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玉京公主于金沙河畔舉行的花朝宴, 對出席衆人來說, 都能用同一個詞來形容——
憂喜交加。
舒也喜的是見到了冰清玉潔的心上人,憂的是有太多不知自己幾斤幾兩的龜孫觑視。
秦輝仙喜的是打了奉國将軍之女的威風, 憂的是她想惹怒的正主毫不在意。
五皇子喜的是搭上了奉國将軍馮虢之女的線,憂的是怎麽說服馮虢或舒允謙中的其中一人,把女兒嫁給他做小。
奉國将軍之女馮如珠喜的是五皇子收下了她偷偷丢下的香囊,憂的是怎麽繼續隐藏真實身份。
奉國将軍之女馮如儀喜的是沒有參與雲鳳紗的争奪,憂的是五皇子似乎看上了搶走雲鳳紗的刁蠻庶妹。
一場花朝宴,大概只有秦秾華一人有喜無憂了。
至于秦曜淵, 秦秾華猜,大概是無喜無憂。
畢竟,要從那張冷漠如冰的臉上看出喜憂來, 實在讓人為難。
花朝宴結束後, 周嫔迫不及待詢問相親結果,秦秾華一番欲言又止, 半吐半露的操作下來,成功讓周嫔也加入了憂喜交加的行列。
“雖說是奉國将軍的女兒, 但到底是庶女,正妃之位肯定不能, 側妃之位,奉國将軍怕又不肯,這可如何是好……”
“母妃莫急。安兒雖被馮如珠吸引, 但他自己并未察覺, 理智上還是想娶馮虢嫡女馮如儀, 這感情上的事我們也插不了手,不如讓安兒自己抉擇吧。”
“是這個理,我還是贊成安兒低娶,免得遭人嫉恨……就是不知那馮如珠性子如何?”
秦秾華微微一笑:“活潑開朗,爽朗健談,和安兒頗為投緣。”
周嫔欣慰道:“那就好,家和萬事興,只要性子好,安兒喜歡,庶的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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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周嫔的默許,秦秾華的打掩護,再加上青梅竹馬的表妹舒雯生母病逝,五皇子就如同放長了線的風筝,每日偷偷出宮和馮如珠私會,簡直要忘記自己姓什麽家住何方。
一個月後,秦秾華以上香的名義,帶着馮家兩姐妹去了浮玉山。
一個不留神,馮如珠就和以護送為名同行的五皇子一齊消失在衆人視野中,馮如儀神色擔憂,跪在神像前也心神不寧。
她忍耐不住,正要起身去尋找自己這個不安分的庶妹,跪在旁邊蒲團的公主開口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旁人鐵了心要做的事,你我都無可奈何。”
馮如儀吓得立即往一旁看去,公主閉着雙眼,似乎并未開口。
她猶豫半晌,還是跪回了蒲團。
既然五皇子看中的是她的庶妹,她又何苦去湊這個熱鬧?
大殿內安靜無聲,只有香燭冉冉升煙,就在一牆之隔,上官景福在大院裏為小病小痛的女冠義診,醴泉和結綠幫着衆人搬下馬車上的米面糧油,世間熱鬧而美好。
一名女冠想要獨立扛下一袋大米,醴泉見了,連忙箭步上前。
沉重如山的米袋到了醴泉手裏,像是一袋輕飄飄的羽毛。
他掄着米袋,提到後廚門口放下,碎布編織的布袋撞向地面——
“咚!”
