個老頭子,哎哎梅姑你就慢慢來吧,我們先走一步。”
伴着粗聲粗氣的話音,兩個人影竄蹿進來。
其中一個格外粗犷的中年男人直奔床榻旁,一把推開警惕地蕭白,開口是同不羁相貌與那把粗嗓子全然相反的婆媽。
“菀菀丫頭,你怎麽這個樣子了,我辛辛苦苦給你養的身子你就這麽糟蹋,看我等會兒不給你配苦苦的藥,你醒來哭着求我也沒用。”
男人抓住夜菀菀的手腕,熟練地探脈。
蕭白就要抽刀的動作頓住,睇老實站在一旁的阿寒。
這個人又是誰?
“這位是蘇先生,醫術高超。”阿寒看在蕭白是小姐暫時喜歡的面首的份上,提醒道。
蕭白心頭一跳,直覺不妙,不待他多想。
蘇先生的聲音猛然拔高,視線掃過屋內,卻是停在他身上:“誰給菀菀丫頭下的毒!”
蕭白眯了眯眼,靜默地與蘇先生對視,蘇先生分毫不退,眸光精湛凝視着他。
蕭白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手重新按上腰側。
阿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小姐身邊能有機會給她下毒的,只有幾人。
這時再細想這些日子小姐與這位“面首蕭公子”的相處,阿寒一下覺出許多怪異的地方。
比如,小姐與這位蕭公子的相處,未免太過生疏了些。
阿寒的身體繃緊,目光鎖住蕭白,這位蕭公子非常有問題。
蘇先生仿佛未覺屋內因他一句話陷入古怪的靜默裏,他笑眯眯看向蕭白,抹了把可視作不存在的小胡子,“你就是蕭公子?”
蕭白不虛:“是。”
他冷笑,等着看這些人能耐他何。
蘇先生語出驚人:“按理,我算你半個老丈人。”
“……”
“………”微笑。
片刻,蕭白按在腰側的手緩緩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