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乞丐
“蘇先生,小姐怎麽樣了?”梅姑氣喘籲籲地撐着屋門,望向屋內。
屋內沉凝的氣氛像被戳破了的氣球,慢慢回歸風平浪靜。
梅姑一時沒等到回答,她想到些不好的可能,也顧不上喘勻氣,快步走向床榻旁。
鴉青色的床帳半掩,夜菀菀胸前的衣襟染血,但面頰脖頸上沒有半分血污,呼吸平穩,此刻除了面色蒼白,就像是睡着了。
梅姑放下心,看見蕭白手邊染着血污的布巾,她拿起到一旁的水盤裏洗淨,回來給夜菀菀擦了擦手。
梅姑仿佛只是無意道:“小姐剛剛生過一場大病,她肯定不想再躺在床上了。”
蘇先生眉心微動拿過放在一旁的藥箱,取出銀針,沒好氣地對蕭白道:“去,別在這兒愣着。”
要不是他發現菀菀丫頭已經吃過解藥,事情才沒那麽簡單,其餘的還有什麽等之後慢慢算!
蕭白慢吞吞離開,在那一排長長泛着寒光的銀針上挪不開眼,觸及到蘇先生不算友好的目光,他挑了挑眉,“我可以幫忙,幫忙按着她。”
這下梅姑也眼露嫌棄了,她将另一邊挂着的床帳放下,完全阻隔蕭白的目光。
夜菀菀感到熟悉的疼痛,她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昏暗的床榻,以及幽幽的光。
她順着疼痛傳來的方向望去,她半趴着,衣衫半褪,入目的手臂上紮着一排銀針,一個稍許陌生的人影正用特殊的手法拔掉她身上的銀針。
“醒了,菀菀丫頭。”
夜菀菀反應過來,出現在她床旁的人是誰。
“蘇先生,你回來了。”夜菀菀聲音暗啞,但依然難掩其中的歡欣與信賴。
蘇先生穩穩地拔完針,方道:“我要是不回來,都不知道你這小丫頭要怎麽辦,是不是被人欺負了都沒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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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先生走去一旁淨手,梅姑幫夜菀菀收拾好衣裳。
夜菀菀半坐起來,心裏咯噔,蘇先生肯定是知道她中了毒。她現在心情頗為複雜,既想找到了幫手可以告狀,又覺得受委屈沒能自己找回場子有些丢人。
她低聲:“對呀,所以我給蘇先生送了好多信,讓蘇先生快點回來。”
蘇先生似笑非笑,粗犷的臉上皺出褶子,“菀菀丫頭,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實誠,就糊弄我這個老頭子,我只收到一封信。”蘇先生特意咬重“一”字。
夜菀菀沒辯駁,挂着淺淺的笑,握着梅姑的手,“蘇先生,你快說說我沒事的,梅姑都要急壞了。”
“沒事。”蘇先生重重打開門,“沒事才怪,你等着這幾天就泡藥罐子裏吧。我去給你配藥,真是剛尋到的好藥材又要交代在你這丫頭身上了。”
“我一點都不想要。”夜菀菀在心內說,擡首就見梅姑不贊同地盯着她。
“小姐,阿寒都和我說了。”梅姑一頓,面色變冷,“你和蕭白根本不是那種關系,是不是他逼你的?”
梅姑連“蕭公子”都不願意喚了,夜菀菀感到棘手。
事情剛開始确實是蕭白用毒藥威脅她留下,但後來他們達成協議,夜菀菀幾乎可以肯定,蕭白不會傷害她。這次毒發,是意外,更何況現在有蘇先生,她就更不在怕的,要是現在和蕭白鬧翻,之前的就都虧了。而且,夜菀菀總覺得蕭白不是尋常人。
不過想到那顆從地上撿起的藥丸,夜菀菀還是不覺咬緊了唇。
不鬧翻,而已。
“梅姑,我們回家吧。”夜菀菀環顧周圍後道。
譴梅姑去通知其他人,夜菀菀從床榻上下來,腳下被絆住,她本就沒力氣,扶着床榻才站穩。
夜菀菀俯身勾起那個險些害她跌倒的罪魁禍首,一件黑色的男士衣裳,撲面而來一股混着焦味的血腥氣。
夜菀菀立刻丢開,再看這個房間,幾乎無人居住過的痕跡,但挂在牆上的馬鞭和地上的長靴,可見房間是有主人的。
她走到窗邊打開窗,不出意外見到那條馬車相撞的街道。她此刻在的應該是蕭白暫住的屋子,那時蕭白就在這個屋內。
夜菀菀心裏一緊,是什麽人對她幾次三番的動手?又與蕭白有沒有關系。
回到夜家院落已是晚上,夜菀菀遙遙見裏面一片黑暗,沒有人在的樣子。她回身看了眼,與她一起回來的只有梅姑、阿寒、蘇先生,蕭白又不知去了哪。
但……
梅姑提着燈籠照亮眼前的路,她側首,“小姐?”