陸雍和的後腦勺重重撞向冰冷地面,他眼冒金星,而折磨他的人還不滿足,提起一桶滾水,毫不留情潑到他的身上。
他凄厲地慘叫起來,熱油燙傷的喉嚨裏發出的與其說是慘叫,不如說是野獸哀嚎。
布條遮擋了他的視野,不知是血還是淚的液體布滿面龐,他慘叫着,呻/吟着,像是進了熱鍋的蝦米,無謂地蜷縮着滿身傷痕的身體。
“殺了我吧……殺了我吧……”他神志不清地喃喃着。
四處都在傳來疼痛,痛到最後,他竟然已經分不出究竟是皮開肉綻的臉還是千瘡百孔的身體更讓他痛不欲生。
持續一年的拷打讓理智全線崩潰,陸雍和的腦海裏此刻只剩下一個念頭:
“殺了我吧……”
一個沉重的腳步聲在身旁響起,腳步聲的主人動作粗暴地将他從地上拉起,推搡至冰冷石臺上。
陸雍和原以為又是一場毒打,不想下/身卻突然一涼。
“住手!你……你要做什麽?”
羞恥心和對未知的恐懼讓他慌張地去拉自己的褲子,沉重的鐐铐卻拖着他的雙手動彈不得。
鬼使神差中,陸雍和腦海裏浮現出了神秘人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只能委屈你先受苦一陣,再幹幹淨淨地走了。”
仿佛是為了配合他的猜測,黑暗中,響起了某種讓人膽寒的剪子聲。
如果說陸雍和此前的恐懼已在持續一年的折磨中轉換為了絕望,那麽這一刻,新的恐懼鑽入他的每個毛孔,讓他切身體會到什麽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你到底要做什麽……”
他徒勞無功地試圖後退,鐵鏈的聲音在黑暗中嘩啦作響。
“別碰我,別——啊啊啊啊啊啊!”
他能想象到的所有痛苦,他這一年來反複承受的所有折磨,即便是把所有加起來,也不敵眼下這一剪。
陸雍和的慘叫只起了個頭,後邊啞然無聲。
血液直沖大腦,說不清是憤怒還是恐懼的作用更大,他忽然暴起,用力推開面前的人,連褲子也來不及提,跌跌撞撞往門外逃去。
溫熱的鮮血順着大腿根往下流淌,他不敢去摸,不敢去确認身體的一部分是否還在。
他不敢回頭,不能停留,也不敢呼喊,怕引來對方同黨,只能以雙手摸索着粗糙的牆壁,一門心思往前逃跑。
只有跑出去,才有活命的機會……
漆黑的甬道裏,陸雍和的心跳聲有如響雷。
希望給了他莫大的力量,支撐着孱弱的身體一直不停,就像做夢似的,一束刺目的自然光毫無預兆地穿透眼上的布條,他摔倒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一瞬間淚如泉湧。
……
如同一聲悶雷響在耳邊,五皇子顫抖後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紅潮未退的女子。
“你……你說什麽?”
幽靜的樹林邊,人煙罕至,地上的草叢被壓倒一片,至今還未直起腰身。
馮如珠低下羞怯的臉,理了理襦衣領子,掩去胸口上的痕跡。
她小聲說:“我的名字是馮如珠,你下次再喊錯名字,人家可不依了……”
五皇子再後退一步,驚愕神情猶如五雷轟頂!
馮如珠……奉國将軍不是只有一個叫馮如儀的嫡女嗎?
她不是嫡女,又為何穿着雲鳳紗?!
被欺騙的憤怒和發現找錯人的震驚交織在一起,把五皇子沖擊得頭暈腦花。
他不能就這樣放棄,他必須做些什麽,來挽回這個錯誤。
馮如珠沒有發現他的異樣,滿臉柔情地貼了過來,嬌聲說:“五郎,你什麽時候上門向我父親提親?”
“我……”
五皇子正想說些什麽來穩住她,一聲巨響讓他和馮如珠都下意識看了過去。
不遠處的山坡上,一個衣衫褴褛,布條蒙眼的男子狼狽滾下,馮如珠看清了他猶如厲鬼的面龐和脫落一半的下衣,尖叫一聲轉過了身。
男子一直滾到平地上才不動了,正當五皇子懷疑他是不是死了的時候,他朝着他們所在的方向,努力伸手,沙啞道:“救救我……救我……”
一聲說完,他再也支撐不住,右手無力落下,整個人也失去了意識。
馮如珠心虛地理了理襦裙和襦衣,說:“他會不會……”
五皇子正在查看男子傷勢,他剛想說不會,話到嘴邊卻又改了說辭:“說不準……誰也不知道他躲着聽了多久。”
馮如珠面色大變,說:“那我們該怎麽辦?”
“要不……我們先把他帶回庵中救治?他蒙着布條,想必就算聽見了什麽,也認不出你來,你平日見着他只需不開口就好了,這樣,估計也不會有什麽萬一……”五皇子試探地說。
“不行!”馮如珠驚恐道:“萬一有萬一呢?我父親要是知道了,他會殺了我的!”
五皇子松了一口氣,說:“那你想怎麽樣?”
“五郎——”馮如珠神色害怕,緊緊靠在五皇子身上:“殺了他!一了百了!”
馮如珠的話正和五皇子心意。
他若當真把這男子帶回無名庵,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馮如珠在私會?到時候,這個庶女,他是不想娶也得娶!
這怎麽能行?他想娶的,明明是馮如儀!
“這……”五皇子故作為難,說:“我随母妃信佛,不得殺生,若是犯了殺戒,和我親近的人死後會堕無邊地獄……”
馮如珠咬了咬牙:“我來!”
等的就是這句話,五皇子假意推阻一番後,遞出了随身攜帶的裝飾佩劍。
鑲金佩玉的寶劍上戰場只會是花架子,對付一個昏迷不醒的人卻綽綽有餘。
馮如珠拿着寶劍,覺得膽子都大了些,她咬緊牙關,慢慢向地上昏迷的男子靠近。到了男子身邊,她高舉起寶劍,鼓足勇氣就要砍下!
“誰敢作惡?!”
一聲怒吼如平地驚雷,吓得馮如珠手裏的寶劍掉了,五皇子也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一個握着扁擔的老婦從林中忽然沖出,對着馮寶珠就是一頓窮追猛打。
馮寶珠慌張躲閃,倉促間身上挨了幾下,她一邊尖叫,一邊怒聲道:“你……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我父親是誰嗎?!”
“我不管你是誰!”老婦一邊打一邊惡聲道:“這是公主的地方,誰都不能在公主的地盤上殺人!”
那雙蒲扇般的大手把扁擔揮得虎虎生風,別說忙着躲閃的馮如珠了,就是第一時間躲去角落的五皇子看了也怕不小心挨上那麽一下。
“五郎!五郎救我!”馮如珠哭喊道。
五皇子沒有辦法,正要說些什麽緩和局面,一聲帶着薄怒的聲音比他先一步出口:“都住手!”
瘋了似的老婦令行禁止,立即停下了攻擊,扁擔從她蒲扇般的大手中落下,她轉過身,規規矩矩向走出林中鹿徑的秦秾華行了大禮。
“民婦叩見玉京公主。”
秦秾華不辨喜怒的視線從地上的昏迷男子一直移到五皇子臉上。
她一句話都沒說,五皇子已經開始條件反射地心虛。
“玉京公主——”
馮如珠不知反應過來了什麽,忽然撲在地上就開始痛哭。
秦秾華無動于衷,眼角餘光都沒有朝她瞥去一眼。
她望着五皇子,冷聲道:“回庵再說。”
……
無名庵的後院,鴉雀無聲。
上官景福在廂房裏一臉凝重地檢查男子傷勢,後院簡陋的石桌前,人未走,茶已涼。
秦秾華嘆了口氣,說:“竟是這麽個烏龍……我還以為你當真被馮如珠吸引,不想卻是認錯了人。”
五皇子忐忑道:“阿姊,這下要如何是好?”