夜菀菀急聲:“阿月呢?”
梅姑答不上來,阿寒聽到夜菀菀的聲音,他想了想沉聲道:“小姐昏迷後,我趕去找大夫,那時唐月姑娘和蕭公子留下來照看您。之後,好像就沒看到唐月姑娘了。”
……
張七在黑暗的破屋棚裏醒來,他發現自己被綁在柱子上,用盡全力都動彈不得。
他喊了不知道多久,終于,眼前亮起了一點燭光,慢慢靠近。他看見火光映出一張臉,白的面,紅的唇,三分笑。
下一刻,張七驚恐地瞪大眼。
臉的主人笑容分毫不變,提着大刀迎頭砍下。
“啊——疼疼!”
張七死死閉眼,血流從他頸側滑下。半晌,他麻木地癱在那睜開眼,眼神灰暗,刀鋒切着他臉皮嵌進身後的木柱。
蕭白嗤笑,輕易拔出刀,抵在張七脖頸上,微微擡起他的下巴。
“為什麽綁那個女子,說!”
張七眼珠轉了轉,火光在眼前人的眼眸裏跳躍,有如鬼魅。
他顫聲:“我說,說,說……”
蕭白勾了張椅子坐下,直勾勾盯着張七,張七硬着頭皮說完,見蕭白面無表情,他咽了咽口水,“大爺,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收人錢財幹這種事了。”
張七就差把祖宗十八代的墳一起拿出來發誓證明自己的決心。
蕭白朝後揮手,元日無聲離開。半個時辰後元日回來,耳語一陣,蕭白起身離開。
他真是沒想到,唐缺手都要伸到他眼前來了,那就別怪他,把他砍了。
蕭白回到福滿樓,發現沒有人在,沒有猶豫,他往夜家小院去。
一跨入院門,蕭白微頓,總覺得今晚的夜家院落有些不一樣。
事實證明,他的感覺從來不會出錯。
蕭白走進一段距離,迎面撲來淡而悠遠的香,他眉梢微微擡起,不動聲色禀住呼吸,看向四周。
阿寒從遠處走來,抱劍朝他遙遙一拱手,“蕭公子。”
“怎麽?”蕭白眯眼,話未落,他突覺眩暈,渾身無力。
蕭白冷眼看阿寒走到他身旁,扛起他走向後院的回廊屋舍,墨發垂下遮住他的臉,全然蓋住他眼底的嘲弄。
阿寒把蕭白帶到他常住的屋子,裏面燭火通明,只有夜菀菀一人。阿寒将蕭白放到床榻上也退了出去,蕭白稍覺意外。
他還能說話,但做不了大動作。
“菀菀,你是想報複我嗎?”蕭白仰面躺在床榻上,黑發散在身後,眸光潋滟看向端坐在不遠處的夜菀菀。
“放心,我都可以的。”
夜菀菀一陣無言,她啪放下手裏的茶盞,慢慢靠近蕭白,擡手長袖拂過蕭白的臉,對上蕭白饒有興味的目光。
“我因你中毒昏迷,你還弄丢了阿月,你說,我該報複你嗎?”她的語聲柔軟,像在說親密的耳語,偏生神情是淡的。
許是長期用藥,夜菀菀身上總是萦繞着淡淡的藥香,微苦,但清新,勾人沉浸其中,即使知道味道并不會好。
蕭白戲谑的表情終于開始破裂,“等等,我弄丢誰了?”
“阿月不見了。”夜菀菀也沒了耐心,“你知不知道她去哪了?”
她扣住衣袖,除了發白的指節幾乎看不出她的緊張。阿寒回福滿樓找過,有店小二見到唐月進了福滿樓。現在已經過去大半日,一個小姑娘如果是被人綁走會遭遇什麽,夜菀菀每想到就覺得喘不過氣。
蕭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但他還是覺得荒唐,“你是覺得她不見了與我有關。”
蕭白氣笑,“夜菀菀你怎麽想的,我那時忙着照顧你,她一個大活人跟在我身後,我也不知道她怎麽就跟丢了……”
蕭白越說聲音越輕,他突然想起來,那時他是覺得那丫頭太聒噪,有意想讓她離遠些。
夜菀菀打斷,聲線崩得發緊,“我信唐月不見了和你沒有關系,你幫我找找她在哪,好嗎?她是跟在我們身邊走丢的,你也不能算一點點責任也沒有。”
此刻,蕭白才明白過來夜菀菀在想什麽,他一言難盡,“你用這麽大的陣仗,迷/藥都用上了,就是想讓我幫你找人?”
虧他剛剛想了一路,要是夜菀菀要殺他,他要怎麽慢慢折磨她。
想到最後,他只得出想到一個結果,他是不會殺她的。
但是,這女人只是想求他幫忙?想那麽多是他在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