“索性你們兩家還未交換庚帖,弄錯了人,現在清楚了便是。馮如儀便在此處,她知書達理,善解人意,你若真情實意道歉,她應該不會介意……”
五皇子欲言又止。
“怎麽了?”秦秾華問。
“沒……沒什麽……”五皇子吞下未盡之語。
那馮如儀是善解人意,可她的庶妹馮如珠卻刁蠻跋扈,別說她不會忍受他吃幹抹淨就跑,便是阿姊若是知道他們已經……決計也饒不了自己!就是疼愛自己的周娘娘,也一定會逼他娶了馮如珠!
這事,絕不能讓阿姊和其他人知道!
最終,他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後院,馮如珠還在隔壁偏殿裏等他去哄,他走得匆忙,沒有留意到身後的少女唇邊帶着一縷莫測的微笑。
身後侍立的結綠上前一步,說:“公主,結綠重新給你沏一壺茶吧。”
“不必了。”秦秾華說,目光注視着廂房內忙碌的上官景福。
上官景福注意到秦秾華的視線,走到窗前行了一禮。他正要關上木窗,廂房裏的烏寶走了一步,将他攔住。
上官景福神色疑惑不解,而烏寶只是朝他搖了搖頭,并未多說。
他心裏忐忑,一邊猜測着男子身份,一邊走回床邊。
昏迷的男子在這時漸漸醒轉,得知面前的是大夫後,他立即抓住上官景福手腕,迫切詢問下/身的傷勢。
“這……”
上官景福下意識看向窗外,玉京公主依然看着這裏,明明相隔甚遠,她意味深長的神色卻讓他覺得,這屋子裏正在發生和即将發生的所有對話,都在她指掌之中。
“大夫……我的傷,還有辦法嗎?”男子顫聲問。
不能人道,對每一個男人來說都是滅頂之災,即使是清心寡欲的和尚,除非刀架在脖子上,否則也不會輕易舍棄那命根。
男子的命根只是傷到,并非不能留下,若是好好醫治,完全可能和受傷前一樣。
可……這是公主所願嗎?
為何公主偏偏今天帶他上山義診,她為的,當真是山上那些女冠嗎?
上官景福心中膽寒,而握住他手腕的男子還在苦苦哀求:“大夫……你想想辦法,若能救我,日後必有重謝……”
上官景福深吸一口氣,開口道:“你身上大多是皮肉傷,臉上的布條因為和肉長在一起,只能用剪刀剪開,屆時可能會有些疼,此處沒有麻沸散,所以……”
“無礙!我能忍!”男子急忙道。
他看向窗前的烏寶,緩緩說道:“但最要緊一處,若是不盡快止血,恐怕有性命之憂,只是……”
娃娃臉的年輕內侍朝他露出鼓勵的微笑,他更覺寒意浸骨。
“只是什麽?”男子追問。
“你下/身要害被賊人剪了一半,接又接不回去,若是留下它,最後不是腐爛生蛆,就是失血過多殃及性命。你若想活下去,便只有舍棄它……”
絕望浮上男子面目全非的臉龐,他隐有泣音,哀求道:“大夫……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回答他的,是一聲嘆息。
陸雍和松開了大夫的手,淚水無法被血淚打濕的布條吸收,流出了眼眶,一直流進他的耳蝸。
許久後,他泣不成聲道:“救我……”
……
陸雍和做了個夢,夢裏他一會是尊貴無比的大梁皇太子,一會又是困在暗無天日密室,每日遭受嚴刑拷打的囚犯。
當他被推入沸騰的油鍋之中,極度的恐懼讓他猛地驚醒。
橘紅色的斜陽毫無征兆映入眼中,身上的熱度并非熱油,而是溫暖夕陽。
火焰般熱烈的夕陽中,一名膚若白雪的少女坐在窗前。她左手執書,右手撐在耳旁,神色專注于紙上文字,渾然不察他的視線。
窗外一陣徐徐微風,少女纖長的睫毛有如蝶翼輕顫,掩映着一雙淺黑剔透的眼眸,陸雍和不自覺地沉迷其中,神思恍惚如同隔世。
他的身體無意識剛剛一動,□□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陸雍和想起了昏迷前發生的事,一瞬間,他寧願回到噩夢,也不想在勝過噩夢的現實中蘇醒。
“你……”
粗粝可怕的聲音把他吓了一跳,當他發現這聲音是從自己的喉嚨裏發出時,陸雍和又痛苦又絕望,下意識把後面的話吞了下去。
少女卻已聽見聲音,擡頭向他看來。
“你醒了?”
她似乎一點不覺得剛剛的聲音可怕,神色如常地放下書,朝他走來。
陸雍和不由自主地撇開頭,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那張被燒紅的烙鐵完全毀掉的臉。
“你……你是玉京公主?”他啞聲問。
身後傳來少女溫柔似水的回答:“是我。”
“……你救了我?”
她的聲音裏帶着一抹笑意:“救你的是上官禦醫,我只是把你帶回來而已。”
陸雍和掙紮着想要起身向她行禮:“草民……”
“你身上有傷,還是躺下說話吧。”秦秾華把他按下後,問:“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麽受傷的嗎?”
陸雍和當然不可能将一切坦白,他隐去自己的身世,只說了去年上京趕考,卻在途中遭人打暈綁架的事。
“賊人綁了你,卻一年沒有殺你?”秦秾華問。
陸雍和說:“也許是草民家中貧寒,賊人勒索不到財物,又不甘心就這麽殺了草民吧……”
時間倉促,他想不出更好的借口,好在玉京公主并未起疑,輕聲道:“你說的那個山洞,我會派人前去搜查,或許賊人會留下什麽線索。”
他又要掙紮着行禮,秦秾華笑着扶住他,說:“不必如此惶恐,在大朔的土地上發生犯罪,我身為大朔公主,理所當然應該為民除害。”
陸雍和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羞愧,玉京公主如此善良親切,他卻計劃過如何去颠覆她的國家。
這去勢之痛,是否就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你有想過傷好之後的打算嗎?”秦秾華問。
陸雍和露出哀愁的表情,低聲道:“草民……”
一個閹人,連會試都沒有資格參加,回鄉?更是無顏面見鄉親。
他費盡心思逃出煉獄,卻發現天下之大,自己無處可去……
“你若是想回鄉,我會給你備下路上的盤纏。”
“草民多謝公主仁心……來日若有機會,必粉身碎骨以報……”
秦秾華笑了笑:“舉手之勞,公子不必挂在心上。”
她寬慰了他幾句,讓他安心養傷後,起身離開了廂房。
結綠和烏寶就在門前等候,見她走出,立即跟上她的腳步。
關上房門後,秦秾華唇邊的微笑消失不見。她一邊向無名庵大門走去,一邊接過結綠遞來的濕手巾。
她漫不經心地擦拭碰過陸雍和的十指,神色冷淡而平靜。
“其他人呢?”
“山下剛傳來消息,五皇子已經入康穆門,馮家兩位小姐也已到家了。”烏寶說。
秦秾華擦完雙手,把手巾還給結綠,道:“髒了,直接扔掉。”
“結綠知道了。”她接過手巾。
烏寶朝身後的廂房看了一眼,猶豫道:“公主真打算這麽走了?我們花費了這麽大力氣……”
“你養過狐貍嗎?”秦秾華問。
“狐貍?奴婢沒養過……”烏寶一臉懵懂,他撓了撓後腦勺,虛心好學道:“公主知道怎麽養嗎?”
“捉一只狐貍,只需讓他落入陷阱一次,馴養一只狐貍……卻要讓他落入陷阱許多次。”
血紅的晚霞在撕碎的雲片中緩緩下沉,斑斓濃烈的霞光鋪滿少女肩頭,她就像是開在火焰中的一朵薔薇,鮮豔而耀目。
一聲輕笑在風中響起,少女唇邊帶着溫柔的笑。
她柔聲說:“一只狡猾奸詐的狐貍……若不讓他多努力幾次,他又怎麽知道何為絕望?”